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柚子的超市還是她推薦給我的。”
“不一樣，榨汁，每天喝的量比較大，才會出現這種反應。少量吃，不一次性攝入那麼多的話是沒問題的。”蘇雲笑著說到，“別擔心麼嫂子，你這屬於藥物反應，只要不吃柚子，度過急性期，很快就能好起來。”
“急性期？真是腎衰？”孔主任的愛人一說起腎功能衰竭，臉都快綠了。
“別怕，沒事的。”鄭仁安慰道，“蘇雲說得對，只要暫時不吃柚子，停幾天的立普妥，很快就能好起來。”
孔主任看著那個空杯子，臉上的神情變幻了幾下，埋怨道：“沒事兒別去聽小區裡面的健康科普，那幫人要是沒什麼目的，誰沒事兒給你們做宣教。”
“你們天天在臨床累死累活的，也不見收入有多高，不還是一樣在醫院幹活？”孔主任的愛人反問道。
“……”
三個介入科的醫生都默然無語。
這句話犀利至極。
明面上的收入肯定不高，弄點灰色收入還成天擔心被人指指點點。可陽光下的收入，這是和辛苦不成正比。
孔主任剛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怎麼說都是錯。他只好嘆了口氣，心中沮喪。
鄭仁還記得在海城的時候，在網路上看到南方一傢俬立醫院發的招聘啟事。
最醒目的位置上寫著——掙有尊嚴的、陽光下的錢。
這句話，一發入魂，說中了很多醫生的心事。
難道以後也要像國外一樣，公立醫院都變成小醫生練手的地兒，成手的醫生都去私立醫院？
鄭仁剛一想這個問題，就覺得有些頭疼。
“嫂子，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蘇雲嬉皮笑臉的說道：“孔主任的收入可不少，關鍵是社會地位高啊。”
鄭仁懶得反駁他，蘇雲偷換了一個概念。912的科室主任，那是一般的醫生麼？根本沒有代表性的好不好。所謂社會地位，也是高階資源。
“披著鉛衣做手術，他都白內障了。”孔主任的愛人說道：“我查過，做介入手術的醫生幾乎每個都要白內障。”
“咱不說這個，說社群裡做健康科普的那些人。”蘇雲胡攪蠻纏是有一套的，他覺得剛剛的話題對自己沒有利，便馬上轉移話題。
“我剛剛聽主任說，他們宣傳酸鹼理論？”
“是啊。”孔主任的愛人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說道：“我也不喜歡吃柚子，太酸。從前都不吃，這不是說柚子雖然吃這算，但屬於鹼性食物，能調節身體裡的酸鹼平衡，讓內環境鹼化，可以防癌治癌麼。”
鄭仁嘆了口氣。
謊言大多數都是這樣，乍一聽似乎蠻有道理的，因為裡面充斥了無數專業的詞彙，普通人不覺明歷。
酸鹼平衡，內環境，這些詞通俗易懂，但要人說出來到底指什麼，估計沒幾個人能說清楚。
“嫂子，我知道您說的這事兒。”蘇雲笑呵呵的說道：“是美國酸鹼理論大師提出來的概念。”
說完，他微笑看著孔主任的愛人說道：“是這個概念吧。”
孔主任的愛人怔了一下，有些迷茫的點了點頭。她記得宣傳的人說的是美國一個大師說的，但具體叫什麼誰能記得。
“酸鹼體質的創始人先生剛剛被判決要賠償一個癌症患者億美元。”蘇雲道：“而且他早都親口承認這個理論是假的來著。”
“用咱們的話講，這就是民科。不是看不上民科，咱中華大地，藏龍臥虎的。但有科學理論，就要是實踐證明不是，直接拿出來賣錢，似乎不好吧。”
孔主任的愛人怔了下，她下意識的辯解道：“那幫孩子們挺好的，沒說要賣什麼東西，都可熱心了。”
“最開始誰會上來就賣東西，那不是騙子麼。”蘇雲說到這裡，馬上意識到之前孔主任的愛人犀利至極的那句反問，他馬上轉換方向，繼續道：“2002年，出版了一本名為《酸鹼奇蹟：平衡飲食，恢復健康》的書，介紹了酸鹼體質理論，之後又出版了一系列叢書，全球都賣脫銷了。”
看孔主任的愛人還是半信半疑，鄭仁沉聲道：“嫂子，是這樣的。很早的時候就被指控非法行醫，他親口承認自己根本不是微生物學家、血液病專家、醫學專家，也沒受過任何科學訓練。”
“……”
“喝鹼性水、吃鹼性的蔬菜，這些都是一種科普的方式。他們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掙錢，當然就是賣保健品。”蘇雲道，“友誼醫院的顧老師很早就在果殼網上發了文章，說酸性體質是偷換了酸中毒的概念。”
“前幾天我們拿諾獎的時候，有個……人被氣的手都成雞爪子了，就是過度通氣導致的鹼中毒。”蘇雲給孔主任的愛人比劃了一個雞爪子的形狀。
“紐崔萊倍力健片介紹中稱維持體液酸鹼平衡與穩定，這就是個偽概念。”蘇雲繼續滔滔不絕的說道。
鄭仁覺得他今天的話似乎有點多，難道蘇雲他媽媽不光是買理財產品，還相信酸鹼平衡？
或許有可能，這個可憐的孩子，回趟海城連家門都進不去，估計是一回家就要和他媽爭論這些個事兒。這種事兒有什麼好爭論的，只要不吃出問題來，隨便怎麼都行，鄭仁想到。
“再有保健品的第一個上市公司，在宣傳螺旋藻的時候說增加營養，改善酸性體質。嗯，都是騙人的。”蘇雲繼續說道，略有點氣憤。
“這幾家年銷售都幾十億、上百億，騙子橫行，不小心可是不行。”蘇雲感同身受的繼續說道：“嫂子，可別瞎折騰了。咱們人類的身體有著特別強的自我調節機制，酸鹼平衡你睡覺就能做到，何必瞎折騰自己呢。”
“我就吃了點水果。”孔主任的愛人小聲說道。
“吃點柚子是沒事的，能誘發立普妥毒性的劑量至少在300ml左右。您喝的柚子汁太多了，把自己都喝醫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