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奈落收拾完天目山的殘局返回人見城的時候，奴良滑瓢已經離開了。
“那個人呢？”
作為“丈夫”，和“四之宮彥”不同，或許是因為兩人初見之時朔夜便沒有隱瞞的緣故，奈落對朔夜的計劃倒是略有了解。
培植自己的實力爭霸天下嘛，真正擁有力量的存在有幾個甘於平平常常地度過一生呢？桔梗那樣的女人可太稀少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自從被朔夜以詭秘的手段搶奪走了分身神無後，奈落便再度清楚認識到，自己和朔夜的實力之間存在著的是斷層級的差距。
——很難想象，會有一個人類比妖怪還強那麼多，更難以想象的是，一個擁有如此強悍力量的人類，還能那麼地瞭解陰暗角落的陰謀詭計。
就很氣！
但在生氣之餘，心知無法透過四魂之玉從半妖進化為純種妖怪的奈落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即，誠如五百年前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都未能逃過成為“人”之本身的生老病死，繼國朔夜雖然實力強悍，還有生吞四魂之玉的詭異力量，但從氣味來說，毫無疑問是人類。
只要是人類，就必然有死亡的那一日。他奈落能為奪取四魂之玉苦苦等候五十年，難道還不能為了熬死繼國朔夜再等一個、兩個、三個五十年嗎？
到那個時候，由身為“丈夫”的他繼承繼國朔夜留下的全部遺產，也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對吧？
但這些過往的無法改變的事情已經是多說無益，作為實用主義者，奈落更關注的依舊是當下。
壞訊息：雖然為繼國朔夜生下了一個孩子，但奈落在繼國朔夜面前的地位依舊尷尬，讀作“丈夫”，寫作“儲備糧”。
“這是……結界？”
作為一個默默關注了巫女桔梗許多年的合格的陰謀家，奈落自然不至於認不出朔夜所畫之物為何物，只是朔夜身前卷軸上畫出的結界陣圖比他所瞭解的所有結界陣圖都要複雜，這讓自詡為見多識廣的奈落都有一瞬間的遲疑。
好訊息：單就壽命論的角度來看，妖鬼的壽命幾近於無限，奈落雖是不完全體的半妖，但活個百千年不成問題。
三個月之前，他還好似隱藏在幕後的傀儡師一般將犬夜叉和桔梗轉世的戈薇等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享受那種支配他人命運的暢快，誰能想到短短三月之後，被囚禁在蛛網上任由他人操控的可憐蟲就成了他自己了呢？
奈落心裡的算盤珠子打的賊溜爽，不過這一切對於美好的暢想，都建立在同一個前提之上，即，他要活的比繼國朔夜更長。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用處啦。”
生平頭一次的，奈落有點後悔選擇在那一日前往除妖師的村莊殺人。
這女人莫不是終於準備將妖鬼當做血食了吧？那可就不妙了。
真嫉妒啊，明明都是做著“壞人”會做的事情，為何繼國朔夜幹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有如神助呢？
心頭惡念叢生，有著海藻般黑髮的奈落神色卻很是溫和，得到繼國朔夜簡單的交代答覆以後，他換下沾染著天目山妖鬼血液的羽織，狀似不經意間問道：“哦，對了，天目山那些妖怪們的血液都被我用大號的葫蘆裝起來了，也正是因為夫人的這種要求，我才忙碌到這麼晚回來，那些血液，夫人是有什麼特殊的用途嗎？”
回應他的是白髮少女緩緩放下的毛筆，活動著肩膀處的關節，微微側偏過頭來，將平展在桌几上的綢緞卷軸展露在奈落的面前。
不知何時起，那綢緞面上已經被少女密密麻麻畫上了相當繁複的咒術紋路，紋路相互勾連，以其中古老而玄妙的符文為中心，形成了一個邊緣規則的圓餅狀圖形。
從天目山返回人見城天守閣，瞧見白髮姬君笑眯著眼的愉悅模樣，奈落便知道，繼國朔夜再一次擁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誰能保證有更合適的“丈夫”出現後，繼國朔夜不會一口啊嗚掉他，然後帶著繼國神無嫁給新的丈夫呢？
每想到於此，奈落就忍不住伸手按住脹痛的眉心，忍不住嗤笑一聲。
如果將奈落蒐羅到的那些結界術陣法圖的複雜程度比作一，那麼朔夜所畫的陣法圖的複雜程度便足足有一百，即便是有差距，也不應該存在這麼大的落差才對。
驚訝且狐疑的目光落到歪頭淺笑著的少女身上，似乎是發現了奈落的驚疑之意，繼國朔夜乾脆抱胸而立，好奇的觀望了起來。
見繼國朔夜還能有如此的惡趣味，奈落便知道關於結界陣法一事並不是什麼他不能知道的機密，便也大著膽子猜了起來：“難不成，這就是出雲神宮獨家佔有，對外絕對保密的神力結界之術？”
從直白簡單，到複合繁雜，這期間的差距堪稱技術層面的斷代，但如果這結界陣法之術正是自平安時代開始就被神宮神社壟斷了的神力結界術的話，那麼一切便都解釋得通了。
“妾身要那東西做什麼？”
合情合理的猜測迎來的卻是少女姬君端著架子姿態優雅的嫌棄，她淡淡瞥了眼奈落，眼神驚疑好奇：“難不成夫君覺得那些被凡人供奉著的所謂的神明會庇佑人見城嗎？”
這……自然是不相信的。
猜測被否定，奈落決定不恥下問：“所以這是夫人自己創造的全新的結界之術嗎？真是厲害，向來夫人特地交代我要將妖血帶回，就是為了佈置這張陣圖吧。”
“可以這麼說。”肯定了奈落的話，見墨跡已經風乾，朔夜隨即將那張融合了咒術世界結界術和忍者世界封印術的全新陣圖平展開來。
有了在咒術世界使用超大型複合結界術獻祭天元、羂索和兩面宿儺完成生命層次進化以及在忍者世界利用複合結界術抽取地脈能量的寶貴經驗，繪製一份僅供一城使用的大型結界對她來說並不存在什麼技術難題。
難的反倒是如何有效的推廣出去。
“這是一份守護人類的結界，更是一份人與城池之間的契約。”
白嫩纖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綢緞，少女面上的神色可以說是溫柔到了極點，宛若已經透過卷軸上的墨跡看到了那美好且有趣的未來：“奴良君在離開前提醒妾身，飛天蜈蚣妖的頭顱短時間內確實可以充當威懾小妖鬼們的利器，但伴隨著主人的死去，妖怪頭顱的血氣會慢慢轉化為戾氣，長久持續下去，不利於城中居民的生活，於是妾身便想到了這個辦法。”
她所繪製的結界陣法主要有三重功效：淨化汙穢、吸收負面情緒和迴圈充能。
城池中人們產生的負面情緒會被陣法吸收，成為支援陣法運轉的能量，然後以淨化汙穢的形式釋放出來，和出雲神宮神力結界的運轉效果大致相當。
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結界能源的來源。
對於這個世界的超凡側來說，人類的情緒，是有力量的，得到人們虔誠信仰或強烈畏懼的器具會化為妖怪，那麼城池呢？
作為人類安家之所的城池，明明也是匯聚著大量普通人願望的媒介。
“——這陣法能在相當程度上對小型妖鬼產生威懾力，將其驅逐，可以說是神力結界的替代品，但如果這一陣法能在某一城池之中執行百年而未遭損壞，那麼它必然成為，人與城池之間最初的契約。”
朔夜好奇著那一天的到來。
前面部分的解釋奈落聽懂了，後面語焉不詳的話題他也不怎麼關注。
總之，知道朔夜對妖怪血肉毫無興趣後他稍稍鬆了口氣。
看來作為儲備糧的他現在還是安全的。
放鬆下來後，舒展的眉目不經意間便將主人的竊喜透露無二，好心情的朔夜也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似乎讓手下的頭號打工妖產生了些許誤解。
問題不大，擁有強大的端水能力也是作為主角必備的基礎素養之一。
於是伸出手，示意黑髮男人將身子彎低一些，手掌從肩膀處撫過白皙的脖頸和下顎，白髮姬君捧起黑髮男人的雙頰，黑眸與白眸四目相對，少女珍惜且愛憐的許下承諾：“放心吧夫君，妾身對那些普通地髒東西不感興趣，就算有一日真的到了需要以血食度日的那天，妾身也會第一時間選擇夫君。”
“夫君在妾身這裡，永遠擁有優先權呢～”
奈落：……
謝謝，唯獨這種特殊，他並不想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