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花落誰家
文工團的王先佑行動很快，中午一吃完飯就叫上自己的得力手下，拿著事先準備好的獎狀，直奔靠山村了。
吃過午飯，老支書就跟村長去了隊部，兩人商量著一會兒就把樓衛紅的名額給定下來，然後把知青召集起來，當面宣佈。
還不等兩人出門，就被從縣城趕來的王先佑給攔住了。
“是靠山村的張支書不？”王先佑看著眼前頭髮花白的老頭問道。
“我是，請問你是。”老支書把菸袋收了起來，對方是開車來的，看樣子是從縣城裡來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了。
“你好，張支書，我是咱們縣文工團的團長，我姓王，王先佑，您喊我小王就行。”王先佑想著等會兒的事情，就開始客氣上了。
“哦，你好王團長，快請進。”要不是聽林立鍾說過此人，光看此人的言行，是看不出的，老支書心裡不免警惕起來，這又會做官，又能裝的人，可不是善茬兒。
“王團長，喝水，村裡撿漏，實在是招待不周啊。”老支書給兩人倒了兩杯白開水，隊部是有茶葉的，專門為了招待領導準備的，但是老支書實在不願意讓這種人浪費自己村裡的好茶葉。
“哎，沒事，理解，理解。”王先佑接過茶杯放到了一旁，根本沒喝。
“不知道王團長到咱們靠山村來，有什麼事兒啊？”村長見老支書在一旁摸索著菸袋，就先開口招呼了。
“哦，是好事，”王先佑示意助手把獎狀拿了出來，“是這樣，之前你們村有個叫劉洋的知青是不是？”
“是，是有這麼個女知青，不過她前段時間去縣裡了，說是結婚了，最近都不在村子裡。”村長一聽對方提起劉洋心裡就一咯噔，劉洋雖說是去縣裡了，但是戶口和關係還在村裡，他之前還找過她，但是劉洋一直說在辦理中把村長給打發回來了，因著劉洋的物件也是革委會的小領導，村長也沒法硬來。
“那就對了嘛，這劉知青可是個好同志，她前幾天見義勇為，救了我們團的一個同志，這件事啊革委會的高主任都對她提出表揚了，這不我們就來送獎狀了。”說著就讓手下把獎狀給了村長，老支書一直在旁邊抽著旱菸，沒有說話。
“啊？是這樣啊，那怎麼不給劉知青直接送去啊，對方現在也沒在村子裡。”村長覺得這獎狀有點燙手。
“嗐，這不是劉洋同志的組織關係還在靠山村嘛，這在縣裡也是得送到單位的，我也去革委會跟高主任請示過，他還說對劉洋這樣的好同志要重點培養呢。”王先佑左一句高主任，右一句高主任的，村長想不接都不行了。
“哦，好，那我就代表村裡暫且替劉知青保管了。”
“對，這才對嘛。”王先佑見村長去放獎狀了，又開始跟老支書說話，“張支書，聽說咱們村有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是吧？”
“嗯，有。”老支書點了點頭。
“那這麼好的培養機會，就挺適合劉洋同志的，這要是報上去，領導保準透過，您說是吧？”之前的鋪墊都完成了，這會兒王先佑就把他來的目的直接說出來了。
“哎，王團長，你有所不知，這個名額...”村長聽到這話就想著趕緊說明一下。
“咳，咳，”老支書的咳嗽聲打斷了村長，“嗯，有道理，咱們村委啊，會好好開會討論一下的，王團長，您還有別的事情嗎？”
“嗐，沒了，就這點事，那我就先回去了，”王先佑該表達的意思已經表達到了，至於靠山村會不會把劉洋的名字上報，他一點都不擔心。
“那就慢走不送了，”老支書只是站起了身，根本沒有出去送的意思。
村長見這架勢，只能自己去送了。
“六大爺，這癟犢子玩意兒的意思是不是讓咱們把劉洋的名字報上去？”村長也回味過來了，一進屋就跟老支書說道。
“嗯。”老支書坐在椅子上，抽著旱菸，看不清表情。
“可是咱們上午的投票已經有結果了，是樓衛紅那孩子啊。”
“這姓王的那意思是即使咱們報了別人也會被卡住。”
“啥？這，這，這群缺德玩意兒，這還有天理嗎？啊？”
“坐下，”老支書用菸袋敲了敲桌子，“現在這種情況是人家早就算計好了的，之前你去找劉洋，人家就是在拖著，為啥拖著，放著好好的城裡人不當，非得留著農村戶口，這擺明了有所圖謀，那當時你拿她有辦法嗎？”
“唉，也是，人家八成早就知道名額的事兒了，一直等著這一天呢。”
“咱現在不能硬碰硬，畢竟關係著衛紅這孩子的前途命運，咱要是硬往上報，他們再找衛紅的茬怎麼辦，真把人找個理由弄下去，咱也沒辦法不是，還得讓衛紅落個不好的名聲，不值當。”
“那咋辦啊？真就把劉洋報上去啊？那樓衛紅那邊咋跟人說啊？”
“咋說？掰開了揉碎了跟衛紅說，這樣，你去把衛紅喊過來，咱把情況一五一十跟人說清楚。”
“好，六大爺，我這就去。”村長聽完老支書的安排，就去知青點找樓衛紅去了，老支書則是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旱菸，這緊皺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樓衛紅此時正在河邊，跟馮志遠說話。
“志遠，這次的我....”上午的投票結果出來之後，樓衛紅就一直處於一種矛盾的狀態，既欣慰又不捨。
能獲得這麼多村民和知青的支援，她覺得這麼些年在靠山村的付出沒有白費，心裡很是熨帖，但是一想到以後要離開這裡了，心裡又十分不捨，不僅僅是不捨得這裡淳樸的村民還有一起奮鬥了這麼久的物件。
“衛紅，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馮志遠知道樓衛紅的為難，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身上，“衛紅，你能獲得這個名額是實至名歸的，大家都看好你，你要珍惜，不用考慮我這邊，我是一個大男人，怎麼都好說，但是你們女孩的好年華就這麼幾年，你不能再猶豫了。”
“可是我，”樓衛紅也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有很大可能是可以回城的，但是她心中還是多有不捨，“可是我捨不得你。”
等了這麼多年，樓衛紅好不容易跟馮志遠在一起了，偏偏在這個檔口她拿到了名額，真的是進退兩難，想到這裡，眼裡忍不住溼潤了。
馮志遠見狀把人攬到了懷裡，不得不說，真的是天意弄人，他之前浪費了太多的時間，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心意相通的革命伴侶，現在又面臨即將分離的境況，而且這次的分離很可能是一輩子。
“衛紅，別想這麼多，你放心的去，我就在這裡等你，到時候要是想我了，就跟我寫信。”馮志遠這話不知道是在安慰樓衛紅還是安慰自己。
“嗯，我會的，”樓衛紅不斷地點頭。
兩人在河邊待了一會兒，等樓衛紅的情緒穩定之後，就回知青點去了。
“哎，樓知青，可算回來了，正找你呢。”村長剛才已經來過一次，樓衛紅沒在，他去村裡一些相熟的人家找了找，沒有找到就又回了知青點，正好碰到從河邊回來的馮志遠和樓衛紅。
“村長，找我有事兒啊？”樓衛紅看村長這神色還有點著急。
“啊，有事兒，你跟我去隊部一趟吧，老支書也在，有事跟你說。”知青點這麼多人，村長也不好直接開口。
“哦，那好，我跟您去一趟，”樓衛紅說完看了馮志遠一眼。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回來再說。”
樓衛紅跟村長到了隊部之後，就見到了愁眉不展的老支書。
“老支書，樓知青來了。”村長的話打斷了老支書的思路。
“哦，衛紅，來啦，坐，這邊有凳子，坐下說。”想了半天，老支書暫時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能先跟樓衛紅和盤托出再說。“是這樣，衛紅，剛縣裡文工團的王團長來了....”
老支書把王先佑的來意和帶來的獎狀跟樓衛紅都說了一下，末了還把自己的推測跟樓衛紅說了。
“這人應該就是衝著名額來的，孩子，你這名額怕是難了。”
樓衛紅聽了老支書的話之後，並沒有很大的反應，因為她被劉洋的這波操作給震到了。
“衛紅，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名額報上去，還得要稽核，最終得革委會稽核透過之後才行，可是現在這情況，即使咱村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估計也會被卡住。”
“老支書，你是說咱們村裡的投票結果不算數了嗎？”
“衛紅，咱村裡的投票當然算數了，而且劉洋是個什麼人咱們也清楚，但是關鍵就在稽核這塊，村裡是有心無力，要是非要往上報的話，只怕...”老支書話說道這裡頓了一下。
“老支書，您直說就行。”樓衛紅聽過老支書的分析之後，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她明白，要想卡她可太容易了。
“只怕他們會找你茬兒，胡亂給你安個什麼錯處，衛紅，咱們現在勢弱，真要出了什麼么蛾子，這口氣也只能暫時嚥下。”老支書畢竟是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人，見識過亂世，也經歷了和平年代，眼下這情況，只能是委屈一下樓衛紅了。
樓衛紅聽完老支書的話，並沒有開口，她心裡仔仔細細把老支書的分析重新過了一遍，發現無論怎麼操作，確實都避不開革委會，心裡就有了決斷。
“老支書，我聽您的，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考慮，正好我對離開咱們村這件事也是左右為難，這名額索性不要了。”樓衛紅面上說的輕鬆，但是這心裡還是很難受的，畢竟眼睜睜地看著機會在眼前划走，這滋味屬實不好受。
“好，好，想明白就好啊，機會以後還會有的，衛紅啊，老頭我呢，也是從戰亂年代走過來的，我相信咱們的國家，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你一定要有信心，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老支書說這番話並不是簡單地為了安慰樓衛紅，而是他真的相信，這亂糟糟的時代會過去，縱觀歷史，大亂之後，必有大治，歷史從來都是向前發展，而不會倒退。
樓衛紅從隊部出來的時候，心情已經好多了，縱有再多的不甘，也都放下了，這兩難的境地，沒想到就以這樣的方式讓她有了答案。
“六大爺，你說樓知青真的是想明白了？”
“嗯，那孩子說話的時候，眼神沒帶假，”老支書又拿起了他的旱菸袋。
“也是，這孩子從來都是有一說一，不喜歡說謊話的人，唉，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
“行了，這趕上了也是沒辦法，而且，名額這事是福是禍，難說的很。”
“哦，六大爺，這能上大學還不是好事啊？畢業不就留在城裡了？”
“哪有這麼好的事情，現在城裡下鄉都這麼嚴格了，城鎮戶口是那麼好得的？”
“也是，要不然，這立鍾和立北也不至於來咱這兒，”
“知道就好，行了，你回頭去鄉里，把那人的名字報上去吧，省得那姓王的再到我眼前耀武揚威的，什麼東西。”老支書實在是不想看到王先佑那副嘴臉了，看得人吃不飯去。
“知道了，明天我就去鄉里一趟。”村長點頭，很是同意老支書的看法，那姓王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樓衛紅走回到知青點之後，沒有去喊馮志遠，直接回了自己屋裡。
“樓姐，你回來啦？村長喊你啥事兒呀？”韓淑霞一見到進屋的樓衛紅就問了起來。
“樓姐，是不是名額的事情定了？”方敏也有點好奇。
“樓姐，累了吧，趕緊去躺一會兒吧。”許茜發現了樓衛紅的臉色不是很好，感覺村長找樓衛紅不是啥好事。
“嗯，確實累了，我先睡一會兒，晚飯的時候記得喊我。”樓衛紅跟許茜說的，對方也點頭了之後，她才爬到床上，把被子鋪開，躺了進去，沒有再管宿舍裡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