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法醫辦公室,金平安一路小跑,跌跌撞撞的前往技術科。

嘴裡還不斷念叨著:“穗禾糧倉,穗禾糧倉……”

咔嚓,咚。

金平安握住門把手,靠在防盜門上,用肩膀頂開技術科的門。

主要是他吐了一上午,剛緩沒多久又在法醫辦公室吐了一場,身體實在使不上什麼力氣。

“老田!”

金平安忍著腹痛,靠在門邊朝屋內喊道。

聞聲趕來的田浩立即扶起金平安,他敏銳的觀察到金平安嘴角的絲絲血跡。

“穗禾糧倉,那個假王升將人綁來後,會暫時安置在那裡.”

金平安趴在田浩耳朵說道。

隔牆有耳,還是小聲點兒為妙。

田浩點點頭,把金平安扶到沙發上。

“哎,等會兒,你要去哪?”

金平安一把薅住田浩的衣服問道。

田浩甩開金平安的手:“這不是廢話嗎?肯定是去調查.”

金平安扭著眉毛:“那你把我放這兒是什麼意思?”

田浩指了指玻璃:“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臉,白的發青了,嘴角都嘔出血了。

老老實實在隊裡待著休息,別我走哪都要跟著.”

“都找到關鍵線索了,你這不帶上我?”

金平安愕然道:“你真想放過胡英韶不成?”

田浩轉過身環顧四周,又去門口看了眼走廊兩邊,然後回到金平安面前,神情嚴肅道:

“今天用了多少次回溯了?本來就剛出院沒多久,繼續高強度連續使用能力,你還要不要命了?”

“代價不一樣啊,以前的回溯都是帶著卡bug做的全套,這次連半套都沒有,以我現在的精神狀態,至少還能再做兩次全套回溯.”

金平安捂著肚子:“你別看我吐的稀里嘩啦,那都是暫時的,就剛結束那會兒比較難受,過個十來分鐘後啥事都沒有.”

“二者的區別就像是腳指頭磕桌角和腦袋被敲悶錘一樣,前者疼的流眼淚但實際傷害不大,後者一聲不吭可能已經當場去世。

這跟搶救傷員是一個道理,叫的越慘的往往沒啥事,受傷嚴重的都是那些沒精力吭聲的.”

“就算是這樣,就你現在的身體狀態……”

田浩還是不肯帶上金平安。

能力是他的,怎麼說還不是全憑他一張嘴?

萬一這小鬼已經在瀕死邊緣徘徊,卻強撐著說沒事兒,事後倒下了算誰的?

況且,金平安這死腦筋還真有可能能這麼幹。

上回抓王友才進行隊員稽核的時候,金平安強行使用六次能力直接暈死了過去,屬實把田浩給嚇到了。

過去的事田浩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你不帶我,過會兒我自個打車去行了吧?”

金平安開始耍無賴,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田浩看著金平安非常頭疼,要不是手銬被高彬拿去用來,他絕對立馬把金平安銬在窗戶邊上,還打車,想屁吃。

時間緊迫,田浩沒工夫陪金平安在這兒乾耗。

“行了,跟上,沒我允許絕對不許用回溯聽見沒?”

田浩邊走邊跟金平安約法三章。

“知道了,知道了,都說了我沒事……”

金平安不耐煩的搖著腦袋。

田浩的車子被拖走拆彈去了,他只能借姜開濟的車子用用。

保險起見,兩人還套上了防彈衣。

…………

穗禾糧倉地處郊區外圍,農業區邊緣,是有著近五十年曆史的老糧倉了。

但它並不是純糧倉,在收穫季到來之前,偶爾也會對外出租存放一些別的東西。

放在以前,像這種地方,在千花市可謂是數不勝數。

但隨著道路建設,很多經濟農產品在經過機械收割後,便會直接裝車運往加工廠附近。

除了部分特殊情況,很少會囤積在產地倉庫內。

這種建在農場附近的倉庫開始逐漸荒廢,大部分都被拆除用於擴大農田面積,只有少數得以存留。

田浩和金平安二人裝備好手槍。

田浩的是實彈,金平安的則是電擊槍。

考慮到金平安的射擊水平和實際年齡,還是電擊槍比較適合他。

一來,電擊槍只要槍口對準了,命中率基本就是百分之八十往上,還沒有太大的後坐力。

二來,萬一真的發生槍戰,電擊槍這種非致命武器,用起來也不用擔心會把人打死,避免了意外殺人讓他產生心理陰影的可能性。

為了防止打草驚蛇。

田浩沒有選擇一直把車開到糧倉門口,而是在附近的小樹林裡下了車,帶著金平安慢慢摸索到側門處。

方圓數千米內,除了倉庫旁邊的二層小平房外,就是大片農田,除此之外一個建築都沒有。

至於為什麼不先去平樓,回溯記憶中,假王升也只在倉庫門口活動過。

還有就是二人老遠就看到了平樓門上的大鐵鏈子。

倉庫的側門沒有上鎖,握住把手一扭,輕輕一推門便開啟了。

田浩先是在門口觀察了一陣子,然後才擋在金平安身前緩緩走進倉庫。

倉庫非常大,也非常空曠,只有角落擺著三臺七八米高的收割機。

這三臺收割機也僅僅佔用了倉庫的一個小角落而已。

在城市裡生活了十幾年的金平安,哪見過內部空間這麼大的建築,一時間被還被震住了。

還好他很快便緩過神來,緊跟上田浩的步伐。

倉庫看上去貌似是很久都沒有人用過了,裡到處都是積灰。

步子稍微邁的重一點,或者拖沓一下就會導致塵土飛揚。

金平安根據回溯的記憶給田浩指路,二人繞過側邊的樓梯,來到金屬樓梯下方的一個房間。

這種房間一般是倉庫管理員用來記錄進出貨的地方,沒有窗戶,只有一個通風口用來換氣。

謹慎起見,田浩開啟了手槍保險,緩緩將手放在門把手上。

隨著門把手的轉動,金平安的心也開始跟著緊張起來,他雙手舉槍對準房門,隨時準備進行射擊。

反正電擊槍不至死。

砰!

田浩猛地一推門,單手持槍對準屋內,可是這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原本是辦公室的房間,絲毫看不出它原來的用途,滿地的酒瓶廢紙和彷彿滲透進鋼筋混泥土的刺鼻菸味,讓這裡看起來更像是垃圾屋。

田浩和金平安走進屋內,仔細觀察著屋子的一切。

田浩來到桌子旁撿起一個酒瓶,生產日期是今年的,證明最近幾個月確實有人在這裡待過。

“老田,你過看下這個.”

金平安的聲音從田浩背後傳來。

兩人一起站在一堵牆壁前,牆壁上有著明顯的抓痕和黑褐色的血跡。

“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

努力了這麼久,終於看到了曙光,金平安的表情有些興奮:“老田,讓我再用一次回溯吧!這裡很明顯就是犯罪現場!”

人在興奮時,很容易暴露真實情緒。

如果金平安一直在勉強自己使用回溯的話,只要聯想到回溯能力的代價,肯定會下意識的露出痛苦的神情,輕易就能看出來。

這是微表情心理學最基礎的應用。

可是田浩沒有從金平安臉上看到任何猶豫或者痛苦,也沒有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任何勉強自己的痕跡。

以田浩對金平安的認知,這個鐵頭娃兒一向是喜怒形於色,根本就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他大機率是真的沒事兒。

可即便如此,田浩也沒有急著讓金平安使用回溯。

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田浩制止了金平安用手貼牆的舉動:“還是先等等,在仔細觀察一下再說.”

“我回溯到假王升來這個倉庫,而這裡又有抓痕又有血跡,這還等什麼啊!”

金平安想不通田浩到底在猶豫個什麼勁兒。

就在他準備甩開田浩時,汽車引擎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兩人頓時閉嘴一動也不動,豎起耳朵聽起外面的動靜。

田浩鬆開抓著金平安的手,緩緩把門關上站在門口右側,並用眼神示意金平安躲到門後。

這樣一來就算田浩沒有擒住來者,金平安也可以從視角盲區偷襲,用電擊槍控制住那人。

二人屏氣凝神,把耳朵貼在牆壁上,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尤其是金平安,這是他第一次直面犯罪嫌疑人,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下,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咔噠,側門的開門聲在空曠的倉庫內迴盪著。

嗒,嗒,嗒,嗒……

腳步聲伴隨著迴音越來越近,躲在門口角落的金平安,不由自主的把電擊槍握的更緊,指尖都開始泛白。

他上次被綁架時都沒這種感覺。

未知的東西永遠比已知的可怕,誰也不知道門外面到底是什麼人。

帶著刀或者不帶刀?帶著槍或者不帶槍?

是普通的綁架犯,還是胡英韶請來的殺手,或者變態殺人魔?

一切都是未知的。

尤其是金平安的危機直感在不停的示警,他不是沒見過窮兇極惡的罪犯,但是那些罪犯遠沒有這次直感給的示警嚴重。

二者的差別比一灘血水和一片血海的差別都要大。

彷彿外面行走的東西,根本就不似人類,而且某種不可言說的怪物。

無言的恐懼開始爬上金平安的心頭。

嗒嗒。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

對方沒有給金平安做心理準備的空檔,在腳步聲停止的同時,門把手便開始轉動。

門開了。

金平安的視野被門板所遮掩,只聽見田浩低呵一聲撲到了那人身上。

下一刻,身體和地面的撞擊聲和田浩的悶哼同時傳來。

躲在門後的金平安,被門板和牆壁狠狠的夾了一下,手中的電擊槍都差點被擠掉。

聽見田浩的悶哼,他鼓足勇氣一咬牙從門板後衝了出來。

金平安舉起電擊槍,還沒等他看清楚現場情況,一道鞭腿直接把手中的電擊槍踢飛。

槍沒了,金平安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的衝上去,打算殊死一搏。

結果只感覺到雙腳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右臉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金平安掙扎著想爬向電擊槍,可是那人的膝蓋死死的頂在他背上,讓他動彈不得。

此時的金平安,就像是一隻被按住龜殼的烏龜一樣,四肢並用在地上蹬了半天也沒有移動幾厘米。

“你們倆鬧夠了沒有.”

一道冷淡且熟悉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同樣被按在地上的田浩,扭過脖子努力抬頭向上看。

在看到來者的長相時,他懵了:“信使?”

聽到田浩喊出這個名字,金平安也不掙扎了,恐懼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你說啥?”

信使鬆開二人從地上起身,用手輕輕拍了拍褲腳的灰塵:“田警官,我希望你可以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再動手,如果我是帶著槍進來的話,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田浩漲紅了臉從嘴裡憋出兩個字:“抱歉.”

金平安暫且不提,身為刑警自己,先(偷)發(襲)制人,卻被人零秒反殺,實在是太丟人了。

不過聯想到信使的身份和信使曾經的經歷,田浩釋懷了不少。

他在心裡安慰自己:輸給這種狠人不丟人,不丟人……

“嘶……我的牙……”

金平安捂著臉腮爬了起來,他捏住虎牙輕輕晃了晃,結果直接把牙給晃下來了。

“你怎麼跑這來了?”

田浩起身後,一邊拍灰一邊問道。

信使站在門口環視倉庫,但並沒有發現自己想看到的東西:“跟你們一樣,查到這裡了.”

“你居然也查到這裡了?”

金平安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要知道,他是靠著回溯這個外掛,還有刑警隊的情報網進行協助調查,才能一步步查到這裡。

信使一個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我還想問你們為什麼現在才發現這個倉庫.”

信使雙手環抱冷眼看著金平安:“假王升應該很早以前就落網了吧,你們沒有拷問過嗎?”

“這……假王升在移交給刑警隊時,突發呼吸系統疾病死了.”

田浩苦笑一聲:“緝毒隊那邊只問了藥品相關的問題,沒有針對刑事案件進行問詢.”

信使不置可否,沒有吭聲,

亞聯給緝毒隊的權力非常大,但代價就是除了和藥品相關的問題外,不能對當地任何事件進行干涉。

哪怕你抓到了一個吸嗨了的通緝犯,走完流程以後也只能把他交給刑警隊審訊,不能干涉刑警隊的權利。

或許這條規定看上去很腦癱,但是很必要。

因為緝毒隊的權力大過頭了,只要和藥品沾邊,他們不用進行任何申報,也不管你在當地是什麼級別,都可以先斬後奏。

如果這份權力不加以限制,可以用在其他領域。

那亞聯每座城市的最高領導者就不是市長了,而是緝毒隊隊長。

“艹!如果早知道這個假王升才是關鍵角色……”

不說假王升的死還好,一提到這事兒,金平安就滿臉後悔。

那時候他們連主要懷疑物件都沒找到,只把假王升當做一個小嘍囉,並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陶君落網,真相才開始緩緩浮出水面。

等他們重新重視起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時,對方已經被滅口了。

要不是金平安有回溯,事情的真相恐怕只能伴隨著假王升一起長眠於地下。

在後悔的同時,金平安猛的回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他和吳科去抓捕假王升時,對方貌似遭到過拷問,整個人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

“信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金平安再傻也應該能想到,當初在出租房拷問假王升的,肯定就是信使。

他迫不及待的問道:“假王升知不知道受害者都被關在哪裡?”

“關在哪裡……”信使重複了一邊金平安的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金平安總感覺信使貌似是在嫌棄他。

“你們到現在都還認為,那些受害者是被關在某個地方,等待著你們去解救嗎?”

金平安愣住了。

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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