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鐵匠淡淡地道:“小牛犢子你以後要是有機會去小石城,還可以嘗試一下鐵胎弓,練勁第一.”
這是他第幾次提及小石城了?迪迪算不出來,總之十根手指全加上都不夠了。
腹誹歸腹誹,他早就決定磨也要磨著葉蕭跟他走上一趟不可。
牛魔人正慶幸小心思成功,鐵匠師父把他擅自停下這茬給忘了呢,“啪”地一聲脆響,鐵匠手上多出一條漆黑長鞭,霍地一下抽了出來。
長鞭子抽出的速度其快無比,在鐵匠鋪中滿室紅光中都帶出了殘影來,在觸地瞬間如有了生命一般,飛速反彈起來,狠狠地抽在迪迪後背。
而且還是奇準無比地抽在皮褂子防護不到,疙瘩肌肉塊塊墳起的裸露處。
頃刻之間,脆響聲方散,迪迪身後就浮出了一條鞭痕,肉眼可見地飛速紅腫、鼓起,好像一條長蛇一般。
“嘶嘶嘶~~輕點輕點.”
迪迪呲牙咧嘴地,暗暗哀怨終究還是逃不過去。
他肚子裡面不知道嘀咕了多少次,深深地懷疑葉蕭的判斷是不是出錯了。
鐵匠師父這哪裡是太久沒有教人,心癢難耐,分明是太久沒有揍人了,手癢難耐好不?一柄丈二龍槍沒打完,他後背倒是每一寸地方都被打到了……還真別說,鐵匠這一手鞭子玩得出神入化,深得出則鞭中,入則無蹤的精髓,鞭子一收回就不知道藏到哪裡去了,下一次再出現定然又是在迪迪的後背上。
他光著膀子,坐在鐵匠鋪角落,大半個身子黝黑面板映照在火光當中,泛出油亮精壯的光,好像一尊鐵塔在鎮壓著什麼一般。
他的身子永遠繃得緊緊地,雙手自然落在膝蓋上,一整天全無鬆懈。
或許只有這點姿態,以及教徒弟的一些習慣,能夠照見當年碎顱教頭小石城第一教頭的幾分風采。
風采不風采的迪迪體會不到,他就知道後背火辣辣地痛,偏偏又摸不到,齜牙咧嘴半天了都。
“不用裝了,死不了的.”
鐵匠師父又一次打破了迪迪的如意算盤,道:“某家這根鞭子抽過幾千人,從來痛而不傷,打你的龍槍去.”
“真的疼嘛.”
迪迪一邊嘀咕,一邊問著:“鐵匠師父,這丈二龍槍為什麼要叫龍槍呢?像神龍一樣威風?”
“夠長,能夠用來屠龍.”
鐵匠師父言簡意賅,又掃興得可以,聽得迪迪直撇嘴,鬱悶地掄起碎顱錘,一下下打在漸漸成型的丈二龍槍上,發出“哐哐噹噹”的巨響聲音,呼應鐵匠鋪外天上雷霆轟鳴不絕。
每一聲驚雷炸響,迪迪忍不住就會縮了縮脖子,他這怕打雷的毛病連小道士都不太知道,今天算是曝露了個乾淨。
不過有了鞭子的威懾,他好歹學乖了,手上動作不敢停,胳膊上肌肉一次次地鼓起,艱難地舉起碎顱錘,再重重地砸落下去。
碎顱錘太過沉重,迪迪用著鐵匠師父教授的呼吸法門,運勁法門,每一次都要用盡全身力氣從能錘動數下,然後就得吭哧吭哧地停下來回勁。
牛魔人最奇怪的是,每次他真的精疲力竭休息就沒事,只要有一點點偷懶念頭,鞭子就一定下來,屢試不爽。
迪迪只得被逼著榨乾每一點潛力,往死裡掄錘子,好在鐵匠不禁制他說話,總算有點透氣的地兒。
越想越是覺得後背火辣辣地疼,牛魔人嘀咕道:“俺要告訴俺哥,說你打俺.”
鐵匠的聲音適時地從身後傳來:“要說就去說,只要你能完成訓練,活著爬下來.”
鐵匠鋪外,雷聲愈發密集,迪迪脖子都要縮排腹腔了,無心抱怨,只顧著瑟縮了。
“兩腳分開,八不丁站立.”
“要用勁,不要用蠻力.”
“勁兒就是氣,可貫不可斷.”
“力從地上起,以腰腹為樞紐.”
“……”迪迪沉浸在指導聲中,沒有注意到鐵匠淡定神情上,亦有掩蓋不住的驚訝。
他的目光落在迪迪後背上,確切地說,是在剛剛鼓起蛇狀鞭痕的地方。
這才多大一點功夫,鞭痕竟然已經平復了下去,平平整整地,若不是還有點淡淡地血紅色殘留,任誰也看不出半點痕跡來。
今天一整天,迪迪挨鞭子不知道多少次,傻傻愣愣地學不乖,換成別人早就癱軟到地上了,他卻行若無事,後背上連鞭痕都消散得乾淨。
用不了一會兒,新增的鞭痕就會跟它的前輩們一樣,絲毫痕跡不留。
“這是什麼樣的體質?”
鐵匠的震驚掩蓋在平淡神情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便是昔年在小石城教授戰士學徒無數,也沒有人的體質能強到如此地步.”
“這頭小牛犢子,在他們牛魔人當中,怕也不是尋常存在.”
他一個念頭剛剛轉到,打定主意不說,免得這頭胸無大志的牛犢子驕傲,突然——“隆隆隆~隆隆隆~~”悶響聲聲,不似雷霆轟鳴自天上來,而是大地震撼從地下起,整個鐵匠鋪在隆隆聲中搖擺,彷彿隨時可能倒塌下來將所有東西掩埋。
迪迪這回反而不怕了,不自覺地停下了碎顱錘,撓著腦袋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鐵匠皺起眉頭,望向某個方向,目光好像能穿透鐵匠鋪,看到遠處的龍脊火山下一樣,道:“山崩了.”
“山崩?”
迪迪驚訝地張大嘴巴,躍躍欲試想去看新鮮的模樣。
鐵匠淡淡地瞥了一眼丈二龍槍,迪迪立馬兒領會到了意思,往掌心吐了口唾沫,繼續掄錘子,同時問道:“鐵匠師父,山怎麼就崩了呢?”
“雨雲沉積,上百年都難得遇到這樣的大雨,雨季積累,土層飽飲了水自然鬆軟,山體滑坡以至山崩,沒什麼好奇怪的.”
“那邊的雨,比村裡要大得多.”
鐵匠說完,迪迪咋舌不已,心想:“比村裡還大呢?這村裡都起大水了,最深的地方沒過俺膝蓋了,那得大成什麼樣?”
他想著想著,那種躍躍欲試的心情消散一空,開始擔憂了起來:“哥會不會跑到村子外面去了?一定是的吧,不然他早就來找俺了.”
按說只是暴雨,尋個地方貓著躲雨,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迪迪越想越是不對,沒滋沒味地又敲打了幾下,無意識地停了下來。
“嗯?”
這一回,鐵匠沒有抽出鞭子,平靜地問道:“怎麼不繼續了?”
“心慌.”
迪迪拿著手按在胸口處,茫然地道:“不知道怎麼地,俺心裡慌得厲害,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鐵匠師傅.”
迪迪轉過身來,問道:“鐵匠師傅,我是不是該去找下俺哥,雖然俺哥說了不讓俺跟著,他會來找俺的,可是……”可是半天,牛魔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隻粗糙的大手按在胸口就沒有再挪開,好像不按住心臟就會從胸腔當中蹦躂出來一樣。
鐵匠長身而起,高大的身軀幾乎就要頂到鐵匠鋪的頂,沉聲道:“小牛犢子,要不要做某件事,你不要問我,去問你的心.”
“問我的心?”
迪迪茫然,在蒼月島時候,他父親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出了島,小道士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他從來沒有試著問過自己的心,想要做什麼?“當年某家在小石城教戰士學徒,想要從某家的營地裡走出去,成為真正的戰士,就要找到自己的戰士之心.”
“你找到了嗎?”
迪迪依然茫然,他不懂得什麼叫做戰士之心,只知道心裡面的慌得厲害,他要到葉蕭的身邊去。
“嘭”地一聲,碎顱錘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