——靜妃小產了。

慶明帝聽罷之後,並未有多言,只交待了一句要靜妃好生養著身體。

心灰意冷之下,只等到了這麼一句話,而未見慶明帝前來的靜妃,躺在床榻之上緊緊擁著錦被,卻仍覺得周身冷極,彷彿墜入了冰窖之中。

沒能保住這個龍子……今後她是不是要徹底被陛下厭棄了?

慶明帝未曾過來,皇后身為六宮之主,卻是很快帶著婢女來了玉秀宮。

皇后坐在床沿邊,輕聲詢問了一番靜妃的身體狀況。

靠坐在床頭的靜妃聽著聽著便落了淚,一個沒忍住,抱著皇后便哭了起來。

“姐姐,你說臣妾的命怎竟這般苦!”

對於對方有孕皇后娘娘,無孕便喊姐姐的流暢轉變,皇后也只能嘆息一聲。

但不管怎麼說,對於女子而言,失去腹中的孩子,的的確確都是一件十分不好受的事情。

皇后輕輕拍著靜妃的背安慰了幾句。

“都是臣妾的錯,當初便不該隨陛下出宮去泉河山,若不然豈會招來什麼邪物……”靜妃悔恨難當地哽咽著道。

皇后輕嘆一聲:“這不是你的錯。”

也不是什麼邪物的錯,人家邪物也不是什麼黑鍋都背的。

說到底,怪只能怪皇帝造孽太多。

見靜妃哭得止不住,皇后只能又勸道:“現下當務之急,是將身子養好。你還這般年輕,養好了身子,往後還怕沒有機會嗎?”

靜妃哭聲一頓,抬起頭來,拿淚眼看向端莊溫柔的皇后娘娘,心中的防備不自覺便消散了:“臣妾當真還有機會嗎?”

陛下當真不會因此冷落於她嗎?

況且——

“縱然臣妾還有機會,可下一次,還會是個皇子嗎?”

這隻想懷上皇子站上人生巔峰的話,不可謂不直白,皇后聽在耳中,估摸著這位應當是真的受大刺激了,若不好好安撫,只怕發瘋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這般想著,皇后的聲音愈發輕了:“放心,這孩子只是暫時回去了而已,很快便還會再回來的。”

卻不料這話一出,靜妃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皇后娘娘不說這話她都險些忘了——

“那日國師還說要超渡臣妾腹中的孩子,現如今這孩子指不定早就跑遠了……”

皇后有些訝然。

這……

不過她倒覺著,即便國師不給超渡,這孩子八成也得頭也不回地趕緊跑吧,跑去哪家不比給這皇帝當兒子強?

“姐姐……”靜妃抓住皇后一隻衣袖,淚眼朦朧地問道:“過些時日的皇陵祭祀,臣妾是不是也去不得了?”

“此事你且就先不要再想了。”皇后看著她:“方才說了,養好身子才是最緊要的。”

一旁的陪嫁嬤嬤也心疼地道:“是啊,小月子也要坐足一月才好,娘娘就先安心養著吧。”

身為女子,若連自己都不知愛惜自己的身子,難道還要指望男人替你愛惜不成?

心知此番確是沒辦法跟去了,靜妃滿眼失落地點了頭。

另一邊,永福宮中的榮貴妃靠在貴妃榻內由宮女按著肩,聽宮娥說罷靜妃小產的訊息,殷紅水潤的嘴唇裡發出一聲諷刺的輕笑。

“剛從泉河行宮回來那幾日,還想著同本宮耀武揚威呢,可真是笑話。”

在這宮中,單單只是懷上龍嗣又算得上什麼能耐,能平安生下來那才是真正的福氣呢。

榮貴妃看向一旁的小床上剛被乳母哄睡的孩子,眼底浮現了淡淡笑意。

她抬了抬手,示意身後的宮女不必再按了,施施然站起了身來。

屏風後,幾名宮女正在準備皇陵祭祀時要帶上的衣物首飾。

雖說六日後方能動身,但為保細緻無遺漏,自然還需提早備妥。

“這件也帶上。”

榮貴妃纖纖細指指向檀木雕靈芝衣架上的一件銀紅色繡白梅對襟玉扣披風。

宮婢瞧了一眼,輕聲提醒道:“娘娘此番是隨陛下前去祭祖,著如此鮮亮之色,恐會被那些御史們拿來做文章……”

“祭祀時自是要穿祭服,本宮私下常服怎麼穿,難道他們也要管嗎?”榮貴妃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本宮就要帶這件。”

見宮婢應下,仔細摺疊放進了箱籠中,榮貴妃眼中隱隱有笑意閃現。

他啊,最喜歡看她穿銀紅了。

……

轉眼便到了前往翎山皇陵祭祀之日。

今日天色有些陰沉,卻好在並未落雨,恰也叫隨行護衛們免遭了一場烈日灼人之苦。

一行車駕內,玉風郡主的馬車中,混進了一個本不該來的人。

許明意扶了扶頭頂一左一右兩朵珠花,問道:“瞧著可還勉強過得去嗎?”

玉風郡主的大丫鬟施施笑著點頭:“乍一看,確實認不出是許姑娘了。”

視線中的女孩子穿著同她一樣的青色比甲,挽著一樣的垂掛髻,眉毛膚色皆用心修飾過。

“乍看之下認不出便夠了。”許明意將手放下,理了理衣袖說道。

她會盡少出現在人前,這般模樣已足以讓她矇混過關了。

當然,即便被人識破認出,也不打緊,她此番是跟著皎皎過來的——只要別捅出什麼大簍子來,兩個向來不怎麼守規矩的小姑娘湊在一起,貪玩胡鬧些也不會有人去計較什麼。

“你既想跟在我身邊,扮的什麼婢女啊。”玉風郡主看著好友,挑眉道:“倒不如扮作個漂亮少年跟著,還能更像些。”

“您此行可是去祭祖,若還隨身帶個面首,也不怕惹得先祖震怒?”許明意說話間,接過施施遞來的茶水吃了兩口。

玉風郡主想了想,點頭道:“這倒也是,謝定寧從前總同我說,我那外祖父未駕崩之前,待我也是極好的,確是也不宜惹怒他老人家。”

說著,看向吃茶的好友,問道:“話說回來,你此番為何要跟著去翎山?”

來來回回六百餘里,加上祭祖事宜,至少也要八九日,出入還得扮作婢女,累不累呀。

“在家中閒著也是閒著。”許明意擱下茶盞。

“我以往怎沒發現你竟還喜歡往這等場合上湊,明明是凡事最怕麻煩的人。”玉風郡主狐疑地看著好友,語氣意味深長:“許昭昭,你該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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