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纖纖聞此,原本輕點著臉頰的手指陡然一頓。

“你的意思是……”她蹙了眉,平素懶散的黑瞳中罕見的見了兩分凝重之色。

“寒澤老國君一生共得四子,最大的現年三十有二,最小的則與孩兒一般年歲,”墨書遠含笑彎眼,“當然,最重要的是,老國君不曾立過太子。”

自古以來,四五十歲方得登基承繼大統的帝王亦不在少數,二三十歲,這著實得稱得上一句“年富力強”了。

“寒澤有四位壯年皇子,且這四位皇子的母族在寒澤之內又都頗有權勢,一旦那老國君嚥氣殯天,寒澤必生內亂。”

賢妃面不改色:“然後?”

“母妃,您身在後宮,或許不甚清楚,內亂割據最為消耗國力,屆時,不管是哪個皇子成功上位,寒澤國庫定然是空虛至極——”墨書遠下頜微抬,自信萬般。

“寒澤國內餘糧消耗殆盡,庫中存銀也盡數耗光,國中無錢亦無糧,那新君若想要穩坐那寒澤皇位,便定要解決這無糧之患。”

“母妃,您想想,若您是那寒澤新君,當用什麼法子,弄來足夠的糧食?”

“這……”宋纖纖沉吟,半晌抬了抬眼角,“要麼搶佔他國城池、劫掠糧倉;要麼俯首稱臣,換周邊大國庇佑?”

“不錯。”墨書遠頷首,“要麼戰,要麼降,加之那新君初初即位不久,想來應當是戰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自然,就算他真起了投誠之意也無妨,咱們有的是法子,能慫恿起那寒澤新君,讓他不得不戰。”

“只要北疆的戰事一起,父皇必定會派慕氏父子前去平亂。”

“那可是邊關,是戰場,國公爺雖已身經百戰,經驗老道非常,可戰場上畢竟是刀劍無眼,加之敵心難測,若他一個不慎中了敵軍的埋伏……”

“出了意外、不幸命殞,不也是很尋常?”

宋纖纖聽罷忽的沉默,她閉了眼睛,染了蔻丹的指甲一搭有、一搭無地點了桌案,良久後低頭一哂:“遠兒,你將寒澤的兵馬,看得未免太厲害了些。”

“慕家世代領兵征戰,鎮守邊關百餘年,慣來贏多輸少,乾平版圖日漸擴大也少不了他慕氏的功勞……”

“你還真以為,單靠寒澤那連飯都吃不飽的零散兵將,能殺得了慕國公?”

“恐怕是那刀劍能不能近人家的身,都猶未可知。”

“再者,今歲天寒,寒澤恐生內亂——此事連你都想得到了,你父皇和慕國公,便想不清楚嗎?”

“兒子當然知道,單憑一個寒澤,大半連國公爺一根寒毛都傷不到。”墨書遠抬手撣了撣衣袖,頂著那又躥了寒的背脊,故作一派鎮定從容。

“但母妃,慕國公為國征戰二十餘載,天下想要將其置之死地的可不止一個寒澤。”

“南疆,大漠,乃至先皇后的母家扶離……”

“這世上想要他性命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只要我們能將他的行跡,透露給那些對他恨之入骨的人,便自會有人尋那最恰當的時機,替我們收拾了這個大麻煩。”

墨書遠把玩著桌上茶盞,垂眸冷笑:“慕國公一死,餘下一個慕修寧便不足為懼,那小子武藝雖高,謀略卻委實比不上他老子。”

“有勇無謀之輩收拾起來最是容易,如此至多拖上個一年半載,國公府的男丁,就能只剩下一個慕文華慕郎中了。”

“那是個不中用的文臣,魄力尚比不上蕭二夫人。”

“至於慕國公剩下的一雙女兒……”墨書遠不甚在意,輕蔑笑笑,“姑娘家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唯一棘手些的,便是我那個七皇弟了。”青年語調微頓,“想要除掉他,的確是麻煩了些,兒子暫時尋不到機會,能不能除,如何除,端的要看一看天意了。”

“你還真是心狠手辣,連手足兄弟都不肯放過,”宋纖纖起身略略活動了手腳,硃紅的裙襬逶迤在地,拖出道纖長的影子,“看來舅舅將你教得極好。”

“母妃說笑了。”墨書遠以扇掩面,輕輕搖頭,“天家之內,哪來的什麼手足親情。”

“再說您擔憂的——兒子能想到的,父皇他們顯然也能想到。”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訊息傳來送往,本就需要好長一段時間,點兵選將亦非一日可成。”

“何況,兒子在寒澤那邊自有線人,他們會竭力封鎖寒澤之內的訊息外洩,就譬如眼下,那寒澤老國君病重的信兒還沒能傳出北疆呢——”

“等著它真出了北疆、被人送進了京中再呈上了父皇的書桌,寒澤新君多半都上位多時、預備攻打乾平邊城了。”

“哀兵必勝,寒澤國內已然彈盡糧絕,那將士們就算是為了活命,也會拼了命的攻下乾平城池。”

“再等到父皇那頭有所反應,慕國公點齊兵馬,只怕那邊城早就淪陷了。”

“母妃,孩兒從不指望一個小小的寒澤,便能要了慕國公的性命。”墨書遠手中摺扇輕搖,自得萬分,“但兒子希望,寒澤能儘可能的消磨他的精神與體力。”

慕文敬再怎麼厲害,也終究是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了,他的巔峰早已過去,精力與體力必不會如年輕人一般。

他是會累的,而他想要的,便是他疲憊至極。

加上雙拳難敵四手,一個疲憊不堪的老將,又怎能敵得過幾十乃至上百人的圍攻?

“如此一來,當他大勝歸來之日,便是命殞京外之時。”墨書遠說著,猛地一合掌中摺扇,立身理了理微皺的衣襟,“母妃,時候不早了,兒子便先告退了。”

“您也早些用膳,正午天熱,好好休息。”

“好,你去罷。”宋纖纖略一點頭,目送著華服青年轉身出了大殿。

她站在原地,定定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殷紅的嘴唇輕輕翕合:“蠢貨。”

自毀城牆的蠢貨。

宋纖纖垂了眉眼,慢慢在殿中踱了步。

片刻後她取來一碗新茶,皓腕一抖,便將那碗中茶水盡數灑在了地上。

“國公爺啊……”宋纖纖輕聲呢喃,聲線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原是我祝家對不住您。”

“奈何纖纖只是一介女流,胸中也裝不得什麼家國天下。”

“我只想讓那老匹夫,為我娘償命——”

“不過您放心,等著此事終了,祝府的人頭一一落了地,纖纖便會親自去那黃泉忘川,向您與陛下,好好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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