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人?”

“我去,分明就是酒魔人!”

葉蕭窩在一處篝火旁,短短一句吐槽,往旁邊嘔了三四次。

要不是實在忍受不了睡在一堆穢物裡,他簡直有躺屍下去,打死不再爬起來的衝動。

月漸西沉,東方漸明,篝火依然熊熊,縱酒狂歌,歡慶遠沒有結束。

葉蕭都記不得這一個晚上,他喝了多少酒,跳了多少舞,被多少個牛魔人妹子用含羞的目光追在屁股後面,又拒絕了多少酣戰到天亮的拼酒……“咦,迪迪死哪裡去了?”

葉蕭想站起來找了一站,努力了半天,除了天旋地轉就是噁心想吐,死活沒能站起來。

他重新頹然坐倒下來,在喝下可以洗澡用那麼多的果酒後,腦袋早就在不可控制地搖擺來去。

搖著搖著,擺著擺著,一個碩大的醜臉闖入眼簾,要不是反應過,葉蕭險些一腦門砸過去。

“呃,是巴圖大叔啊.”

葉蕭定睛看了半天,認了出來,大著舌頭打起招呼來。

一邊打招呼,他順手一胳膊搭在巴圖的身上,與其被攬著四處拼酒,不如先下手為強,好歹能當個柺棍用站起來不是嗎?原本葉蕭跟巴圖還沒有熟到這個份上,奈何一晚上下來,他們“偶遇”了沒有十次也有七八次,想要不熟都不行了。

巴圖酒量至少是葉蕭的好幾個倍,問題是他滿場晃盪喝下去的酒至少是葉蕭的幾十倍,醉得更厲害。

“小兄弟啊,來,幫俺拿拿主意.”

巴圖也是認了半天才把葉蕭認出來,大著舌頭繼續道:“你說俺以後是叫獨角巴圖好呢,還是叫獨臂巴圖呢?”

獨角,還是獨臂,這是個問題。

“獨角,必須獨角.”

葉蕭一揮胳膊,氣魄逼人地道:“獨角巴圖還不夠你威風的?”

他動作太大,胳膊肘險些砸塌了巴圖的鼻樑,險些就得多出一個“塌鼻巴圖”的選項。

“呃~”巴圖打了一個飽呃,用充滿疑惑不信任的目光望向葉蕭,嘟嘟囔囔地道:“你上次不是這麼說的,還說獨臂好,紋成花胳膊,號稱麒麟臂來著.”

“上上次就說……”好吧,這貨一晚上逢人就問這個,葉蕭都被逮住問了八回了。

這會兒小道士醉得連什麼叫尷尬都忘了,再次大氣地揮手,這回“嘭”地一下,巴圖仰面而倒,鼻血長流,塌鼻巴圖的綽號提上日程。

葉蕭渾然不覺,繼續道:“那種小事不用在意啦.”

“你說是吧,獨臂巴圖……”他扭頭一看,發現巴圖躺在地上,鼾聲如雷,左右全是嘔吐物,不是別人,就是葉蕭乾的。

“喂,醒醒,醒醒,起來再喝.”

葉蕭看到巴圖倒了,得意勁兒就上來,端起牛角杯就想往巴圖的鼻子裡灌。

“嘭!”

一聲悶響,一個魁梧牛魔人一屁股坐到他旁邊,伸手搶過葉蕭手裡面的牛角杯,咕嚕嚕喝了個底朝天。

“哥,你是俺親哥.”

“可嚇死俺了.”

不用說,是迪迪,一屁股坐過來的就沒別人。

他一邊說話,一邊心有餘悸地望向海馬坡頂,牛魔宮跟巨大的蟾蜍一樣趴伏在大地上。

“迪迪,是你呀,怎麼啦?”

葉蕭仰面一倒,發出囈語一般的聲音。

“俺去找俺爹,說要出門的事.”

“嗯……”“前頭還說得好好的.”

“後面呢?”

迪迪哭喪著臉,道:“俺還以為俺爹沒了斬象刀,看著和藹可親多啦,就多呆了一會兒,沒想到……”“咦,你是何人?為何跑俺家裡來?呔,吃俺一拳!”

迪迪繪聲繪色地一學,葉蕭“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要不是剛剛吐得差不多了,這下就噴泉嘍。

“沒想到啊沒想到啊.”

迪迪一臉失算了的表情,鬱悶地道:“沒有了斬象刀,俺爹更危險了,連刀都不用取,抬手就用海碗大的拳頭招呼.”

葉蕭艱難地從地上撐了起來,側過腦袋,醉態可鞠地問道:“迪迪,你說怎麼辦?”

“走,必須走!”

迪迪抹了下額頭,冷汗都下來了,火燒屁股般地拉起葉蕭就走,邊走邊道:“這地方沒法呆了,趕緊走.”

葉蕭順勢站起來,半邊身子都掛在迪迪身上,回望了一下海馬坡頂。

東邊日出,光照牛魔宮後,它這會兒不像蟾蜍了,倒更像是燒著了尾巴的蠻牛,就要蹄踏連營。

“走吧.”

“是時候離開了.”

葉蕭搖晃了下腦袋,稍稍甩去了酒意,踮起腳尖搭著迪迪的肩膀道:“走,先跟哥去一趟狐月島,然後我們就出發,去……”“比奇城!”

“比奇城”三個字,葉蕭和迪迪異口同聲。

話音剛落,身邊鼾聲忽止,巴圖獨臂撐起了身子,高喊:“去比奇城!”

“別跑,等俺,俺也要去比奇城,一定要等……等俺……”葉蕭嚇得一哆嗦,凝神一看,發現巴圖一對牛眼睛還閉著呢,話說一半,“砰”地一下,又倒回了一堆嘔吐穢物裡。

“吭哧,吭哧”鼾聲再起,打雷一樣。

葉蕭笑了,衝著地上的巴圖一揮手,道:“那我們比奇城見.”

“走了,迪迪.”

一個牛魔人,一個小道士,勾肩搭背,步履蹣跚,向著海馬坡外走去。

什麼都不帶,什麼也都不需要帶,揮一揮衣袖,再踏上征程。

晨輝灑過來,跟海水一樣漫過了兩人,鋪平在海馬坡上,淹過了牛魔宮。

在此起彼伏的鼾聲中,在篝火熄滅的青煙裡,在夢囈裡面,歡慶的帷幕落下,依稀飲泣,偶爾哭嚎的聲音,方才星火般地一點點出現。

不是不悲痛,只是不掛在臉上,待得明朝酒醒時後,一樣豪氣干雲,只問敵人在哪裡?只是那個時候,葉蕭和迪迪已經站在海邊上,任憑海水舔著腳丫子,怔怔地發呆。

看著空蕩蕩的海面,葉蕭吞嚥了下唾沫,扭頭問道:“迪迪,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縱然風平浪靜,海峽也不能說沒就沒,兩人不能說飛,就飛過去吧?葉蕭認命了,垂頭喪氣地四下打量,想要再尋下葫蘆來著,迪迪一拍胸膛,大包大攬:“在俺,在俺.”

“這事俺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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