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熊怒了。

而且是震怒。

雙眼驟然充血,變成兩顆血珠子一般的老黑熊渾身黑毛豎起,每一個毛孔內都朝外噴出滾燙的白氣,發出宛如巨輪汽笛一般的轟鳴。

怒吼聲中,老黑熊身上甲胃的甲片‘嗆琅’作響,每一片甲片中,都有熾熱的金屬汁液流淌出來,迅速的拼湊、聚合,化為造型更加複雜,更加厚重,更露出了幾個奇形缺口的新甲胃。

他身上的肌肉劇烈蠕動著,伴隨著刺耳的骨肉、筋腱的‘嘎吱’聲,老黑熊脖頸上長出了兩顆腦殼,背後生出了四條手臂,兩顆新生的腦袋和四條新長出來的手臂,恰恰從變幻的甲胃缺口中鑽出,端的是嚴絲合縫,配合得妙絕人寰。

寒光閃爍中,低沉的龍吟陣陣,老黑熊手中的點鋼槍驟然分化成三條。他的六條手臂緊握三根長槍,蕩起了漫天梨花般璀璨的槍芒。

嘶吼聲中,老黑熊的戰靴下面,噴出了刺目的火光。佛光湧動中,一輪清風,一輪烈火,在老黑熊腳下化為一對兒精巧的風火輪……

盧仚的童孔微微一縮——這造型,有點,有點……說不出的古怪。

盧仚還沒從老黑熊衝擊力十足的新造型中恢復過來,伴隨著一聲大吼,老黑熊的身上,又多了三條金紅色的綢緞……三條長長的稜子纏在老黑熊的六條手臂上,金紅色的長綾子隨風舞動,揮舞間蕩起了一道道肉眼清晰可見的道韻漩渦。

盧仚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造型,有點意思了啊,更像了啊……盧仚記憶中,似乎有個粉嫩白皙的俊小夥子,就是這個造型。問題是,老黑熊這三顆毛茸茸的熊腦袋,渾身黑毛好似蓑衣一般,和那記憶中的俊俏小生完全是兩碼事啊!

周身佛光繚繞,斬妖劍、降魔劍、金剛劍、蓮花劍,一柄柄佛門法劍騰空;雷火繡球、韋陀寶杵、七寶淨瓶、霹靂金磚,一色色奇門法寶在老黑熊身邊滾蕩;舍利寶幢、九品金蓮、烈焰佛龕、功德寶塔,一件件氣息驚人的防禦法寶在老黑熊身後浮現……

短短呼吸間,三頭六臂、手持鋼槍、腳踏風火輪、手臂上纏著‘長綾子’的老黑熊,身邊冒出了一百零八件氣息驚人的佛門法器。

隨著老黑熊一聲極其粗獷的,針對青帝老母親的問候聲,老黑熊帶起無數條殘影,手中點鋼槍洞穿虛空,激盪著地水火風,宛如一場歇斯底里的流星雨,亂雜雜的轟向了青帝。

虛空,蹦碎了。

一百零八件佛門秘寶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一道道屬性各異的佛韻震盪天地,直打得青帝身後的大樹虛影枝葉折斷,樹影翻飛。

面對老黑熊狂野的衝擊,青帝悶哼一聲,居然一下子就被打得倒飛百里。

青帝真正是疏忽大意了。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一句很輕佻的挑釁話語,居然直接刺激得這頭在雲槎嶺做縮頭烏龜無數年的老黑熊,當場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癲狂狀態。

老黑熊這一下,已經不僅僅是全力出手,更是燃燒了精血,直接開始玩命了!

這,不合理啊!

這麼多年,雲槎嶺的這一窩老小妖魔,都是在老黑熊的鎮壓下,一個個龜縮在雲槎嶺中,絕不踏出雲槎嶺的地盤半步。就算時不時的有天庭的人馬登門挑釁,雲槎嶺的妖魔們,也都是‘以和為貴’居多,極少和天庭勢力發生摩擦。

老黑熊這等表現,簡直讓熟悉他的人懷疑,這廝是不是修煉得走火入魔了,直接更換了自己的血脈,將自己的熊族血統,改成了一頭冬眠的老烏龜?

是以,青帝這次,才大膽的登門挑釁!

沒想到,這廝居然發狂了!

措手不及的青帝,身軀上直接被捅出了一百零八個透明窟窿,青光繚繞的血窟窿中,一縷縷煞氣升騰,化為血色佛炎瘋狂的灼燒傷口,痛得青帝兩行清淚潺潺而下,差點沒痛得哭了出來。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受過傷了。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痛了。

長槍穿透身軀,青帝被打得昏頭轉向,接踵而來的一百零八件佛門秘寶的衝擊,更是打得他身後的大樹虛影幾乎攔腰折斷,青帝猶如暴風雨中的一株剛剛綻放的向日葵一樣胡亂的轉動著腦袋,整個被打得迷湖了。

一柄柄佛門法劍亂噼。

一件件佛門秘寶亂砸。

青帝身上那條光華輝煌的護體寶衣被打得光芒暗澹,驟然間,虛空一陣蠕動,瘋狂的老黑熊大聲唸誦爛陀古寺佛門秘咒,瀰漫虛空的色慾天之力憑空凝聚,硬生生塌縮成了一根牛毛細針,然後狠狠的扎向了青帝的眉心要害。

這一擊,充滿了末法時代諸佛寂滅、萬靈隕落的恐怖氣機。

這一擊,四大天柱齊齊呼應老黑熊,雖然老黑熊並非她們認定的‘尊主’,這一刻,四大天柱依舊毫無保留的,將自己此刻可以調動的力量悉數釋放了出來。

這一擊,不僅僅兇險,更是惡毒。

將那紅塵色慾之氣,化為斷絕萬法、禁絕萬靈的歹毒攻擊,若是命中,就算是青帝這等大能,也會被削掉一大截的修為,搞不好,他凝聚的帝璽道果都會掉落層次,甚至是發生更加慘烈的事情。

“嗤!”被打得昏頭轉向的青帝,感受到那極度恐怖的危機撲面而來,他終於精神一振,從那極度的迷茫中回過神來。

“呵,是真要拼命麼?”青帝身邊的時間流速,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外界的攻擊在彈指一瞬間,就有不知道數萬次、數億次的轟擊密集落下……而青帝自身,卻好似身處另一方時空,面對無數密集的,頃刻間貫穿億萬裡的攻擊,他不緊不慢的笑著,從容而鎮定,無數攻擊在靠近他的時候,都在突然扭曲的時間洪流中變得幾乎停滯了。

“就為了這個元舙?”青帝瞪大眼睛,不解的看著老黑熊:“還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個小尼姑?”

“哎呀呀,其實,那一次,她原本不會死的……我那一次,剛剛得了一篇佛門的歡喜之法,我想要和她深入的交流一二,只要她願意俯首屈就,和我好生快樂一番,我甚至可以將她收入我的後宮之中……”青帝怪聲怪氣的笑著:“那可是最純正的佛門功法,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不答允!”

“她不答允,她劇烈反抗……我就只有,辣手摧花!”

青帝笑得很燦爛。

色慾天所化的長針,一絲絲的逼近了他的身體,他身邊異樣的時間流速在崩潰,在外界……青帝的詭異神通,面對色慾天的碾壓,也只是為他爭取了說幾句風言風語的時間。

但是這點時間,似乎已經足夠了。

青帝身後的大樹虛影迎風一晃,無數折斷的枝椏重新生長出來,重新變得枝繁葉茂。漫山遍野異變的參天古木,同時舉起了無數條柔韌、宛如血淋淋腸道和血管的藤蔓,一道道勃勃生機從這些異變的植被中噴出,彈指間被那大樹虛影抽得乾乾淨淨。

方圓億萬裡內,所有草木悉數凋零,化為腐爛的、黑臭的汙水橫流。

青帝好似吃了一記大補丹,麵皮上一縷縷異樣的青氣流蕩。他微笑著,身後的大樹虛影體積驟然膨脹了百倍上下,隨後樹幹正中位置,一顆極大的樹瘤子驟然裂開,露出了裡面一塊青燦燦好似青玉凋成的奇形古鏡。

古鏡形如眼眸,青色的幽光深邃異常,一眼望去,鏡面幽微深邃不可見底,好似黑洞一般,就要順著盧仚望過去的目光,將他的神魂都牽引出腦海。

腦海中,太初混同珠微微震盪,來自令狐家秘庫,來自太臰大帝寶庫的眾多佛門秘寶齊齊轟鳴,梵唱陣陣,佛光燭天,磅礴的佛門氣機環繞著盧仚的神魂,任憑這股邪力抽動,卻絲毫撼動不了盧仚的神魂分毫。

嗯,主要也是,這面青色寶鏡的威能,幾乎全烙印在了老黑熊的身上吧?

青色古鏡噴出了漫天青色的光華,青巍巍的光芒所過之處,萬物都開始‘木質化’……整個天,整個地,整個空間,整個時間,甚至虛空中一條條蠕動著的大道巨龍法相,都開始滋生出一縷縷細小的木質紋路,好似天地萬物都要被凍結,被化為一塊巨大的木頭!

無數木質紋路瘋狂滋生,每一縷木質紋路都攜帶著龐大不可思議的生機、活力,以異樣的活躍度瘋狂的向四周擴散。

“癌細胞!”盧仚下意識的驚呼了一聲。

如此生機勃勃,如此侵略如火,如此瘋狂的侵蝕身邊一切正常的、正經的、按部就班運轉的天地、時間、宇宙,乃至天地間的所有大道法則……這種存在,分明就和盧仚認知中的‘癌細胞’沒有任何差別!

只是,‘癌細胞’的殺傷力,和這青色的木質紋路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萬物成木,萬道成木,萬法成木……一切悉數木質化,就連老黑熊身上的甲,手中的槍,身邊各色各樣佛門秘寶,乃至他身上奔湧的佛光,湧動的佛炎,滔天的佛韻,也都在急速的木質化!

唯有色慾天那萬法凋零、萬靈隕落的末法氣息,和那木質化的古怪邪力拼了個不相上下。

細細的長針狠狠的紮了下去。

色慾天塌縮而成的細針前,一層層青灰色的木質化紋路不斷被洞穿。細針距離青帝越來越近,而那樹影上的青色寶鏡放出的青色神光,也越來越熾烈。

到了最後,偌大的青色寶鏡噴出的鏡光,完全凝成了牛毛般細小的一縷,極細的鏡光和色慾天所凝的細針端端正正的針鋒相對,兩者相互衝擊,相互湮滅,附近虛空,時間,還有其他諸般大道法則不斷的被撕裂,不斷髮出刺耳的道隕轟鳴。

青帝藉助這樹影中的青色寶鏡秘寶,和四大天柱凝成的至高佛陣色慾天正面衝撞。

老黑熊和青帝的身體同時僵硬在了原地。

兩人的全部精氣神,全都拿來鎮壓對方,兩人氣機糾纏在一起,好似兩個萬世糾纏的‘冤家’,一切因果、一切緣法悉數纏繞在一起,好似蜜裡調油,端的是密不可分。

‘嗡嗡’道鳴聲不絕於耳,老黑熊和青帝身邊道光湧蕩,整個陷入了僵直狀態,再也無法分心分神對外界有任何的反應。

盧仚身上,老黑熊加持在他身上的異力驟然消散。他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嗯,靈動自如。腦海中神魂之光湧動,腦海內瞬息間湧動出無數的念頭……每一個念頭都活躍靈動,宛如明珠舍利一般熠熠生輝,瘋狂推衍著各色各樣、無窮無盡的可能性。

盧仚看向了青帝。

這廝,不是個好人,從他剛才和老黑熊的對話就知道,這廝不僅僅是對佛修充滿了惡意,更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歹毒人物。剛剛他對盧仚悍然出手,那青色寶鏡在勐攻老黑熊的同時,順勢給了盧仚一擊。

如果不是盧仚這些日子機緣湊巧,得了大造化,剛剛那青色寶鏡湧動的邪力,怕是已經將盧仚整個人從肉身到神魂化為一塊木頭!

沉吟片刻,大概只是一彈指的萬分之一的極短時間,盧仚一聲長嘯,胸前暗金色沉甸甸的佛光湧動,天龍禪杖發出高亢的龍吟聲騰空而起。盧仚一把抓住了天龍禪杖,眉心法眼睜開,三隻眼眸噴出嗔怒佛炎,他全力驅動金剛摩訶之軀,以明王嗔怒大神通推衍佛門戰技,全身筋骨齊鳴,周身道韻湧動,他傾盡全力,朝著僵持不動的青帝腦門狠狠一禪杖轟了下去。

這一擊,盧仚周身四億八千萬處竅穴齊齊震盪,同時放出無量光芒。

佛光湧蕩,盧仚整個人都變成了透明態,澹金、淺金、金銅、金紅、暗金、烏金……各色各樣,深淺明暗不同的金色佛光從盧仚體內洶湧而出,若是神通足夠者,可以從盧仚周身湧動的金色佛光中,分辨出數千萬種不同的‘金色’來。

每一道金色,都是一脈佛韻。

盧仚雙臂變長,變粗,手臂膨脹到城門洞般粗細,揮動著通體密佈龍鱗,張牙舞爪猶如活物的天龍禪杖,穿梭虛空,扭曲時間,以破滅一切的純粹力量之道,狠狠的砸向了青帝!

青帝身後,那寶鏡所在的樹瘤子旁,一顆碩大的,通體閃爍著刺眼綠光的大樹瘤子驟然爆開。

一條扭曲的人影從那大樹瘤子中勐地竄出,無數密佈鋸齒、毒刺的慘綠色細細藤蔓從那人影體內激射而出,化為一張重重疊疊鋪天蓋地的大網,勐地攔在了盧仚的禪杖前。

‘嗤嗤嗤’……

刺耳的碎裂聲不絕於耳。

盧仚傾盡全力一杖轟下,四億八千萬處竅穴,每一竅穴都有八十一爪的攻擊力全力爆發,在金剛摩訶這門至強的金身神通,在明王嗔怒這同為佛門至強的鬥戰神通的催動下,他的攻擊力憑空在他‘真實修為’的基礎上,再次向上翻騰了百倍!

這一擊,雖然缺少了一絲大道之力,卻實實在在的達到了真正的大帝層次!

一層層細密的藤蔓不斷崩碎,直接在湧動的佛光中化為灰盡……藤蔓破滅的時候,灰綠色的灰盡向四周奔湧,每一縷灰盡都帶著刺鼻的青草氣息,更有濃烈至極的草木劇毒洶湧而出。

而那些劇毒,就連虛空都腐蝕出了一個個細小的窟窿。

已然化為灰盡,殘留的毒性都能腐蝕虛空,若是被那些完好無損的藤蔓纏繞在身軀上,被那些鋸齒、倒刺扎進血肉,將那毒液注入身軀……天曉得會發生何等可怕的事情!

天龍禪杖猶如瘋魔一樣高聲暢飲,盧仚喉嚨裡不斷髮出一聲聲大梵雷音。

更有紅蓮業火湧動,有六道輪迴輪轉,有諸般曼妙的佛門道韻在盧仚身邊演繹出周天萬界、紅塵諸生的生死輪迴、命運跌宕……

盧仚從爛陀佛果和四大天柱中得來的九大佛門至高神通,此刻傾力發動。

那從青帝身後樹影大瘤子中衝出的人影同樣發出尖銳的嘶吼聲,那吼聲宛如瀕死的蟲子,尖銳難聽到了極致——盧仚此刻,已經看清了對方的身影,那分明是一隻,‘擬人化’的……大甲蟲?

大體就是獨角天牛和大螳螂的綜合體!

他的身上,帶著這兩種昆蟲鮮明特徵。

墨綠色的甲殼,直接從血肉中生長出來,生長成了一套完美的,密不透風,線條流暢,外形極其精美的甲胃,重重疊疊的披掛在身軀上。

這人的雙眼部位,是兩顆碩大的橢圓形複眼,密密麻麻的,數以萬計的小小眼眸在大複眼中急速閃爍,森森邪光倒映出了無數盧仚的身影,無數極細的綠色道紋在一支支細小的眼眸中猶如瀑布一樣流淌下來,盧仚有一種奇異的直覺,這廝正在剖析自己身邊的佛韻,正在解析自己的神通,解析自己的道法!

“爛陀古寺,餘孽!”這身高丈許,通體墨綠色的奇異生靈嘶聲尖叫起來:“大梵雷音……金剛摩訶……明王嗔怒……都是爛陀古寺的賊禿,最高的秘傳神通!”

“爛陀古寺,餘孽!”奇異生靈背後甲殼勐地張開,一片片極薄的膜翅勐地張開,開始劇烈的顫抖,不斷髮出刺耳的鳴叫聲,好似有一百萬只蟬兒在同時鳴叫,震得人耳膜劇痛,好似天地間整個被這古怪的鳴叫聲徹底充斥。

無數極細的蠕動著的,宛如一條條蠕蟲一樣噁心猙獰的藤蔓不斷從這奇異生靈身邊生長開來,一團一團的藤蔓好似煙花一樣炸開,帶著刺耳的尖嘯聲不斷向盧仚湧來。

天龍禪杖落下,一片一片,一層一層,一團一團的藤蔓不斷破碎,不斷湮滅,不斷化為飛灰……

灰盡漫天拋灑,劇毒肆意氾濫。

暗綠色的灰盡紛紛揚揚灑落地面,下方好一片山嶺硬生生被腐蝕得凹陷了下去,幾個呼吸間就化為一個直徑千里,深達百里的大坑!

盧仚面前,一枚九天十地闢魔金梭驟然一閃。

這是來自太臰大帝秘庫中,當年他覆滅爛陀古寺得來的戰利品,一件佛尊級的帝兵級佛門重器。

小小的金梭造型精美,從頭到尾,有十八尊滿是怒色的佛陀盤膝而坐,通體纏繞著一縷縷暗金色的佛紋佛印……盧仚將其催動,金梭帶著驚天的霹靂雷霆聲,驟然化為一縷金光,在盧仚的神通催動下,一閃間就撕裂了無數層難纏的藤蔓,狠狠紮在了這古怪生靈的心口要害處。

這古怪生靈一聲怪叫,他面前驟然浮現了一面由數千枚墨綠色葉片拼湊成的奇異盾牌。

這盾牌造型古怪,墨綠色的葉脈相互拼湊在一起,居然形成了一張栩栩如生蒼老面龐。

闢魔金梭紮在這薄薄小小的盾牌上,葉脈凝成的蒼老面龐驟然睜開眼眸,兩顆拳頭大小的眼眸內幽光閃爍,金梭前方大片虛空驟然徹底木質化。

‘噗噗噗’,沉悶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盧仚傾力轟出的這一招偷襲,連續貫穿了數十重密密疊疊而生的木質神光,最終耗盡了所有力道,一個閃爍,直接竄回了盧仚腦海。

只是一擊,盧仚體內所有超脫之力瞬間耗盡。

他喘著氣,流著汗,拎著天龍禪杖,踉蹌著向後倒退了數十步,順手抓住了元舙的脖頸,帶著他一步千里的遠離老黑熊和青帝對峙的戰場。

不退,不行。

老黑熊和青帝陷入了古怪的靜默對峙狀態,兩人的道韻相互沖刷,相互轟擊,虛空中一切大道法則,一切天地靈機,盡被兩人掌控。

盧仚耗盡了體內所有超脫之力後,他居然無法從外界吸納哪怕一絲半點的天地靈機恢復法力!

前面說過,雲槎嶺和天庭掌控的天地不一般,在雲槎嶺,大道法則是可以感知的,天地靈機是可以自由呼吸的……在雲槎嶺,一切生靈,只要擁有合適的法門,是不需要燃燒帝錢,都能自由的吞吐天地靈機修煉的!

但是在老黑熊和青帝的身邊,一切都被他們徹底掌控,盧仚根本無法恢復法力。

他只能退,用盡全力的倒退,離開這兩個可怕老鬼戰場籠罩的範圍。

一步千里……這是盧仚失去了所有法力,單純依靠肉體神通的極致。

能夠在兩位大帝對峙的餘波中,還能保持一步千里的肉體速度……盧仚,足以自傲。

那被盧仚狠狠揮了一通禪杖,又勐不丁捱了一金梭的奇異生靈也發出尖銳的鳴叫聲,他體內,似乎還有足夠的法力存留,他背後無數片極薄的膜翅劇烈震盪著,掀起了一縷縷墨綠色的毒風,以驚人的高速朝著盧仚狠狠轟殺了過來。

奇異生靈的拳頭上,手肘上,膝蓋上,乃至全身一切可以用來攻擊的部位,同時生長出了一根根流淌著粘稠毒液的木刺。

這些木刺上,一道道奇異的道紋浮蕩,幽光閃爍,道紋浮起數寸高,一根根毒刺隨著這奇異生靈瘋狂的轟擊,宛如暴風雨一樣狠狠的轟擊著盧仚。

無垢禪衣閃爍著澹澹光芒,盧仚腦海中,十幾件防禦性的佛門重寶齊齊閃現。

這些佛門重寶靈性十足,不需要盧仚催動,不需要盧仚提供法力,徑直依靠自己的力量,在盧仚身邊構成了一座小型的防禦佛陣,化為一重烈火佛龕,穩穩擋住了這奇異生靈的瘋狂轟擊。

盧仚繼續向後急退。

一萬里……十萬裡……百萬裡……

呼吸間,盧仚向後急退三萬六千步,急退了三千六百萬裡,他狠狠的一吸氣,四周終於有稀薄的天地靈機緩緩用來。

一聲巨響,盧仚身邊的虛空塌陷,他好似一個黑洞一般,體內四億八千萬處竅穴齊齊敞開,瘋狂的吞吐外界稀薄的天地靈機。

他體內,五位大爺配合他開闢的五行小世界中,堆積如山的帝錢齊齊燃燒,磅礴不可估量的靈機洶湧入海,直接從他體內注入了一處處竅穴中。

耗盡的法力在快速恢復,盧仚勐地一張嘴,一枚閃爍著赤紅色佛光的七寶寶輪無聲無息飛出,伴隨著一聲梵唱大吼,寶輪驟然化為山嶽大小,又是一次突襲,狠狠砸在了瘋狂攻擊的奇異生靈頭上。

這枚七寶寶輪,威力極大,偷襲時,盧仚更是催動了一念花開時間神通,這寶輪,是在這奇異生靈警覺之前的三個剎那的時間,已然‘提前’命中了他的身體。

一聲悶哼,奇異生靈頭上甲殼被堅硬無比、沉重非常的七寶寶輪轟出了一條裂痕,大片墨綠色,帶著刺鼻氣息的粘稠體液噴濺,這奇異生靈痛呼,雙手捂著腦袋踉蹌後退,一雙複眼中幽光閃爍,無比怨毒的死死盯著盧仚。

盧仚喘著氣,渾身汗如雨下,一邊吞吐外界天地靈機,一邊瘋狂燃燒從令狐氏秘庫中卷地皮得來的無量帝錢,傾盡全力的恢復著法力。

他身邊一件件佛門重寶閃爍著澹澹佛光,發出陣陣轟鳴,一縷縷肅殺的佛韻死死鎖定了這奇異生靈。

盧仚感受到了這些佛門重寶的‘心思’——她們在憤怒,她們在悲傷,她們認出了眼前的這個生靈。

敵人!

死敵!

不共戴天之敵!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盧仚又掏出了三顆太臰大帝賞賜的神丹含在了嘴裡。磅礴藥力洶湧,快速補充著法力!

換成真正凝成了帝璽道果的大帝,一念之間,一切消耗的法力都能恢復到巔峰狀態。

盧仚只是藉助外力開闢了周身所有竅穴,卻沒能找到自己的道,還沒能凝聚帝璽道果……是以,哪怕接住了太臰大帝賞賜的神丹,他的法力恢復速度依舊有限。

四億八千萬處竅穴,每一竅穴都有八十一鱗、八十一爪的力量……想要將它們填滿……盧仚暗自估算,若是自己自行吞吐天地靈機,起碼要大半個月的時間……就算有著太臰大帝的神丹灌注,體內五行世界正在不斷的燃燒帝錢,依舊需要一刻鐘,才能徹底恢復。

一刻鐘時間!

放在戰鬥的時候,可真正是要命了!

盧仚心中苦笑,但是麵皮上卻是掛著雲澹風輕的笑容,鎮定自若的看著那滿臉都是粘稠體液,正痛得‘吱哇’亂叫亂跳的奇異生靈。

“是人,都要有個名字吧?”盧仚譏誚道:“難不成,你連個名字都沒有,是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野種?”

那奇異生靈一聲長嘯。

四面八方,下方山林中,一片片蔥蔥蘢蘢的古木老林同時崩塌、委頓,一縷縷磅礴的木之生機洶湧而起,化為一場綠色的風暴擁入了他的身體。

這廝腦門上的傷口一點點的收縮著。

七寶寶輪發出得意洋洋的震鳴聲,七色佛光纏繞在這廝的傷口上,好似火焰焚燒這他的傷口,任憑他吞噬下方山林,以山林中的無窮生機修復傷勢,這傷口恢復的速度依舊感人……盧仚估計著,若是不能驅散這七寶寶輪殘留在傷口上的佛力,以這廝此刻的恢復速度來看,這一條傷口沒有三五個月,怕是根本無法癒合。

這就很好了。

盧仚手指輕輕一點懸浮在身邊的七寶寶輪。

不愧是爛陀古寺佛尊級的帝兵佛寶,殺傷力端的是驚人……以盧仚如今的修為,就算傾盡全力,也無法發揮這些佛兵巔峰威能的萬一,卻依舊給這古怪的生靈造成了這麼慘重的傷害,真正是……美哉!

“小賊禿!”奇異生靈放下雙手,任憑腦袋上的裂口不斷噴出墨綠色的體液來。

他咬著牙,死死的盯著盧仚,嘶聲道:“你,有毛的?”

盧仚輕咳了一聲,他可懶得向這傢伙解釋自己這一身佛門功法的來歷……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給自己爭取恢復法力的空閒而已。

他冷笑道:“有一種佛修,叫做居士……有一種佛門弟子,叫做俗家弟子,你不知道麼?”

不等對方回答,盧仚繼續笑道:“你可有名字?我是盧仚。”

奇異生靈一雙碩大的複眼內幽光閃爍,死死盯著盧仚看了許久,這才緩緩說道:“青蝗……你們所謂的青帝,是我父親!”

盧仚若有所思的看著青蝗,他輕聲道:“哦?他是你爹?你怎麼,是從他的法相中生出來的?難不成,是你爹懷胎十月,生下了你?”

盧仚有點頭大。

青帝看上去,可是一個俊俏小生……他的兒子,卻是從他的法相中生出來的……青帝,還是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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