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鄉風波
“崔主任，您怎麼，啊，您請進，”林立鍾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直接問好像不太禮貌，“媽，崔主任來了。”
林媽聽到是崔主任來了，趕緊放下手頭的活計，洗了洗手，換下圍裙出去了。
“崔大姐來了啊，快請坐，”崔主任這居委會主任乾的年頭可不短了，林家搬來這裡之前，崔主任就已經是主任了，現在林家最小的林立鍾都十六七了，崔主任還在為人民服務，這些年，周圍這片兒家長裡短的，崔主任都調停過，林立北小時候生病也沒少麻煩崔主任。
“楊華啊，別忙活了，坐下來，咱們好好說說話兒。”崔主任想著接下來要聊的話題，有些為難，但是工作不能耽誤。
“哎，好。”
“楊華啊，咱們之前跟大家都宣講過下鄉政策，”崔主任上來就直奔主題了，“立北啊，現在是符合下鄉條件的，這你應該知道。”
“崔大姐，我知道立北暫時沒工作了，但是他的病還沒好利索，你看能不能晚點再...”林媽打一開始就在擔心這個事兒，沒想到還是來了。
“大家情況都一樣，王家的老三，劉家的小六還有方家的閨女，都要下鄉了，誰也不捨得呀，但是沒辦法，大家都一樣，而且最近上面剛剛開過會，要嚴格執行這個政策。”崔主任也無奈，立北的身體整條街都知道什麼情況 ，但是現在確實是沒辦法。
“崔大姐，老林在想辦法了，工作的事兒這幾天就會有信的。”
“這一批知青20號出發，還有10來天，在這之前要是能有單位的用工證明就能行。對了，要是沒把握，可得讓立北儘快去街道辦登記，太晚的話只能靠分配了。”崔主任只能提醒到這兒了。
“哎，崔大姐，明白，都明白。”林媽趕緊說道。
“楊華啊，街道上還有事兒，我就先走了。”
“哎，行，崔大姐，我送送你。”林媽也不知道剛剛想到了什麼，剛回過神兒來，趕緊起身送崔主任出去了。
林立鍾聽了個全程，崔主任這上門的意思也全懂了，還是下鄉插隊的事兒，估計也是聽到林立北康復了，不來做工作也說不過去。林立鐘盤算著自己把工作讓給四哥的話，他應該就能留下了，這事估計還得去找顧主任。今天就得跟林爸林媽商量了，要辦得快。
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崔主任不是多事兒的人，今天能這麼快上門，估計是有人說了什麼崔主任不好拒絕。這個人首先得能給崔主任帶來壓力，其次就是跟自己家尤其是林立北有些過節。一般人不會有心思來管林立北的事兒，跟自己四哥有過節，家裡或者本人能影響到居委會，林立鍾瞬間就想到了，是趙楊。林立北從小到大都沒有跟人生過矛盾，只有這次跟趙楊動了手，但是趙副廠長應該還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崔主任畢竟也是這麼多年的老主任了。之前一直聽說趙楊跟許梅處物件了，看來進展不錯，都能扯人家的虎皮了。
林立鍾也見過許梅幾次，畢竟同在一個學校，總能碰到，那是個很霸道的小姑娘。趙楊要是跟她結婚了，那趙家可要熱鬧了，趙楠可是個自私又討人嫌的，之前見到的袁慶蘭也不是個講理的人，有這樣的婆婆和小姑子，夠這許梅喝一壺的裡。要是趙楊敢中途把人給甩了，依著許梅的性子，那他也不用在城裡混了，惡人自有惡人磨，趙楊和趙家自求多福吧。
“閨女，幹嘛呢？”林爸跟林媽進門的時候就看見林立鍾在堂屋裡坐著發呆，手裡還拿著個信封。
“啊，爸，你怎麼回來了？”林立鍾想的入神了，都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我這上午加班完事了，下午可以休息半天，你手裡拿著啥？”
“啊，這個，這個是今天郵局剛送了的，你不在，我代簽了，”說完就把信封遞了過去.
“你爺呢？”林爸一聽郵局就趕緊開啟了，果然是東北那邊來的電報。
“我爺去動趙爺爺了，估摸著快回來了。”林立鍾剛說完，林爺爺就進屋了。
“找我？老大，出什麼事了？”林爺爺剛從院子就聽到了兒子在問自己。
“之前發的電報，有回覆了。爹，你看。”林爸動了動手上的信封。
“給回了？快給我看看。”
林爺爺拿過信封就拆開了，盯著紙上的內容看來起來，半晌沒反應。
“爹，咋了？”林爸發現父親有點不對勁兒，趕緊問了一句。
“老大，你小叔來信兒了。”林爺爺說道。
“小叔？我娘不是說小叔沒了嗎？”林爸跟小叔年紀差不多大，奶奶爺爺走的早，小叔從小都是林奶奶帶起來的，記得四幾年的時候小叔就偷著跑了，據說是去參軍了，之後好多年都沒有訊息。自己跟楊華結婚那年小叔回來過一趟，穿著整齊地軍裝，精神得很，沒待多久就走了，再後來就沒了訊息，記得自己還問過娘，娘當時說小叔沒了。現在想來，當時孃的神情，氣憤多過難過，看來說的是氣話，當時年少，自己還真信了。
“爹，咱家還有小叔呢？”林媽聽得有些迷糊，“咱家幾個小叔啊？”
“唉，都是上一輩的事了，別打聽了，知道你們小叔沒事就行了，人現在在濱城，之前為了人參的事我給他發了電報，這不今天有回信兒了。”林爺爺想起那小子就生氣，真是個犟種，當時兩人都在氣頭上，說的話能當真嗎 ，他就信了，幾十年不回家。
“那小叔來電報都說了啥？”林爺爺不讓打聽估計是裡面有林奶奶的事。
“唉，你小叔啊，還是這麼個倔脾氣，去鄉下種地去了。”林爺爺說道，“回電報的是他家老大，長海。”
“那小叔現在還好嗎？”林爸趕緊問道。
“沒事，他在那邊待了這麼多年，戰友一大堆，能出什麼事。”林爺爺雖是這麼說，但是心裡還是有點擔憂。“反正人參的事也解決了，回頭再給他回個電報說聲吧，別讓人再忙活了。”
“那，要不要我請假去看看，見到人也能放心些。”林爸說道。
“這個，我回去跟你娘商量之後再說。”林爺爺也想去，估摸著老伴兒肯定也想。
林立鍾對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小爺爺有點興趣，要是人在濱城的話，自己可以帶著爺爺去見見人。
“媽，崔主任說的事兒，你是不是忘了？”林立鍾開始提醒林媽。
“崔主任來過了？”林爸看向林媽。
“對，崔大姐來過了，正想問你呢，立北工作的事兒怎麼樣了？”
“難辦，今年經濟的緊縮政策影響擴大了，各個單位都在控制職工的總數量，我能找的都問了一個遍，都沒辦法。”林爸從處理結果出來就開始忙這件事兒，但是快半個月了，沒有丁點回音，就知道沒戲了。
“那立北怎麼辦？他身體剛剛好轉，趙叔說接下來三個月調理得當的話就能跟正常人一樣了。”林媽著急了，兒子病弱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有康健的希望，不能就這麼放棄了,“老林，要不我....”
“不行，”林爸當然想過讓兒子頂崗來著，但是現在政策嚴進寬出，進廠沒那麼容易，“立北頂崗不符合廠裡的規定，沒法成為正式職工。”
“那怎麼辦？想想辦法啊。”
“媽，你先別急，我有辦法。”林立鍾眼見林媽眼睛要紅了，趕緊出主意。
“你才多大，能有啥辦法。”林媽以為閨女說著玩。
“你們不要只盯著廠子啊，把格局開啟，我們回收站不也挺好的嘛。”
“你能弄到進去的名額？”林爸有點懷疑，雖說回收站不是什麼重要單位，但現在的大環境在那擺著，哪個單位的正式工名額不是搶破了頭。
“不能。” 林立鍾老實地回道，“但是。”
“你個熊孩子，說話就好好說完，別大喘氣。”林媽被林立鍾整得一上一下的，不耐煩了。
“好吧，簡單來說就是把我的工作頂給我哥。”
“對啊，媽怎麼沒想到。”
“你想到個啥，那小五怎麼辦，工作給了立北，小五就得下鄉。”林爸看林媽是急糊塗了，父母為了子女奉獻，那沒啥說頭，但是兄弟姐妹之間，尤其小五還是小的那個，就必須把握好分寸，不然會造成矛盾的。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林媽看林爸變了臉色，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林爺爺都一臉不認同，林媽跟著急了。
“爸，媽，沒事，我知道我說了啥。”林立鍾完全沒往心裡去，自己下鄉是有目的的，而且林立北的身體確實不適合下鄉。“四哥從小到大都很疼我的，現在他需要留在家裡，那就我去好了，沒啥不行的。”
“不行，我不同意，”林立北從門外進來了，剛到門口就聽到妹妹要把工作讓給自己然後下鄉，林立北就開口了，“小五，我是哥哥，下鄉肯定是我去啊。”
“算了吧，你去，你連一個月都待不了。”林立鍾無奈地看著林立北，“哥，你妹我這一身力氣，在城裡也就混個半飽，要是到了鄉下，那可就不一樣了，肯定能給自己養的白胖白胖的。”
“那也不行，你是個女孩子，年紀還這麼小，我不放心，爸媽肯定也不放心。”
“把心放到肚子裡，不要阻攔我奔向幸福生活，大不了我回老家去啊。”回老家是不能回的，方敏下鄉的地方在大東北呢，好像是叫靠山屯，一聽就是好地方，靠山吃山嘛，這野兔子野豬啥的還不得嘎嘎多啊。
“那也不行，我...”
“好了，別爭了，聽小五的。”林爺爺發話了，覺得小五說的沒錯，要論下鄉還是立鍾合適。
“那我明天上班了就去單位找顧主任一趟，把事情趕緊定下來。”林立鍾心中還是有點擔心的，按照趙楊和許梅的性格肯定不會只是去居委會這麼簡單。
“好，好，這樣還能讓你哥提前適應適應。”林媽見林爺爺拍板兒了，林爸也沒再反對，就放心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讓閨女下鄉自己也難受，但是沒辦法，閨女去以後還能有回來的機會，但是兒子的身體要是耽誤了，可是一輩子的事。“咱們跟崔大姐好好說說，爭取個近點的地方，每個月說不定還有機會回來看看呢。小五啊，你放心，等這段時間過去，你要是想回來，媽就退下來，把工作給你。”
“哎，就知道還是媽疼我。”林立鍾嘴上應著，心裡卻已經打算好了，到時候高考恢復了，自己就拉著四哥一起考回來，說不定還能去首都上大學呢。
“嗯，有機會的話還是讓小五回老家，周圍十里八鄉的我都熟，保證讓我孫女過得舒舒服服的。”林爺爺也贊同就近下鄉。
“行，爹，我一會兒就去居委會問問。”林爸回道。
第二天早上，林立鍾照常起床洗漱吃飯，不過今天不急著出門了，林爺爺已經先拿著鑰匙去回收站開門了，而回收站的總部在城區，離著林家不遠，騎腳踏車也就10分鐘的路程。林立鍾吃完飯幫著收拾了一番，見時間差不多了才騎車出了門。來到單位的時候還有20分鐘才上班呢，但是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在打掃辦公室的衛生，林立鍾工作快三個月了，來這裡的次數也就三次，面試一次，入職一次，還有一次是月初單位開會，每個回收站的負責人都來了，她們那就林立鍾一個人，只能是自己來了。單位裡的同事臉還沒混熟呢，唯一熟悉的就是當初招自己進來的顧主任了，上個月還給自己送獎金來著，她辦公室好像是在二樓來著。
“早啊，主任，打掃衛生呢，我來幫忙。”林立鍾一上二樓就見顧主任在辦公室門口掃地，拖把就在旁邊，見狀林立鍾挽起袖子就準備開始拖地。
“啊，是小林啊，你怎麼來了？”顧主任正掃著地，就聽見身後有人說話，還以為是隔壁辦公室的小張呢，抬頭一看是林立鍾，這會兒她應該在郊區回收站，怎麼還跑這兒來了。“你那站開門了嗎？哎，放著我來吧。”
“開了，我找人臨時看著呢，沒事，不會耽誤工作的。”林立鍾說話間都拖了一半了，她力氣大，速度又快，不一會兒就拖完了。
“坐，來，喝點水。”顧主任給林立鍾倒了杯溫開水，回到了辦公位置。“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說吧，有啥事？”
“是我，是這樣的主任....”林立鍾簡單地把想讓自己四哥頂崗的事跟顧主任說了說。
“這樣啊，”顧主任思索了一會兒道，“只要符合單位規定，去辦手續就成。”現在下鄉政策一嚴，大家都在想著辦法給子女弄名額，隔壁辦公室的小張就是這麼進來的，他爸還不到五十，但是家裡就這麼一個兒子，沒辦法，只能自己回家換兒子進來，單位這樣的事還不少，只要不是往裡添人，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領導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妹妹給哥哥讓位的，這小林還是頭一個，不過想想她的那身力氣，也就理解了。“你回去之後讓你哥準備個醫院的體檢證明，回頭去人事那裡辦理就行。”
“那成，那我心裡就有譜了，”林立鍾得到肯定地答覆之後就放心了，“顧主任，我瞧著您愛喝茶，這是我爺從鄉下帶來的茶葉，自家炒的，你留著嚐嚐。”林立鍾前幾次來的時候就打量過了，顧主任的茶缸子裡得茶鏽都快養成茶山了，屋裡也一直有股茉莉花的清香，雖然沒有看到茶葉罐，但是是茉莉花茶沒跑了。林立鍾昨天晚上準備好了，包裝也都換過，這時候就直接把這具有時代特色的牛皮紙包放到了顧主任桌上。
“我爺爺啊，也是個茶友，這年頭經常買不到好茶，他就自己買了生茶葉試著炒，您嚐嚐，也給提提建議。”林立鍾也不算是撒謊，林爺爺確實自己炒過茶，試了好幾鍋，但是都糊了，最後餵豬豬都不吃，把林奶奶氣得不輕。
“喲，這不錯嘛，老人家真能幹。”顧主任拿起紙包聞了聞，這香味可比自己在供銷社買的茶葉好多了，“那也不客氣了，小林，我這有個之前參加運動會得茶缸子，一直也沒用上，給你爺爺帶回去吧，就當這茶葉的回禮了。”顧主任說著就把茶葉放到了櫥子，同時從裡面拿出一個白色的搪瓷缸子，上面還寫著“為人民服務”的字樣。
“那感情好，我爺爺就喜歡這樣的缸子，我可得帶回去，讓他跟村裡的老頭們好好炫耀炫耀。”林立鍾知道顧主任這是不想佔人便宜，也就順手接過茶缸子了，“那主任，我先走了，您忙。”
從二樓下來，林立鍾就趕緊騎車走了，林爺爺自己在回收站也不知道能不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