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衙門外聚集了大量百姓,自然瞞不過人。

兵馬司的官差往這邊轉了一趟又一趟,既怕百姓鬧事攤上責任,又不想與錦麟衛沾上惹麻煩。

於是出現了這一幕:周圍官差不少,百姓不鬧,他們也不管。

翌日早朝,在“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的唱報聲中,幾聲咳嗽同時響起,幾個大臣準備出列。

這咳嗽當然不是真咳嗽,而是一種要奏事的提醒,為了避免同時出列的尷尬。

興元帝愣了愣。

如果他沒弄錯,要奏事的人裡有戶部張侍郎,兵部陳侍郎,都察院杜御史,國子監孟祭酒……這些人都這麼積極的時候可不多啊。

因著賑災的事,興元帝正對戶部沒好感,而言官要報的往往比較糟心,孟祭酒可能要催殿試的事但他現在沒心情,便看向兵部侍郎:“陳侍郎有何事報?”

陳侍郎跪奏:“啟奏陛下,昨日下午有大量百姓在北鎮撫司外聚集,徹夜未散……”

五城兵馬司負責京城治安,隸屬兵部,要是百姓聚集鬧出什麼事,兵部也是脫不開責任的。

“哦,這是為何?”

“那些人大多是北樓坊百姓,聚在北鎮撫司外請求放寇姑娘出去……”

聽陳侍郎奏報完,興元帝神色沉沉:“起吧.”

陳侍郎默默歸列。

“孟祭酒有何事奏?”

孟祭酒出列:“啟奏陛下,臣要報的也是此事.”

興元帝不解:“孟祭酒也聽聞了此事?”

“回稟陛下,國子監有一學生也是北樓坊坊民,昨日告了事假。

准假的先生後來聽說北樓坊百姓去北鎮撫司請求釋放寇姑娘,放心不下前去打聽,得知那名學生被蕭鎮撫使關了起來……”

孟祭酒自然不能說谷玉一開始請假,國子監這邊就知道要去幹什麼。

興元帝聽了面色微沉:“那名監生叫什麼名字?為何會把他關起來?”

“那學生名叫谷玉,今年剛剛十七歲.”

十七歲,正是意氣重情的年紀。

“他感念寇姑娘的恩德,與街坊鄰居一起前往北鎮撫司請求放人。

許是蕭鎮撫使認為他帶頭鬧事,就把他與北樓坊坊長一起抓了.”

說到這,孟祭酒抬高了聲音,“陛下,您授微臣國子監祭酒一職,擔天下教化,谷玉行事雖有些衝動,卻知恩圖報,不畏權勢,正是臣所期待培養出的學生。

知道他身陷囹圄,臣無法置之不理,還請陛下開恩,放谷玉回國子監讀書,放北樓坊坊長回家……”

孟祭酒奏報完,興元帝又看向戶部張侍郎。

“啟奏陛下,臣也……”張侍郎居然也是奏報此事。

籌措善款之時,捐出五萬兩銀的寇姑娘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於公,他欣賞這個小姑娘;於私,有寇姑娘帶頭大筆捐銀讓他把差事辦得十分漂亮,而裴侍郎出了岔子,他很可能會更進一步,因而也領這個小姑娘的情。

於公於私,他願意為寇姑娘說幾句話。

最後出列的是杜御史。

比起前幾位的平和,這位御史語氣就激烈多了,慷慨激昂把錦麟衛一頓罵,好在興元帝坐在丹墀之上,不然很有可能被噴到唾沫星子。

“寇姑娘向定北災民捐銀五萬兩,為朝廷分憂解難。

北樓坊百姓尚且牢記寇姑娘恩情,錦麟衛卻僅因一些流言便把寇姑娘抓起來,這讓百姓如何評價朝廷?請陛下三思啊!”

聽完幾位臣子的奏報,興元帝面上已是陰雲密佈。

這個蕭冷石,才接管北鎮撫司就惹出這麼個麻煩來,可見是個能力一般的。

再想想寇姑娘進錦麟衛已是第三日卻毫無收穫,把人關下去徒勞無益,興元帝心中就更不滿了。

“朕知道了.”

興元帝很快下了口諭,讓北鎮撫司放人。

接到這個口諭時,蕭冷石面上不敢流露情緒,心情糟透了。

來傳口諭的人剛走,錦麟衛指揮使馮林就來了。

“大人——”在馮指揮使面前,蕭冷石很是恭敬,完全不見酷吏的影子。

馮指揮使語氣透著不滿:“怎麼把事情鬧這麼大?沒見哪次錦麟衛辦案,這麼多百姓把衙門給圍了的.”

蕭冷石是他向皇上推薦的,差事辦不好,他這個引薦人在皇上那裡也沒臉面。

“是下官沒處理好.”

蕭冷石心中有火撒不出,氣悶難言。

他已經夠溫和了。

知道這位寇姑娘是長公主府的座上賓,在皇上那裡也算有名號,根本沒把那些酷刑用上,誰知道抓一個小姑娘能招來這麼多賤民。

“這位寇姑娘對北樓坊坊民有大恩,不是對一個人,是對數百人。

一個普通百姓不算什麼,幾十人幾百人呢?天子腳下,你能把這麼多百姓都抓起來?”

蕭冷石默默聽著。

馮指揮使嘆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以後謹慎著些吧.”

“是.”

被馮指揮使一頓數落後,蕭冷石板著臉去了關著辛柚的地方。

隨著房門開啟,光線湧進來。

辛柚微闔的眼睜開,看向大步走進來的男子。

蕭冷石在她面前站定,眼神沉如深潭。

“寇姑娘有本事啊.”

“大人取笑了,有本事怎麼會淪為階下囚.”

辛柚語氣淡淡,猜測著蕭冷石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按說,現在進入了僵持階段,就看雙方誰更沉得住氣。

此人想磨滅她的心氣,不該這麼快出現在這裡。

是有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嗎?

辛柚猜測間,蕭冷石突然壓低了聲音:“你是如何煽動那些百姓的?”

百姓?

辛柚心中疑惑,落在蕭冷石眼裡卻是面無表情的沉穩模樣。

“上百人圍了錦麟衛,迫使錦麟衛被口舌討伐,不得不放人,寇姑娘的能耐蕭某記下了。

來人,送寇姑娘出去.”

辛柚被帶著往外走,心思百轉間有了猜測:那些百姓莫非是北樓坊坊民?

若是如此,這麼大的事定會傳入那人耳裡,放她離開應是那人的意思了。

要是她出了北鎮撫司的門,把錦麟衛對她用刑暴露於人前,那人對這位暫管北鎮撫司的蕭大人會如何呢?

辛柚這般想著回眸,剛剛還正常的眼前突然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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