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怡和大班亨利·凱瑟克,繼續帶著大隊人馬,到牛奶公司總部逼宮。
昨天被亨利·凱瑟克罵成孫子的和記大班祈德尊與會德豐大班馬登,同樣不厭其煩地來牛奶公司總部報道。
讓人意外的是,相比於昨天的話不投機,今天的磋商,是真的開始談了。
其實,這也是鬼佬內部的默契了。
為了利益,他們之間沒有達不成的妥協,反正是在瓜分別人的東西,便宜佔一點是一點。
高弦冷眼旁觀,漸漸發現了一個苗頭,即祈德尊和馬登,極力遊說亨利·凱瑟克,接受置地、金東、和記、會德豐分食牛奶公司地皮的利益;而亨利·凱瑟克也似乎在考慮,放棄置地和金東勢不兩立的態度。
說到底,牛奶公司的地皮,潛力巨大,全都能建成高檔社群,進而足以賣個幾十上百億;與此同時,金東這塊骨頭是真不好啃。
連置地都感覺到了磕得牙疼。
在這種情況下,大家一起分食這個足夠豐厚的利益,未嘗不是一個最好的折中解決方案。
儘管看到了局勢走向已經明顯,但高弦並沒有參與推動,因為他不能接受這個“東西本來歸自己所有,卻被瓜分,甚至還要送上感激笑臉”的結果。
不過,高弦的反擊計劃,需要一個自然孕育的過程,和這幫鬼佬虛與委蛇,從而能多爭取一點時間,再好不過了。
於是,當今天的磋商結束後,祈德尊和馬登想與自己單獨溝通的時候,高弦再一次藉故推辭了。
當然了,這次的藉口,不再是幾十年後網際網路時代短影片所流行的“唉呀媽呀,腦瓜疼,腦瓜疼”,而是要送別一位即將遠行的好朋友。
反正明天還要繼續討價還價地磨工夫,祈德尊和馬登也就沒有著急。
……事實上,高弦說的並非推諉之詞,他這次真的要送別一位朋友。
梁馨已經和香江的左翼人士談妥,後天就動身去內地,學習馬列,重塑自我。
到了梁馨那個頗為簡樸的臨時住處後,高弦見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還有一瓶給他預備的酒。
“我的廚藝只能算是普通,你這位大老闆就湊合一下吧.”
素面朝天的梁馨,坦然地招呼著高弦坐下。
“你這是真的要歸於平淡啊!”
高弦有感而發道。
梁馨笑道:“是否平淡,都沒關係,我只是想讓自己今後的人生,能有一些意義,而不是之前的燈紅酒綠.”
“相比於你的精神昇華,我還真有點自慚形穢了.”
高弦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先乾為敬,祝你今後一切順利.”
梁馨抿嘴一笑,“謝謝!”
高弦拿出一張二十萬的支票,放到了桌子上,“臨別之際,我也沒有什麼好送的,只能俗氣一把了.”
梁馨搖了搖頭,“你應該知道,我現在不怎麼用錢的.”
“你不能光顧著自己精神昇華啊,也要提攜一下我這位老朋友.”
高弦打趣道:“這錢,就算在內地你自己用不上,也可以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嘛.”
見高弦說得無比誠懇,知道這是一番好意的梁馨,不再推辭,收起了支票,“好,我找個機會,捐給內地的建設事業.”
高弦微微一笑,“臨別之際,我還有一些心腹之言送給你.”
梁馨為高弦盛了一碗湯後,嫣然道:“願聞其詳.”
高弦沉吟道:“內地的情況,我還是瞭解一些的.”
“舉你在文藝界的兩位前輩,紅線女和夏夢做例子。
在前些年局勢開始動盪時,前者回內地後,被批鬥成了‘黑線女’,後者則急流勇退到加拿大.”
“這二位的選擇,我不做置評,只想提醒你,雖然長期主持僑務的廖公恢復工作了,但大形勢未變.”
“因此,你到了內地後,低調為好,包括捐款.”
“其實,這錢,我更希望你自用,以保障自己的學業、生活、健康。
至於捐款支援內地建設事業,等大形勢改善了,有的是機會.”
“從來沒有人對我提醒過這些話.”
深受感動的梁馨,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放心,我全都記在心裡了,也一定會把自己照顧得週週全全、完完好好.”
高弦和梁馨輕輕地碰一下杯,朗聲大笑道:“那我就不虛此行了.”
梁馨放下酒杯,臉頰泛起紅霞,看起來格外明媚動人。
“好長時間沒喝酒了,冷不丁一喝,還真有點不習慣.”
梁馨將自己的酒杯放到一旁後,關切地問道:“你的牛奶公司怎麼樣了?我怎麼聽說,金東拿到百分之五十一的牛奶公司股票後,事情還不算完.”
“確實遠遠沒有結束.”
高弦冷笑道:“除了置地的亨利·凱瑟克貪得無厭之外,和記的祈德尊和會德豐的馬登,也對牛奶地產起了覬覦之心.”
梁馨驚訝道:“我記得,祈德尊和馬登,都是牛奶公司的董事啊,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呢?”
高弦一仰脖,幹了一杯酒,然後不屑地回答道:“按照祈德尊和馬登的說法,他們也是出於一片好心,尋找解決困境的方法.”
一直把各種事情埋在心裡的高弦,此時話匣子一開啟,就再也收不住了。
梁馨成了一名非常稱職的傾聽者,靜靜地看著高弦指點江山。
高弦突然問道:“如果我為了自保,點燃了一顆炸彈,誤傷了好多人,你說我是不是就變得十惡不赦了?”
“別人那麼做,自然不好.”
梁馨眼波流轉,嫣然一笑,“但是,你就不一樣了,誰讓那些人不早點躲得遠遠的.”
高弦眼裡閃著亮光,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佳人,“你總是這麼全力支援我.”
“我不支援你,還能支援誰?”
梁馨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想拿走高弦的酒杯,結果卻被高弦握住了。
隨之,兩人的目光,緊緊地黏在一起。
高弦霍地站起身來,抱起梁馨柔軟的身子,向臥室走去。
梁馨掙扎了兩下,未果後,便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認命地把頭伏在男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