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列在場中兩側,靜靜對視了半晌,倏地齊齊動了身形。

既是要在他手下撐過十招,墨君漓自是當仁不讓,手中充劍的枯枝一轉,翻手立腕,率先便發起了攻勢。

小姑娘瞅著那截枯枝,慢慢眯起了眼睛,她只覺眼前一花,下一息,那裹挾著寒風與冷意的枯樹枝子已然竄至了門面!

慕惜辭見狀輕輕挑了眉梢,她神情不變,仍舊是那派稍帶輕蔑的漫不經心。

她踏著禹步,擰腰險險避去那劈頭而來的一段枯枝,同時單手掐訣,飛速引來滿手的暗色煞氣。

乾瘦的紙條擦過小姑娘的發頂,輕鬆削下她一小綹細軟的青絲。

慕大國師渾不在意地瞅了眼那徐徐落地的一點烏色,指尖微彈,即刻打出兩道針似的細細陰煞。

少年一擊未中,正欲逆劍橫臂補上一記,那兩道疾馳而來的陰煞,卻倏然觸動了習武之人的本能。

他忙不迭改了策略,足尖一點,順勢前抵的枯枝,登時完美格擋住了那兩道直奔他腰腹丹田要穴去的陰煞。

暗藏了內力的劍風,剎那化去了那洶洶的煞氣,餘下的風刀又似那陰煞般,將小姑娘先前的攻擊盡數返還。

慕惜辭匆忙抬袖,掌中枝條穩穩擋上了那道突來的風刃。

嘖,果然拿這麼點陰煞,去對付阿衍這種身懷救世之功的承天運者,終究還是太吃力了些。

慕大國師靜默的沉了眼珠,待那枝上的內勁散盡,她的手腕已然被震得隱隱發了麻。

奈何墨君漓並未準備給她太多的休整時間,下一招在那內勁消弭的一霎便隨之而至!

麻煩——

小姑娘無聲唾罵一口,腳下運著踏罡步鬥,閃身退出三尺,繼而襖袖一拂,猛地狂飈出數枚金尾銀針,根根直衝少年的周身命門!

小丫頭的反應,倒是比他預想中的要快多了。

墨君漓的眼瞳微亮,從容不迫地調轉了手下劍勢,擰腕翻花間那銀針霎時被枯枝打落,三寸長的銀針入地兩寸,只餘一寸尚顫動著的鎏金針尾。

那金尾銀針令少年的身形有著一瞬的遲滯,慕惜辭抓緊這瞬間的機會,驟然反守為攻!

方才那一道風刃讓她清楚察覺到了二人間的差距,她不是練家子,內功也比不得墨君漓那般渾厚自如。

再守下去她定然撐不過餘下的七招,這便不如換個思路,以攻為守——

小姑娘的眼神陡然一厲,順勢將手頭聚來的煞氣通通灌入了枯枝。

被灌上了她自身靈煞與院中陰煞的枝條頓時變得堅韌無比,梢頭亦隱約覆了點金石的色澤!

墨君漓鎖緊了慕惜辭掌下的枯樹枝子,揮袖迎上小姑娘的兇猛來勢。

枯枝交錯相抵,立時發出道近乎於金石相撞的清脆嗡鳴,圍在練武場外的暗衛侍從們見此不由詫然瞠目,一時竟連手中的瓜果都忘了啃。

慕惜辭見那劍勢被人擋住,再不得寸進半分,乾脆借力騰身,凌空翻去了少年身後。

織著銀絲的圈銀馬面在半空開出朵極奪目的月白花朵,軟布綾緞在日色下漾起粼粼的霜波。

小姑娘落地旋身送出一擊,墨君漓背手抬臂,泛著寒芒的枝條利落地截下她的枯枝。

須臾之間那十招已過,待到二人最後一次對劍之時,那兩截枯枝終於再承不住二人的靈煞與內力,只一剎便寸寸崩碎作了漫天殘片!

“好……好傢伙,燕統領,三小姐竟然這麼強的嗎!”之前抱著甜瓜的暗衛叼著瓜皮喃喃驚歎,禁不住用力拽了燕川的衣袖,“說過十招,這還真就撐過去了。”

“雖說咱家主子好像也多少留了手……但能與主子打成這樣的,也確實是少見了。”

“留手?主子他才沒留手。”燕川聞言應聲斜了斜眼,“只不過這又不是什麼生死關頭,沒拼全力罷了,該有的可還真半點不少——最多是連招的速度略微慢下一息半瞬。”

“這倒也正常,畢竟過招不是搏命,小姐又不是自小習武的練家子,而且她也被咱主子設了禁手了。”

至少,他今天沒瞅見他們小姐用符使陣,好像只掐了訣、用了銀針。

“這居然還是被設了禁手!”暗衛聽罷不禁瞪大了眼睛,激動中,他一個不慎咬斷了一截瓜皮,泛著點點苦意的草味登時散了他一嘴,“那要是沒有禁手的話。”

“三小姐能有多強呀——”

大概就是能掏兩張黃符、一巴掌把他們主子當堂拍死的程度吧。

燕川眼神一晃,心下偷摸腹誹了兩句,面上卻佯裝出一派一本正經:“很強,比現在還強不少就是了。”

嚶~這麼一說,他們心中突然就多了那麼點慚愧。

圍在青年左右兩側的暗衛們不由得面露赧色,齊齊抱著懷中啃剩的瓜皮低了頭,心下為自己的“弱小”默默愧疚了一陣,而後抓著自家統領,好一頓嘰嘰喳喳。

燕川叫這幫人問了個苦不堪言,從小姑娘哪學來的這身本事、他們有朝一日能不能變得和三小姐一樣厲害,再到小姐她還缺不缺暗衛,他聽得腦仁發了脹不說,耳朵也快起了老繭。

奈何練武場中初初停手的二人卻對這些渾然不覺,慕惜辭扔了手頭那截快碎成渣的樹杈,顧自重新穿好了那件被她搭在一旁架子上的披風。

墨君漓與她一同扔了枯枝,而後俯身蹲了下去,任勞任怨地薅回那些被他打得入地兩寸的金尾銀針。

練武場內設的是沙地,那針落地的速度極快,針身無甚大礙,針尖倒是被磨損去了不少,少年低頭瞅見那銀針慘狀,憋不住垂眼沉默了片刻。

“回頭我再命人重新給你打兩根金尾針罷。”墨君漓訕笑著將那兩根廢了的銀針收入袖中,起身撓了撓頭,“這幾根就別用了。”

“隨你的便,左右我那還有不少備用的。”慕大國師不甚在意地聳了肩,抬手一搗少年的胸口,剛跟他打完,她這虎口現在還麻著。

“不過話說回來,阿衍,這一回,這十招我可算是撐過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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