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根嚇得趕緊躲開了,“哐啷,”搪瓷缸子摔到了地上。

隔壁的小劉立刻就從辦公室裡出來了,但是看到陳常建關著辦公室門,就立刻又回去了。

“舅舅,您放心,我現在就去聯絡楚工,肯定是沒問題的,真的。”木念根現在心裡也是慌的,腦子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趕緊去找楚瀟瀟,讓她聯絡她爸爸。

“現在聯絡有個屁用,車間的生產線已經修好了,修好了,懂嗎?”陳常建氣得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自家這外甥,剛開始來的時候,看著還是不錯的,人也機靈,學東西也快,沒想到,真正遇到事情了,卻是實實在在的草包。

其實,這也不能怪陳常建眼瞎,首先,木念根來的時候,已經是個半大小夥子了,性格已經成型了,之所以,他這麼看好自家的外甥,主要是親情濾鏡,自己爹孃每次來信都把外甥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雖然知道里面有誇張的成分,但是時間長了,陳常建難免受到影響。

第二點呢,這要歸功於木念根姓木,還是個男孩子,陳常建自己入贅了陳家,為了討好岳父家,甚至把自己的姓名都給改了。年輕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但是時間久了,心裡多少還是有想法的,尤其是夫妻倆這麼多年,就生了陳如這麼一個閨女,陳常建心思就更活躍了。

在木念根改名字之前,陳常建都已經猶豫著要不要在外面找個人生孩子了。

但是,一來,自家岳父正當年,在廠裡的聲望也高,廠長這個位子還是能爭上一爭的,二來,他還想著往上在爬一爬,就不敢做的太過,正好,老家那邊來信,說是大外甥該姓木了,他就把心思暫時放下了。

並且還好好利用這件事,在岳父那裡刷了一波好感。

這外甥一改姓,就跟過繼差不多了,至少面上陳常建是表明了自己對妻子和岳父家的忠心的,不用再為了孩子的事情搞得夫妻關係緊張了。

陳常建趁機還提出了,讓自家外甥來濱城上學的要求,陳家也答應了,甚至,他岳父陳副廠長還主動幫著安排了學校。

於是,木念根就這麼來到了濱城,開啟了不一樣的人生。

到濱城的時候,他初中剛畢業,來濱城之後,上了高中,進了廠裡,被安排到了車間大師傅的手底下做學徒。

木念根這人也不是沒有優點,他腦子活,也懂得察言觀色,還善於偽裝。

要不然,楚瀟瀟也不能被他給哄了。

他費了一番功夫,一日三餐,菸酒糖茶,給大師傅準備的很全面,時間一長,大師傅也覺得不好意思了,對他的態度也改變了,也開始認真地對待木念根這麼個徒弟。

但是,這裝的始終是不能長久的,木念根嫉妒其他師兄弟,利用陳常建的名頭和人脈,陷害了兩個師兄弟之後,最終還是讓大師傅給發現了。

那結果當然也是很明顯的了,這個時候,工人階級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尤其是大師傅,那都是廠裡的寶貝,人家大師傅不幹了,直接木念根給趕走了,還跟廠長告了一狀。

要不是陳副廠長給求情,這木念根就要被開除了。

木念根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就暫時消停了,被調到了後勤,他舅舅的手底下。

這次,廠裡組建新的生產線,陳常建一早就聽到了訊息,覺得是個好機會,早早就開始給外甥謀劃,為了能把木念根塞進去,甚至都把林長海還有另外幾個家庭成分有問題的人都給拽了進來。

廠裡本來還是猶豫的,但是,那位提議的副廠長,卻非常支援,畢竟這些人雖然家庭成分有些問題,但是本身的能力和素質是十分過硬的,現在廠裡就需要這樣的人才,這位副廠長不惜承擔著份風險。

陳常建計劃的好好的,只要外甥真學到了本事,這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只家庭成分這一項,木念根就完勝。

但是,陳常建沒有料到,自家外甥是個草包,去了不好好學習,跑去談戀愛了。

把人喊過來罵了一頓之後,還是得給他操心,陳常建十分的頭疼。

木念根被罵完之後,自己也知道這次玩脫了,只能哭著求自家舅舅想想辦法補救。

之後,就有了栽贓陷害那一齣兒了,至於林長海這個受害人,也是他們精挑細選的,這次外出學習,表現最優秀的就是林長海。

所以,不遭人妒是庸才,不是庸才的林長海,就華麗麗地被人給拖下水了。

但是機關算盡,最終還是落了空。

“舅舅,那現在咱們怎麼辦啊?”木念根沒了主意,“舅舅,您可是答應我了,一定要讓我當上高工的,舅舅。”

“高工,高工,你也不照照鏡子,你看有沒有那個命,木念根,我當初派你出去的時候,是咋說的,啊,我跟你說,這技術學到自己手裡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你都幹了啥,現在想起來要當高工了,當初幹什麼去了。”不提這個還好,木念根一提這件事,陳常建就氣的胸口疼。

“我,舅舅,我知道錯了,您放心,我一定改,一定改,那咱們現在該咋弄啊。”木念根很有眼色地把地上的搪瓷缸子撿了起來,又重新取了一個乾淨的茶杯,給陳常建衝了杯茶。

“呼,”陳常建緩了緩,該發的脾氣也發了,現在要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的事情了。“念根,你當時安排的時候,確定沒人知道吧。”

“您放心,這個我可以保證,肯定沒人,當時動手的時候,我來來回回確認了三遍,才敢拆開的。”

“對了,你跟楚瀟瀟來往的那些信呢,尤其裡面提到關於生產線的那幾封,一定要燒了。”陳常建不斷地思索著整個過程,確保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嗯,放心,舅舅,信件我已經處理了。”木念根根本沒敢提劉悅把信拿走的事情。

“那就好,這次的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就先放放吧,只要咱們做的那些事情不被發現就成,至於你嘛,先安穩下來,等著之後,再做打算吧。”陳常建知道這次的事情已經成定局了,林長海回來是必然的了,只要那件事情不暴露,就沒什麼問題。

“可是,舅舅,”木念根還想再掙扎一下,但是被陳常建的眼神成功勸退,“好的,我知道了舅舅,那楚瀟瀟那邊.......”

“楚工你確定能搭上線嗎?”陳常建問道。

“能,放心,舅舅,只要再給我一段時間,肯定是沒問題的。”

“那就好好把握吧,多積攢點人脈是沒錯的。”

“對,還是舅舅說的對。”

“行了,你也別在我眼前晃悠了,趕緊回去吧,對了,這幾天消停點,按時上班,不要給我出么蛾子,就算是碰上林長海也給我客氣些。”

“我知道了舅舅。”木念根很快就離開了陳常建的辦公室。

木念根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去找一下楚瀟瀟,這幾天花了這麼多錢出去,必須得趁熱打鐵,興許就能把楚工那邊搞定了。

到了招待所,木念根直接就往樓上楚瀟瀟的房間去了,結果,撲了個空。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他只好去問前臺。

“哦,你說那個瘦高個兒,還長的挺好看得姑娘啊,”前臺今天是個大姐值班,她跟楚瀟瀟這幾天相處的還不錯的,對於楚瀟瀟的轉變,她也是看在眼裡的,所以看眼前這人的目光就不怎麼友好了。

“對,對,就是她,叫楚瀟瀟。”

“你打聽人家幹啥,你誰啊。”大姐氣不順了,就不想著為難為難木念根,雖然,她不知道眼前這小夥子的名字。

“大姐,我跟瀟瀟是朋友,她大老遠得跑到濱城,就是來看我的,今天上午我還來接她逛街去了,您沒看到啊。”

“沒看到,不是,同志,你也理解理解我們好吧,楚同志是個女同志,我們是要注意的。”至於注意啥,大姐沒說,但是那眼神,木念根理解了。

“我理解,我理解,大姐,您看這是我的工作證,我是咱們紡織廠的員工,楚同志呢,真的是我的朋友,”木念根說著就把自己的工作證遞給了對方。

前臺大姐這才知道眼前這人模人樣的叫啥名字,嘖嘖,聽這名字就知道對方家裡那些長輩不好調教,此時,她反倒慶幸楚瀟瀟那姑娘能提前看清楚了。

“木同志,楚同志已經辦了手續離開了,你不知道嗎?”

“啥?走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啊,”木年根麻了,這,這,自己辛辛苦苦好幾天,搭上錢,搭上時間的,這人就這麼走了?楚瀟瀟要是走肯定是要告訴自己的,難道是臨時初十了。

“就是上午回來之後沒多久,人就走了。”前臺大姐故意把時間往前推了,她是真不想這人趕過去糾纏那位楚同志了。

“大姐,那她有沒有留下口信兒啥的。”

“這個沒有,看楚同志當時走的挺急的。”確實是挺著急的,好像後面有人追似的。

“好,我知道了,謝謝您了,大姐。”木念根收起工作證就出門去了,騎上腳踏車本來就要往火車站走,但是想想剛才那位大姐說的話,這時候去的話,八成是見不到人了,就只能暫時放棄了。

不過,以他對楚瀟瀟的瞭解,只要他去寄封信,甜言蜜語,好好哄哄,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想到這裡,木念根暫時放心了,這才想起來已經好久沒去看劉悅了,於是,他就調轉了方向,往劉家去了,路上路過供銷社,還不忘買了些點心和吃的,當然了,還有一條今天買過的絲巾,這是專門給劉悅的禮物。

“悅悅,悅悅,我來看你了。”到劉家很快,門關著,木念根推了一下沒推開,就開始敲門喊人。

“來了,”不一會兒,就聽到了院子裡的腳步聲,接著門就被開啟了。

“悅悅,我來看看伯母和你,最近廠裡的事情特別多,所以這才好長時間沒來了,怎麼樣,伯母還好吧。”

“不太好,嗚嗚,念根,嗚嗚,我媽她,嗚嗚。”劉悅是知道該怎麼讓木念根心軟的,王菜花的醫藥費能不能找回來,就要看木念根的了。

“怎麼了,悅悅,你別哭啊,咱先進屋去,走,”木念根心裡有些心虛,趕緊攬著劉悅往院子裡走,進門還不忘把大門給關上,“悅悅,你彆著急,坐下來好好說。”

“嗚嗚,念根,嗚嗚。”劉悅把握著節奏,就把王菜花住院的事情給說了。

“那伯母現在怎麼樣了,還在醫院嗎?”

“沒有,我們錢不夠了,只能先出院了,我媽剛剛喝過藥,睡下了。”王菜花確實是睡著了,主要是她的藥裡面加了安神的幾味藥。

“錢的事情你別擔心,我回頭給你送些過來,你先用著,伯母這麼快出院,沒事兒吧。”

“還好,大夫說了搶救的及時,剩下的就是要好好養養了。”

“行,這個交給我吧,回頭我給送些東西過來。”木念根大包大攬地答應了下來。

“好,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念根,嗚嗚。”劉悅忍著噁心,繼續演著,想想那些醫藥費,她忍了,等東西到手再說,“念根,你最近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吧,”劉悅把眼淚收了收,轉移了話題。

“我一切都好,畢竟有舅舅看著呢,沒人找麻煩的,放心吧,之前新生產線的事情,大家最近都在忙這個呢。對了,悅悅,之前那些信,你能不能先給我。”

“你還惦記著那個小狐狸精呢?”劉悅一下就拉下臉來。

“不是,沒有,自從你上次跟我鬧過之後,我就再也沒給她去信了,你相信我悅悅,我就是覺得,既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那些信也沒必要離著了,你說是吧。”

“哼,我不信,你這是哄我呢吧,我不聽,你走,走。”劉悅已經從楚瀟瀟那裡知道生產線被修好的事情了,看來,木念根這是來消滅證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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