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死生闊契，與子成說
病床上的人，還在沉睡。
清瘦，而帶著濃濃的病態。
歲月的滄桑，也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可儘管這樣，蘭蕊夫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喬牧！他真的是喬牧！相思半輩子，他竟然還活著！蘭蕊夫人說不清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既喜，又有些怨。
還有些哀傷！離別時，他還是泱泱君子，年輕帥氣，再相見，他不僅老了，還垂危在床……蘭蕊夫人立在他床邊，靜靜地打量著他，他的眉眼，他的白髮，他的唇……都無一不是她最熟悉的！“喬牧！”
蘭蕊夫人顫抖著嘴唇，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輕喚了一聲。
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即使是還在夢中，喬牧也感覺到了。
慢悠悠睜開眼，無神的目光，很是看了一陣，才聚焦到她的臉上。
然後，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竟然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喬牧，是我……”蘭蕊夫人說完，泣不成聲。
這麼多年了，他也還依然認得自己！而喬牧在最初的震驚後，情緒很快就歸於平靜。
又無力地躺了回去，嘆息一聲，“哎，你來做什麼？”
“死生闊契，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喬牧，我不要再和你分離，剩下的歲月，我要和你在一起！生死不離！”
喬牧搖頭，眼神無比空洞，“不！將死之人，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蘭蕊，回去吧，忘了我，忘了我們的過去！”
“我不！”
蘭蕊夫人淚如雨下。
伸手抓緊了他，既肯定又堅決地道，“喬牧，我們已經錯過了那麼多年，我不要再和你分開，不管你這些年經歷了什麼，只要你還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你這是何苦呢？”
喬牧想要推開她，無奈他太過虛弱，根本就有心無力。
最後，只得悵然嘆息一聲，“蘭蕊，你別這樣！我活不了幾天了，我現在的每一天，都完全是藥物在支撐著，而且，就算是有藥，我也拖不了多久！”
“那你就跟我一起離開這裡，我會找最好的醫生，讓他們治好你！”
“沒用的！我現在的身體，根本就經不起一點折騰，而且，我已經和他們簽下了協議，我不能離開！”
“你是指捐獻器官的事？”
蘭蕊夫人搖頭輕笑，“喬牧，你傻啊，你們的協議是沒有任何法律效力的，你不同意，沒有任何人能拿你怎樣！”
“我是自願的，蘭蕊，你走吧，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別讓我在最後的時刻，走得不安心！”
見他如此決絕，蘭蕊的心非常難受。
往事一幕幕，從眼前不斷掠過。
塵封的絕望，攫住了她，閉了閉眼，蘭蕊滿臉的痛楚。
“好！那你告訴我，這些年，你都經歷了什麼？當初從懸崖上掉下去後，你到底去了哪裡？”
“都過去了，你何必一定要知道？”
“不！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又怎麼知道你這些年來，都受了些什麼苦？喬牧，你這個年紀，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蘭蕊夫人堅持著自己的決定，心底的苦澀，正逐漸蔓延。
無奈，喬牧就是不肯說，而且，他說了這麼久的話，又加上太激動，還沒等到蘭蕊夫人的話說完，就眼睛一閉，又昏睡了過去。
“喬牧！”
蘭蕊夫人的眼睛澀澀的，輕喚了他一聲，執著他的手，痛苦失聲。
身體的病痛，她這些年來深受其苦，所以，她完全能夠感受到，喬牧正在受著怎樣的折磨。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垮了，正如他自己所說，只要不服藥，他的生命，會立刻終結。
那麼，她想帶他離開這裡的想法，根本就是不現實的！可要讓她眼睜睜瞧著他走向死亡，她做不到！一瞬間，蘭蕊夫人的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她拿出手機，給蘭亭夫人打了個電話。
聽到她的決定後，蘭亭夫人面色大驚，“什麼？你準備就留在那裡？”
蘭蕊夫人哀怨欲絕地道，“姐姐，我和他分離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相聚了，就讓我陪著他，度過他生命的最後時光吧！”
聞言，蘭亭夫人也不便在強迫她，沉思了幾秒，道，“蘭蕊，你們所處的那個地方，非常危險，你如果非要留下來，好，我馬上派人過來，一是保護你們，二是看能不能治好他！”
“謝謝姐！”
蘭蕊夫人接受了她的幫助。
畢竟，姐姐派來的人，肯定是最好的，萬一能治好喬牧呢？喬牧這一睡，就是兩個小時。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蘭蕊夫人坐在他身邊，正在整理她的行李。
他立刻意識到，她是要搬過來照顧自己！渾濁的雙眼，頓時被歉疚和柔情填滿。
嘆息一聲，幽幽地道，“蘭蕊，我不值得你這麼待我！”
“你醒了？”
蘭蕊夫人雀躍得如同一個孩子。
她很認真地看著他，笑著道，“喬牧，我不管你這些年有沒有結婚，也不管你的心裡是否還有我，我永遠都會記得我們之間的承諾，此生，相伴到老，生死不離！”
“可我早就背叛了我們的諾言，這些年，我有過很多女人，我幾乎把你忘記，蘭蕊，你也不計較！”
蘭蕊夫人的面色略微白了白，“我不相信你忘了我，如果忘記，你就不會見到我的時候，會那麼吃驚，更不會一口就喊出我的名字！所以，我不會相信你所說的話，喬牧，你也別想趕我走，你欠了我這麼多年的相伴，從今天開始，都補償給我！”
“傻瓜！”
喬牧的眼角流淚了。
伸出手，努力地伸到她臉頰邊，想要撫摸她，可最終，他還是頹然放下。
“蘭蕊，你既然那我就告訴你，這些年來，我都經歷了什麼！”
“嗯，不管你有什麼樣的經歷，我都會泰然接受的！”
哪怕是……你真的有過別的女人！蘭蕊夫人和他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淺笑淡淡，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心理準備。
見她這樣，喬牧的心被深深打動。
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當年那麼純真無邪，臉上藏不住話的一個女孩，今時今日，成熟，內斂，眉梢眼底，都蘊藏著無盡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