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院院長一臉疑惑:“你跟我歲數差不多,不用住老人院吧?”

驀然他身體前傾:“你沒事吧?”

羅傑才告訴他:“不是我!”

“親戚啊?”

“不算親戚,是一個老工人,在我家做了快六十年!”

“現在多大歲數?”

羅傑想了想說道:“七十多.”

他或許此時此刻才恍然,原來桃姐竟然已經那麼老了。

老人院院長誇羅傑人不錯,對老工人都這麼照顧,說老人院這邊給他打個折扣。

“關鍵,能讓阿婆住的舒舒服服的,說句不好聽的,就在這裡養老送終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老人院院長說道。

只是他的話,卻讓影院內的很多人都不無心酸。

在養老院度過人生的最後時段,對於一個老人來說,可以說真的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羅傑嘆了口氣:“我真的沒想到,她在我家做了那麼久了!”

從此前的兩人的關係,和僅有的少的可憐的對話,就可以想象,兩人平時其實關係沒有那麼的密切。

只不過互相熟悉了彼此,可能一句話都不說,彼此就明白意思。

可是當桃姐生病住院,他的生活也開始出現很多此前桃姐在的時候的變化,這才讓他恍然。

那個雨天的午後,桃姐被送到了這家老人院,接她的是老人院的主任蔡姑娘。

初到老人院,從來都是兩點一線地過了這麼多年的桃姐,顯得那麼的侷促。

當蔡姑娘攙扶著她,問她:“要不要坐輪椅啊?”

她第一時間就急促地回到:“不,不用!”

蔡姑娘把她帶到了羅傑為她安排的單人間,當她問桃姐,如果有貴重的物品的話,要保管好,或者交給他們保管。

桃姐口齒不是特別清晰地說:“我,我沒!”

只是卻讓人聽著莫名地心疼,一個活了七十多歲的老人,竟然找不出一件貴重的物品。

蔡姑娘問她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時候,她立刻就擺手說沒有。

“多幾個你這樣的就好了.”

蔡姑娘的話,是站在她的立場上說的。

可是卻殊不知,對於桃姐而言,伺候了一輩子人的她,突然要讓人伺候自然是本能的抗拒。

只是啊,桃姐,你也有老了的時候,也有做不動的時候啊。

可是她依然不願意麻煩別人!到了飯點,老人院裡面的看護員給不能自理的老人們逐個餵食,能自己吃飯的老人也是千奇百怪。

一個老人吃飯,一直吃一直掉,旁邊的被稱作校長的老人看了特別不滿。

“欸,你下巴有洞啊,一邊吃一邊掉,豈有此理!你會幹什麼?連吃飯都不會!”

他拿出紙巾來幫對方擦乾淨,可是老人還是一邊吃一邊掉。

校長頓時氣地伸手去揪對方的耳朵,把老人弄的委屈地哭的像個孩子。

蔡姑娘連忙過來制止。

“校長,幹什麼啊你?”

“你看他,你看他,這樣做是不正當的嘛,吃的滿桌子都是怎麼行?邋里邋遢的.”

校長彷彿在教學生一樣。

蔡姑娘顯然很懂老人,拿出來一個水晶球音樂盒,頓時就吸引了校長的目光,不再鬧騰了。

第一次在老人院吃飯的桃姐,看著老人院裡面的一幕幕,又看了看擺在面前的飯菜肉,皺著一張臉,顯然她對這些都很不滿意。

但是能怎麼辦?她也只能拿起筷子來,畢竟,今後她都要在這裡度過。

旁邊的阿婆問道:“你是新來的吧?我看到你進來,好像沒有家裡人陪你來,是吧?”

桃姐說:“全都在美國啊,他們!”

家裡人,是啊,她已經把梁家人都當成了自己的家裡人。

可是為什麼聽著卻那麼讓人莫名地想哭,家裡人,她十三歲開始就在梁家做傭人,如今已經六十年過去了,除了“梁家”人,她哪裡還有什麼親人啊!桃姐拿起筷子上下打量著,顯然是習慣性地想看看乾淨不乾淨。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的一個老人把嘴裡的假牙拿了出來:“欸,這牙不是我的,誰戴了我的假牙,怎麼吃飯啊?”

另外一個老人過來把戴錯的假牙換回來。

那個老人把假牙放到水杯裡,然後拿出來就重新戴了起來。

這一幕看的桃姐臉都皺成一團了,顯然對於愛乾淨的她來說,老人院裡面的這些老人的衛生,讓她很難接受。

“怎麼稱呼你啊?”

這個時候旁邊的阿婆笑著問道。

“鍾春桃,我叫!”

對面的一個老人聽到了,說道:“春桃,一聽就是個傭人的名字.”

桃姐頓時怒道:“我得罪你了?”

然後又立刻收回了脾氣,轉頭輕聲對旁邊的阿婆道:“叫我阿桃.”

“桃姐!”

阿婆叫了一句。

對面的老人又說道:“對嘛,這樣叫就好聽了嘛.”

桃姐卻不領情:“我不用你叫!”

來到老人院的第一天,桃姐很不適應,可是她只能適應。

夜裡,老人院裡,桃姐無法入睡。

撐著柺杖起身去上廁所。

另外一個隔間裡,一個老人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帶著哭腔喊著:“我要回鄉下,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鏡頭遠遠佇立在廁所門外,看著桃姐吃力地一扇扇門開啟又神色鄙夷地關上。

不得已,她只能回到住的隔間裡,用嘴撕下一張面巾紙的一小半堵住鼻孔,好不容易上完了廁所站在洗手池前舒一口氣,卻在鏡中驚愕地看見一個老頭走了過去。

那個搖晃著老人院的門的阿婆哭著喊著要回家,最終一個老人走出來,哄著她,說帶她回家,可是實際上,只是哄著她,在老人院裡面遊蕩著而已。

天矇矇亮,桃姐起床走出來,看到那個老人還在哄著阿婆在那裡轉著圈。

看到桃姐,那老頭還衝著她調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原來老頭已經陪著老太太轉悠了大半晚。

羅傑出差回來,來到老人院看桃姐。

桃姐卻正在房間裡吃力地打掃著。

讓羅傑有些愕然:“你幹什麼?你別掃了,這裡不是有阿姨嗎?”

可是他又怎麼能知道,桃姐幹了一輩子的傭人的活,倉促之間又怎麼能習慣的了?可是當羅傑問她:“桃姐,這裡的環境行嗎?”

的時候,她卻又點頭違心地說:“很好!”

“還習慣嗎?”

“慣!”

桃姐搬開椅子先要繼續打掃,被羅傑攔住了。

他攙扶著桃姐在床鋪上坐下,然後拿著掃把掃著。

“你看看缺什麼東西,就告訴我。

等我有空帶給你.”

羅傑一邊掃一邊說道。

“都不缺!”

“不會吧?那些肥皂啊,手紙啊,還有睡衣,有兩套可以替換一下......”桃姐怎麼可能不缺,只是一直以來都是她為羅傑安排著一切,如今角色轉換,她根本不想要給羅傑添麻煩啊。

“好,好啊!”

桃姐只能答應道。

“那好,我下次帶給你!”

“你那麼忙,下次什麼時候?”

桃姐略有些期待地道,顯然她也又不想給羅傑添麻煩,可是又渴望他能來看她。

“過兩個禮拜吧.”

桃姐低聲地應了一聲。

“你下次來,幫我買兩瓶豆腐乳,微辣的.”

桃姐笑著開口道。

“怎麼?吃的不好?”

羅傑關心地問道。

“我好久沒吃了嘛.”

桃姐說道。

“好久沒吃就不要吃嘛,沒什麼好處!”

羅傑的話,卻是把桃姐逗樂了。

觀眾也都知道桃姐為什麼樂,因為這正是她此前聽到羅傑說要吃牛舌的時候對他說的。

只是沒曾想,現在居然反過來了。

“好!”

桃姐笑著道。

“那這樣吧,我拿個手機給你,有什麼事,你就打給我,好不好?”

羅傑說道。

“不用,不要浪費錢!我都不會用!呵呵!”

桃姐還是那個桃姐,彷彿從來都沒變過。

“我教你嘛!”

“不用,有事我叫蔡姑娘打電話找你就是了!”

桃姐還是堅持著。

“你記不記得你奶奶那年中風,你記不記得?”

桃姐找話聊問道。

羅傑搖了搖頭。

“你都不記得,你讀書去了.”

桃姐說道。

“她中風又好了,好了呢,又中,然後又好了,反反覆覆的,我在這裡很好,有人照顧!”

這個時候,校長探頭問道:“你兒子?”

羅傑搖頭:“不是!”

阿婆對校長說:“我就說嘛,看著就長得不像!”

校長又問:“乾兒子?”

羅傑怔了一下,然後笑著道:“是啊!”

“桃姐,你真有福氣,乾兒子還來看你,多好啊.”

桃姐聽了也難得的笑了,只是她沒告訴他們,這部是她的乾兒子,而是她的東家的兒子。

不過,她心裡的確很高興,是的,她很有福氣,不是兒子,也不是乾兒子,還來看她,關心她。

桃姐會本能地拒絕來自他人的關照,即使是自己看著長大,幾乎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兒子的羅傑,其實這與很多父母的心態是一樣的,既留戀著天倫之樂,又不甘成為兒女的負擔!堅叔,在老人院是特別的一個,他彷彿一隻都很樂觀,之前可以陪著想回家的婆婆,在老人院裡面轉悠一整晚,而現在他又熱情地在那裡扭著腰跳著舞,還邀請其他老人一起跳舞。

桃姐走過來他也熱情地上前邀請。

桃姐自然是抗拒的,說自己腳不好。

可是堅叔卻說:“哎呀,不好,走走就好了,都多大歲數了,還放不開啊?你學學我嘛,多點興趣嘛.”

“早上出去遊游泳,學學英語,跳跳交際舞嘛,人沒興趣會死的!”

蔡姑娘說堅叔不要再泡妞了,堅叔也不尷尬,反而說:“哪有,交個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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