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李妙竹應聲頷首,當即將手中的那條九節鐵鞭甩了個虎虎生風。

眾人一時還沒能明白“三分死”是個什麼概念,便見挽了宮裝袖子的女人皓腕一翻,那鐵鞭登時衝著墨書錦的背脊直直抽去——

嘶~這一鞭子下去,墨書錦這衣裳不得被抽開了花?

瞅見這鞭子的眾人憋不住張嘴倒抽了口冷氣,撲了地的錦衣青年則被這一鞭子嚇了個連滾帶爬、不住後退。

他蹭著衣衫向後躲著,同時口中亦不由嗷嗷告了饒:“母妃我錯了,嗷~我錯了娘,娘,娘,您輕點抽,輕點——”

“救、救命,父皇救命!”

“七弟,大伯!慕三小姐、太上老君如來佛祖列祖列宗救命、救命啊~~”

“喊吧,可著勁兒的喊。”甩著九節鐵鞭的李妙竹笑意溫柔而猙獰,活似山間冒出來的狂野土匪,“錦兒,你放心,今天你就算是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畢竟,她今兒可是奉旨揍娃,光明正大——

李·身懷聖旨·妙·混世魔王·竹如是暗忖,一面衝著自家崽子露出了最為驚心動魄的美豔笑影。

“……別打臉,留全屍。”墨書錦見此,認了命般舉目望天嚥了口水,繼而安詳躺地,從容赴死——

在揍兒子的這件事上,李妙竹一向是行家中的行家。

雲璟帝隨口說了個“三分死”,她便當真把墨書錦揍成了個“七分活”,待那一陣子的寒光鞭影下去,癱在地上的錦衣青年已然是哼唧著起不來身了。

“阿辭。”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墨君漓面露不忍,他見李妙竹收了手,忙不迭小聲喚了聲慕惜辭。

後者聞此立時意會,趕忙走上前去,俯身替墨書錦掐了掐脈搏。

呃,六殿下這個傷……

掐著青年手腕的小姑娘忍不住糾結地皺巴了一張臉,少年見狀,心下不禁生出兩分焦急之意。

他動了動嘴唇,正欲開口問問墨書錦的傷情,孰料李妙竹竟先他一步出了聲:“放心吧,七殿下,錦兒他自小是被妾身揍到大的。”

“身子骨可比尋常人結實得多了,且妾身揍他多年,早便有了十足的手感,陛下既張口要了‘三分死’,妾身定然不會讓他只留下六分的活頭。”

……為什麼揍娃還能揍出手感,而且您老人家看起來彷彿還很得意??

墨君漓被李妙竹這話嚇得一時出不了聲,只得求救似的看了眼起了身的自家姑娘,給人把過脈的慕大國師起身後一言不發地整理了衣襬,隨即滿面複雜地抬了頭。

“昭儀娘娘對用鞭力道掌握之精妙,實在令晚輩歎為觀止、拍馬不及。”慕惜辭拱手對著李妙竹行了個禮,話畢悵然一嘆,“阿衍,你確乎是不必擔心了。”

“六殿下並無大礙,別看他現在起不來身,狀似慘烈了些,卻都是些皮肉傷,沒有一鞭傷及筋骨,的確是實打實的‘三分死’。”

三分傷皮,五分傷筋,七分斷骨,待到傷及心脈,人才有可能必死無疑,所以墨書錦這一身只留駐在皮肉間的傷處,確確實實只是“三分的死”。

並且,他這身子也真是挺結實的,方才他差不多捱了有個十幾鞭罷?身上竟無一處是被抽得見了血的。

——這還真是從小被揍到大的崽子。

真慘吶。

慕大國師心下感慨,面上卻渾不曾露上半點,她顧自給場中人講述著墨書錦的傷情,神情泰然自若:“若配合著活血化瘀的藥劑好生調養著……以殿下的體質,至多七八日便能好利索了。”

“是以,即便是讓六殿下三日後起身上朝,這也算不上什麼難事。”

“只要稍稍注意著別繼續磕碰,別再摔著了傷處就好。”

“如此便好。”墨君漓聞言微微鬆出口氣,癱在地上的墨書錦見此,正想為他們這“感天動地”的兄弟情誼擠出兩顆熱淚,便聽得少年的話鋒陡然一轉——

“倘若六哥三日後起不來身、上不了朝,我還真有點頭疼要換誰來背這口大黑鍋呢。”得了“定心丸”的墨君漓神色幽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似六哥這般天賦異稟——”

“欠打到能所有人見了都恨不能上去揍上兩拳,這也是種了不得的本事嘛!”少年道,衝著墨書錦笑嘻嘻呲了一口白牙。

無力辯駁他無恥觀點的青年抗爭不得,只得氣哼哼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呸!虧他剛才還挺感動,現在他可是一點都感動不起來了!

墨書錦捱了自家老孃一通胖揍,自然不敢再對墨景耀等人的提議生出半點疑議。

由是御書房內很快便恢復了一派溫馨和樂,雲璟帝難得留幾人坐下喝了頓茶、閒嘮了兩句家常。

事了後的晉王原本欲走,但他想到宮中的瓜子比他府中的要大上一些、香上一點,便索性多留了片刻,給自家媳婦剝出了滿滿一碟的瓜子仁,臨走時又向墨景耀討了個小食盒,將之盡數裝了,揣回去帶給楚懷雲當零嘴。

與此同時,重明宮中。

跟御書房那頭的祥和安樂截然不同,重明宮這邊則是一片愁雲慘淡。

打三日前,墨書昀的死訊被人帶回了宮裡,那驟然痛失了愛子的婕妤祝婉,便將自己牢牢鎖在了寢宮之內,任那桌上的各式吃食冷了又冷,再未動過一口的飯。

重明宮的宮人們勸不動她,力氣大些的侍衛與太監們又不敢對著她動粗,滿宮的下人被她愁得亂做了一團,眾人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跑去賢妃宮中,請來了宋纖纖。

“賢妃娘娘,您可算來了。”屋外隱約傳來小宮女滿是急意的聲線,木然呆坐在床榻之上的祝婉聞此晃了晃眼珠,攥在小被上的指頭無端一蜷。

“您快進去勸勸我家娘娘罷,婕妤她整整三日滴水未進,太醫都說了,她若再這麼虛耗下去,不出幾日便得油盡燈枯了!”那小宮女哀聲懇求,嗓子裡無端便帶上了哭腔。

“好,本宮知道了,你們安心,本宮會想法子勸她的。”宋纖纖應聲,下一息,那鏤花木門被人大力自外側推開——

“吱嘎”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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