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時間,就將目光移向了斷口,那裡明顯有刀斧的痕跡,顯而易見是有人砍伐的。

“不對啊.”

葉蕭將狐疑的目光一轉,落到了兩隻後腳著地,兩隻前腳不住拍胸的大黑。

“大黑,別裝了,過來.”

葉蕭喚了一聲,大黑低垂下腦袋,磨磨蹭蹭地過去,靠得近了,還賣了個萌,將小腦袋在葉蕭小腿上挨挨蹭蹭的。

葉蕭不為所動,指著大樹斷口說道:“說說吧,怎麼回事?”

“這可不是一下兩下能弄得斷的,就是迪迪拿著斬象刀上去,也夠嗆三五下能砍得斷它.”

“你怎麼會沒有提前發現?說,是不是打盹了?”

“汪汪汪~~”大黑連吠數聲,搖頭如撥浪鼓,急得顧不上賣萌討好,人立而起,兩隻小爪子比劃來去。

它先是指向林中,做出一人砍樹模樣,再調轉身形,比劃出大樹倒伏方向突兀變化……這些……葉蕭基本靠猜。

大黑想要表達的東西太過複雜,就是一主一寵交流慣了,連蒙帶猜,這才勉強能弄懂一點。

葉蕭判斷大黑想說的是,它早就發現了有人在那裡砍樹,只是看看樹會向著另外一個方向倒,就沒管。

管天管地,還管著不讓人砍樹咩?沒想到當馬車過去的時候,這樹好死不死的,竟然極其不合常理地向著道路方向,馬車前頭砸下來。

這還是它大黑反應快,不然砸個正著,這會兒它就得在木頭堆裡扒拉葉蕭出來,順便看看還有沒有在喘氣。

“嗯?”

葉蕭倒不覺得大黑這貨有膽子編瞎話,摸著下巴,望向大樹原本生長著的樹林方向。

在他望過去的同時,“哎呀”驚呼聲傳來,一個魁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衝出來,手上還提著柄單刃伐木斧。

就在那個伐木魁梧壯漢衝過來的短短時間裡,葉蕭目光上下一掃,就得出了不少訊息。

首先這不是一個戰士,鍛鍊得很不均衡,比較起來連在進入遺人村碰上鐵匠教頭,開始正規戰士訓練前的迪迪都有所不如。

換句話說,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伐木人。

對此葉蕭倒不覺得奇怪。

要說到了今時今日,還有人覺得一棵樹倒下來就能將他們幾個給砸死,或者一個伐木工拎著把斧頭就能砍死他們,那才叫真奇怪。

“難道真是……偶然?”

葉蕭再看了一眼大樹斷口,若有所思。

“對不住,對不住.”

伐木大漢黝黑的臉上脹得通紅,那是羞愧的,將伐木斧一丟,雙手摩擦著,嘴巴又笨,說不出什麼來,翻來覆去就是道歉。

他說的跟大黑所說相差無幾,一樣是原本大樹不會倒向馬車方向才是,結果他不知道怎麼搞的,腳下忽然一滑,跟被人掐住腰眼推了一把似的,整個人撞在堪堪要斷的大樹上,結果……“俺沒錢,賠不起.”

伐木大漢長滿老繭的雙手互搓著,發出鯊魚皮打磨東西般的沙沙聲,好像在無聲地述說著生活的艱難。

葉蕭本來要揮手說算了,一輛馬車而已,不值當幾個錢,而且比奇城已經可以望見,後面走過去也不當什麼?伐木大漢搶在前頭,拍得胸膛震天響地道:“不過俺會修,指定給修好,跟原本一樣看使.”

“貴人你看成不?”

伐木大漢看著葉蕭身上牽絲道袍,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小心翼翼地問道。

從頭到尾,他就沒停下過雙手的摩擦,沙沙沙聲不絕,葉蕭聽著總覺得伐木大漢手上的老繭怕是磨掉一層都有了。

看到他心中不安的樣子,葉蕭沉吟了一下,點頭笑道:“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不過先說好,我們可不是什麼貴人.”

伐木大漢自動過濾了後面一句,喜道了一聲“得嘞”,然後往掌心左右吐了口唾沫,拎起伐木斧就往那棵導致這一切的大樹處走去。

他這明顯是要就地取材,修復馬車。

葉蕭收回了目光,沒有多關注,而是衝著迪迪一招手。

迪迪靠近過來,葉蕭拽著他俯低,在他耳邊道:“迪迪,我和昭昭在這等著,你帶著黃婆先回比奇城,然後,去找明月……”迪迪摸著腦袋,不太情願地道:“哥,要俺說咱們一起走吧,這破馬車丟這得了.”

葉蕭搖了搖頭,繼續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才是他答應讓伐木大漢修繕馬車的真正原因。

“還是你先去聯絡明白吧.”

葉蕭話說到這裡,看到迪迪憨厚臉上陡然嚴肅了下來,他怕弄巧成拙,轉而笑道:“咱們也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我們這麼千里迢迢地過來,明月她不得迎出比奇城?”

“迪迪你跑上一趟,讓咱也享受享受比奇貴女遠迎的待遇.”

好說歹說,迪迪心不甘情不願地同意了。

達成共識後,牛魔人倒也乾脆,走過去跟針神黃婆一陣嘀咕後,將黃婆往他寬厚的背上一背,大步流星地向著比奇城方向去。

原地,葉蕭遠眺著比奇城龐大的陰影,陷入沉吟。

他的沉吟並沒有持續多久,下一刻,就感覺身邊有一個人,在一下下地捅著他的胳膊。

葉蕭一扭頭,便對上了昭昭可憐巴巴的眼神,每一縷目光,臉上的每一處微表情,全在詮釋著兩個字:“我餓~”葉蕭看著昭昭可憐巴巴的目光,給看餓了,摸著肚子,認命地放棄無謂思考,開始著眼在吃什麼這個重大難題上。

旋即,以馬車破碎部分,還有那棵大樹的一部分為燃料,一頭倒黴兔子,一隻錦毛山雞為主菜,葉蕭在已經可以看見比奇城的地方,遙想著城中大餐,吃起了燒烤。

想到不遠處就是比奇城,那裡匯聚了整個瑪法大陸所有的美食,但凡聽說過皆有,沒聽說過的也有,葉蕭的口水就止不住地流。

想著想著,一邊味如嚼蠟,一邊又是胃口大開,陷入了一種莫可名狀的矛盾當中。

同一時間,迪迪也很矛盾啊。

“說好的標識呢?”

迪迪沒有心思為比奇城的繁華眼花繚亂了,比奇城四面徹夜燃燒著煤炭的通天塔大火柱,也沒有他現在身上燥熱。

給急的。

當日分別時候,明月給葉蕭他們留下了兩個聯絡方式,防止的就是他們這些邊遠地方來的土包子,聯絡不上她這位比奇貴女。

結果迪迪繞了好幾個圈子,壓根就沒有在說好的地方看到什麼標識?這也就算了,說不準是被哪個熊孩子給擦掉了呢?更要命的是,迪迪本著路在鼻子下面的精神,一路問人,終於找到了明月家的一處店鋪。

那裡是說好的聯絡點。

好傢伙,迪迪一進門險些被讓人給趕出來!說好的暗號別人聽了還以為是搗亂的,大掃帚招呼得迪迪抱頭鼠竄。

“要不,俺直接找上門去?”

迪迪矛盾了下也就不矛盾了,他剛送了針神黃婆回家,順帶著就問了明月家在哪裡?好歹是比奇城裡貴族大戶,針神黃婆這樣整天出入豪門的一代縫紉宗師,自是知道的,細心地給指了路。

迪迪拍拍屁股,向著明月家走去。

比奇城果然不是白日門城或者是他家的蒼月島能比的,以迪迪的身高腿長,也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找到了明月家。

站在大門後,迪迪仰得脖子都酸了,這才從下看到了上,美輪美奐的大門,好像一個巨大的巴掌,隨時可能扇下來。

大門左右擺放著兩頭青石雕琢出來的威武雄獅,上半部分齜牙咧嘴,顧盼自雄,警告著心懷不軌者;下半部分踩著小獅子,顯出幾分慈祥與溫柔。

迪迪站在其中一頭雄獅前,感受著門口衛兵的目光,半點沒有感受到慈祥溫柔,只有警惕、威嚇。

他還杵在那呢,衛兵已經拎著長槍在過來,一陣詢問,迪迪徹底蔫了。

按衛兵的說法,明月貴女出去旅行了,至於去哪裡那是能告訴你的?歸期?玩夠了就回來了。

在衛兵警惕目光,以及隱隱指過來的槍頭逼迫下,迪迪垂頭喪氣地走了。

他一邊走一邊還在肚子裡面嘀咕:“明月也太不靠譜了,說好的到了比奇城招待俺的,這是怕俺給她吃窮了嗎?跑那麼快.”

迪迪沒轍了,只能撤,哪裡來回哪裡去,敢情幾個時辰的折騰全白費。

等他趕回了馬車歇菜的地方,天已經黑了,遠遠看到篝火“噼裡啪啦”的燃爆聲,以及隨著夜風傳來的烤肉香氣,迪迪有淚流滿臉的衝動。

還是自家兄弟好啊,知道給留口熱乎的,還有肉吃,不像那個明月,半點不靠譜。

迪迪猛虎下山般地衝過去,就差沒撲到了篝火上,然後……傻了!葉蕭和昭昭明顯是吃撐了,依靠著篝火邊上大石頭,摸著滾圓的肚子。

在他們邊上,大黑歡快地啃著骨頭,上頭清潔溜溜的,連個肉絲兒都沒有了,天知道它為啥啃得那麼歡快?迪迪抽了抽鼻子,很想吼一聲:“把俺的感動還給俺.”

迎接他的就只有肉香味了,這還不如沒有,饞蟲都給勾出來了。

迪迪鬱悶地接過昭昭遞過來的乾糧,還好是烤得熱乎的,三兩口應付完,耷拉著臉將比奇城一行的經過說了出來。

除了順利地送回了針神黃婆外,迪迪這一趟,基本白跑。

“哥,要俺說,就別找明月了,俺們明天就進比奇城,吃好喝好.”

迪迪嚥了口唾沫,將一路見聞說了出來,主要內容是他一路經過靠著鼻子聞出來的好館子,準備攛掇葉蕭一起,明兒吃個遍。

大黑連連點著小腦袋,對這個主意表示一萬分的贊同,它還十分大方地將啃著的骨頭往迪迪那邊推了推,表示對迪迪美食活地圖的獎賞犒勞。

迪迪那個怒啊,恨不得把大黑給烤了。

葉蕭沒有去看他們一大一小的大眼瞪小眼,而是眉頭一點一點地蹙起來,恰值夜色暗沉,在他臉上凝出濃厚的陰影。

他長身而起,眺望向比奇城方向。

不比白天,這時候自是看不見比奇城雄偉壯觀的身影,只能感受到比起黑暗更暗沉的一大片陰影,彷彿有兇獸盤踞在那裡,張口欲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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