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臉盆果酒頓在那裡,微微泛紅的臉上浮現出怒意來。

老牛魔人成功地被葉蕭給岔開,暫時忘了想做什麼?趁著對方分神,葉蕭以豪邁地動作翻過臉盆,裡面殘留的酒水倒到了地上,混入甲板上血水中倒也看不出來。

他不得不承認,牛魔人不愧是先以海賊,後以傭兵身份,在瑪法大陸上全憑戰鬥立足的戰鬥種族,這血戰剛剛結束,痛苦立刻掩埋下來,不管身上傷有多重,心裡多苦,豪邁大笑大口喝酒。

葉蕭餘光掃過,甲板上牛魔人們席地而坐,灌酒狂歌,所有的傷痛和失去,全都在酒裡面。

這是他做不到的,也是他欽佩的,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說起來,這事還真有點怪……”巴圖沒有注意到葉蕭在喝酒上的偷奸耍滑,在他想象裡這等好事還有人不喜歡的?這不可能!於是,他輕易地就中了葉蕭的計,半陷回憶,半講述發生的事情。

一開始,葉蕭虛應其事,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逃酒,越聽卻越被吸引住了,連初衷都給忘得乾淨。

巴圖的捕鯨船其實早就應該到了,遇到葉蕭他們還在海上,是因為一個人。

牛魔人賤民:老奎。

按巴圖的說法,那是一個年紀輩分都比他高的牛魔人,因為某個原因被折去頂上雙角,淪為賤民,又老得瞎了眼睛,靠著給牛魔人,還有外祖人傳唱牛魔史詩為生。

聽到這裡,葉蕭偷偷地問迪迪:“什麼是賤民?”

他沒記錯的話,這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說法。

巴圖前頭似乎也說過,要不是他拼死保住了剩下那一根角,就要淪為賤民了。

當時葉蕭就想問來著,沒找到機會。

迪迪明顯也是剛聽說巴圖的捕鯨船前面發生什麼事兒了,聽得正入神呢,只是親哥問到沒辦法,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下。

牛魔人以頂上牛角為榮耀,把斬去頂上雙角為奇恥大辱。

這一點,跟某些人以鬍子為榮耀,某些人又以紋身自豪,某些人還喜歡在身上穿著各種環為尊貴一樣,算是牛魔人的傳統風俗。

於是,當某個族人犯下大錯,就會被斬去牛角,貶為賤民。

所謂賤民,那就是不能從事牛魔人認為的高尚職業,如傭兵,如海賊,如鐵匠,如釀酒師等等。

巴圖口中的賤民:老奎無疑就是這一類,只是巴圖不清楚是真不知道呢,還是不想說,總之推說不知道老奎發生了什麼事被貶為賤民的。

賤民老奎經常在陰宮這裡搭乘巴圖的捕鯨船,往外面去,傳唱傳唱牛魔人的史詩,換點吃的,騙點酒喝。

巴圖提前抵達陰宮這裡後,發現老奎行蹤詭異,一個瞎眼老牛魔人,經常大半夜的不見人,白天才抱著樂器蹣跚而回。

恰逢最近牛魔族裡不太平,跟狐月島摩擦日益嚴重,有不少牛魔人精英在附近失蹤。

這個事情原因葉蕭他們是知道的,但巴圖不知道啊,他就懷疑這個瞎眼老牛魔人是不是跟隔壁的靈狐有了往來,做了那牛奸。

巴圖因為這個,就假做出海,實則偷偷跟著老奎。

他發現老奎每到晚上,就一個人摸著到了海邊去,上得一葉扁舟,順流飄走,天亮了又會順流飄回來。

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有人問起,老奎便說是應邀給海客彈唱。

別人信不信不知道,反正巴圖不信。

上一個夜裡,他指揮著捕鯨船,偷偷地跟了上去……“巴圖大叔,你看到了什麼?”

巴圖說著停頓下來,撓著頭,灌了好幾口酒,好像詞窮形容不出來似的。

這把葉蕭給著急的啊,很不得開啟他腦瓜子自己看。

“來,那個誰,去把老奎喊上來,讓他自己說.”

巴圖想出了個好主意,咧開嘴巴樂,踹飛了一個年輕牛魔人去喊人,又想起喝酒的事來,端著臉盆就敬過來。

葉蕭心急下文,之前想好的類似尿遁啊,醉酒墮海遁等就不好使出來,只好硬著頭皮又幹下去一臉盆。

等他把腦袋從臉盆裡拔出來後,自個兒都不信自己能把這麼老多的果酒給喝完了,摸著肚皮,懷疑是不是哪裡不對?鼓囊囊跟懷孕了六七個月的肚皮,在無聲地告訴他,的確是喝了那麼多下去。

一陣陣打嗝起來,全是濃郁無比的酒氣,整個人跟酒水裡面撈出來相差彷彿,葉蕭站著站著都開始晃,只是自個兒感覺不到而已。

趕在葉蕭看人重影前,一個老邁的牛魔人被年輕牛魔人攙扶著過來了。

老邁牛魔人滿頭凌亂的頭髮蒼白色,好像一根根蒼白的亂草,閉著眼睛,走路時候雙手下意識地向前摸,果然是看不見。

他頭上兩根牛角的位置只有兩個傷疤,一看就知道斷了有些日子了,幾十年都該有了。

葉蕭立刻把這個老牛魔人對號入座,這就是牛魔賤民:老奎。

他顫顫巍巍地來到巴圖面前,鼻子抽動了一下,旋即以比年輕人,比健全人還要敏捷的動作,一把奪過巴圖手裡面的臉盆,咕嚕嚕一陣喝,在巴圖反應過來前把連臉盆裡剩下的酒喝得乾乾淨淨。

葉蕭看得目瞪口呆,覺得這個老奎頗有自家老爺子的風采。

巴圖怒哼了一聲,卻一改暴躁樣子動不動拿腳踹說話,反而一拽老奎,也不嫌地上血汙,兩個牛魔人一屁股坐到甲板上,嚷嚷道:“老奎,再說說你遇到的那個糟心事,老子嘴笨,說不來.”

說話間,他又倒了一臉盆酒,在葉蕭心提到嗓子眼兒的時候,總算老天爺開眼了一回,巴圖把酒遞給了老奎。

說是賤民,巴圖對老奎的態度,堪稱客氣。

葉蕭這會兒喝得頭暈眼花,看人都帶重影,全靠倚著船舷才沒有往下哧溜,哪裡注意到這個?老奎捧著臉盆,這次不急吼吼的了,而是小口小口抿著果酒,含糊著聲音道:“俺眼睛瞎,什麼都看不見,就是你們說是赤月那天起,每天晚上都有人把俺喊到海上去,去給過往的海客彈彈曲子.”

“一開始他們要彈的都是咱們的戰歌、牛魔史詩,最近卻變了.”

老奎顫了一下,酒灑前襟而不自覺,聲音發抖地道:“這幾天,每天他們都讓俺彈唱:吾心歸處,那是俺們牛魔人的招魂曲啊.”

“那個時候開始,俺就懷疑,興許每天聽俺彈唱的,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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