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來了之後就跟在黛玉身邊三賠禮四道歉,左一聲好妹妹,右一聲好顰兒。

像一條討食的胖金毛。

黛玉卻只顧著與雪雁、紫鵑頑風箏,寶玉又求著紫鵑勸黛玉。

可這會黛玉玩得正高興,也不好開口。

寶玉再求雪雁,雪雁卻也不理他。

一來二去,寶玉也心生憂煩。

氣林妹妹不通情,氣顰兒不懂自己的心。

“又不是我要失約,是家裡老爺拿了有事,我不脫得身。

要怪也只能怪到老爺頭上去,他要不拿我,我哪能失了妹妹的約.”

探春與其他丫鬟們在邊上看戲,知道這倆人三天兩頭的拌嘴鬧彆扭。

有時甚至會氣上幾日,互不搭理,今天這場面反倒不算稀奇事。

寶玉心裡卻也漸生怨氣,自己好話說盡了也沒用。

園子裡這麼多人看著,只覺失了臉面。

越想越氣,當下扯著項圈上的石頭就要摔。

這一幕可將幾個姑娘嚇了一跳。

身為主人的秦可卿更是心涼了半截,她自然也聽過寶玉之玉的傳聞,石頭可是寶二叔的命根子。

石頭摔在了寧國府園子裡,西府太太們還不知要怎麼怪罪。

其中最緊張的莫過於林黛玉了,當年才見時就摔了一次,現在又要再來一次。

她魂都要嚇丟了,愣在那裡連麻姑獻壽的風箏也落了下來。

賈蓉更是臉的氣黑了。

這小胖子要幹嘛?蓉哥兒心裡大罵,你特麼的摔玉滾回你自己院子摔去,別在這裡摔啊。

看把我媳婦嚇的!賈蓉最不想跟西府的太太們打交道,寶玉在這裡摔了玉傳到西府太太們的耳裡,又有沒完沒了的事兒。

鳳姐兒知道事情的嚴重,一眾姑娘是跟她來的,寶玉是寶貝,一眾府裡姑娘也是寶貝。

寶玉摔了,姑娘們委屈了,最後老祖宗和太太們怪罪的還是她。

這會兒也沒了好臉色,鳳姐兒當下起身喝道:“你摔個試試.”

寶玉被鳳姐兒這一哼,反倒晃神過來。

這裡不是在老祖宗房裡,太太們也不在,現在摔了林妹妹以後還不得更躲著自己。

這樣做得不償失。

想到此處,賭氣的撅著嘴將石頭丟給身後的襲人。

哪怕是這一丟,也差點讓園子裡的眾人嚇出病來。

接住石頭的襲人此刻雙手更抖得裡厲害,同時又大呼幸運,幸好沒事。

小胖子卻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嬉皮笑臉地向賈蓉、鳳姐兒打招呼,撿了個與黛玉相同的美人風箏跑了。

“好妹妹,看這個風箏與你手上的一樣.”

寶玉在眾姑娘的矚目下拉著線跑,卻怎麼都飛不起來。

剛受了驚嚇的姑娘們哪裡還有放風箏的心思,一個個對寶玉惱得很。

林妹妹眼裡更落下幾滴眼淚來,傷心不已,心裡責著寶玉不通人心。

“好顰兒,別哭了。

瞧著你哭,我心都要被碾碎了.”

寶玉也顧不上頑風箏,上前去安慰。

這個時候哪裡能安慰得住。

林妹妹反而是撲進了可卿懷裡,不想搭理寶玉。

“林姑姑不如到侄媳院子休息會.”

“我……”寶玉愣在原地,只看著一眾姑娘都走了,卻沒一個與他招呼的。

此番滋味,只有他能懂。

鳳姐兒也不想在這待著,也一同去了。

園子裡就剩下寶玉、賈蓉及他們身後的丫鬟。

“蓉哥兒,林妹妹為什麼哭了?”

寶玉怎麼也想不出林黛玉哭的原因,只覺得見了林黛玉哭,他心痛,很心痛。

卻偏偏找不出林妹妹哭的原因。

賈蓉心底無語的很。

為什麼哭?還不是你這傻冒沒個輕重,氣上心頭就要摔玉。

我他孃的倒想看看你這破石頭能經得幾次摔。

不過,到底寶玉是賈蓉長輩,賈蓉心裡再氣也不能這麼回他。

沒好氣道:“是林姑姑想起一些傷心往事罷.”

從襲人手裡拿過石頭看了幾眼,雖包著金刻著字,也不覺多稀奇。

隨手給寶玉戴上:“二叔以後莫要隨意取下,被太太們知了,可又有一頓訓斥.”

寶玉點了點頭,也沒多在意。

只當石頭是自己發洩的工具,摔了它,府裡太太們一定都得擠上來哄自己。

現在林妹妹都走了,寶玉深知自己再做什麼也沒了觀眾,心裡也平靜了許多。

反倒關心起寧府老爺來,“珍大哥醒了沒?”

“老爺每日清晨都會醒上片刻,只是三魂七魄還沒歸位,每次醒了也無法言語。

寶二叔要去看老爺嗎?”

寶玉咧咧嘴,搖頭拒絕道:“我與珍大哥素來關係最好,見了他樣子,怕自己忍不住傷心。

還是不見的好.”

我信了你個鬼。

你能跟賈珍關係好?不想去看就不想去看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賈蓉面上卻點頭嘆氣:“不去看也好,我每日過去見了老爺,心裡也異常悲痛。

怎麼老爺好端端的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是我們賈家的不幸啊.”

寶玉卻忽然曾經秦可卿提過一嘴的秦鯨卿來,問:“蓉哥兒,你媳婦家兄弟不是說這幾日過來,可到了沒?”

“二叔怎麼想起他來,秦家兄弟正在書房裡看書了.”

寶玉笑了聲,興奮道:“上回在老祖宗那裡,你媳婦將她兄弟說得各般出彩,心裡早想見他。

我們快去見見那兄弟罷.”

可卿在賈母那裡提過秦鍾?賈蓉想了片刻倒也懂了,可卿性子就是這般,雖然自己跟她說了秦鐘的事會處理好。

她估計心底還不放心,又怕秦鍾是個外姓的親戚在私塾受人欺負,於是拉著讓寶玉照顧秦鍾。

這回可卿是多慮了。

自己昨晚才在族裡宗祠接了代理族長,與各房老爺和議了,對義學、義窯、義莊、義田、山場、畜場、廟宇、祠堂等族產立下新規。

賈家義學但凡出了什麼亂子,身為館主的賈代儒皆得負責。

更別說賈蓉的妻弟入學受欺負,賈代儒哪能不管?不過,有寶玉護著些也好,那樣徹底清除了隱患。

只是……賈蓉擔心秦鍾這傢伙跟寶玉走得太近,萬一染上寶玉這偷吃胭脂的習慣,又或是與寶玉在夜裡細細的算賬。

自己把秦鍾拉來還有什麼用處?當下寶玉要見秦鍾,賈蓉也沒有拒絕的理由,自是領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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