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龍很自覺,沒有搶術者的想法。

雖然號稱是912最強的住院總,3年後資歷夠了能帶組,但趙雲龍知道鄭老闆手術做的有多好。

這個患者自己要拿下來的可能性真心不大,頂多也就40%的可能。

而二線的張教授,學術水平高於實際操作水平,幾乎沒有拿下來這臺手術的可能。

他也算是心裡有數的那種人。

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即便只面對一個分支學科,不窮盡一生之力也很難搞懂。

至於對面那個憨厚的鄭總,是個特例。

即便是鄭總,也只做手術,把學術的問題都扔給蘇雲去弄,兩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見已經開始遊離,張教授去找了兩幅口罩戴上。

三層無菌口罩,也能聞到那股子厚重濃郁的味道。彷彿黑黃色的膿汁就在鼻子底下一樣,微微呼吸,那股味芥末一般直接從鼻子衝到腦門。

看了一眼術區,張教授心裡一股慶幸油然而生。

還是自己水平高,早都預料到裡面的情況,說什麼都不願意開。

整個縱膈粘的亂糟糟,髒層胸膜已經被侵蝕漏了,一會要做肺修補。

這是小事兒……

主動脈一側,厚重的膿苔根本沒敢清理,黏糊糊的一堆站在主動脈壁上。

隨著心臟的搏動,膿苔也上下忽閃著,昭示著主動脈壁已經很薄,並且散發著那股子惡臭味道。

傻眼了吧,張教授得意的瞥了一眼手術檯上的鄭仁。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就算是你把肺臟修補了,把膿腔給清理乾淨,主動脈怎麼辦?

就這麼放著?

手術和沒做一樣!

別以為有一層主動脈支架就沒事兒了。

他幸災樂禍想到。

有醫務處罩著就能萬事大吉?扯淡!

年輕人,走的順了點就以為自己能上天。看看,還不是得栽跟頭?!

他看著術區,只有不到5cm長的小剪刀點在粘連在主動脈壁上的膿苔,手一“滑”,3cm左右的膿苔被剪開。

“慢點!”張教授在後面馬上沉聲吼道。

“啊?”鄭仁愣了一下,抬頭看張教授,“張教授,怎麼了?什麼慢點?”

“手術,慢點,下面什麼情況不知道。”張教授感覺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剛剛的那個瞬間,他下意識的想要向後撤一步。

在他的想象中,主動脈估計會破,隨後漫天血雨。

只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哦,沒事兒的。”鄭仁重新低頭,用顯微鏡看著術區,繼續手術。

剪刀和止血鉗特別小,不是拿著,而是摸著。

即便如此,依舊動作迅速。小小的鉗子和剪刀上下紛飛,張教授看的眼花繚亂。

他知道,不是動作有多快,手術做的一板一眼。但器械太小,自己還沒戴花鏡……

真是,剛剛好心好意提醒他,他怎麼就不領情呢?

一下子出溜出去3cm,一旦碰破主動脈怎麼辦?剛剛是他運氣好,接下來就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趙雲龍已經跟不上鄭仁的節奏了,尤其是進入顯微手術階段,蘇雲漸漸的接過來助手的工作。

手術艱難的進行著,一層膿苔從主動脈壁上剝離下來,隱約能看到主動脈的肌層。

張教授越看越是心驚膽戰。

要是神經外科的手術,用顯微鏡也就算了。胸外科,在他剛參加工作的時候,都以大刀闊斧著稱。

無論是切口、術野、器械還是別的什麼。

這麼剝離,會很疲倦吧,張教授猜想著。

猛然間,張教授看到止血鉗子似乎出現了一個誤操作,一把夾住主動脈的肌層……

“慢點!”張教授下意識的說道。

“不快啊。”這回鄭仁連頭都沒抬,直接說道:“按部就班的做,手術可不能著急。”

張教授擦了擦眼睛,原來有一小塊膿苔的殘留,被鄭仁用止血鉗子從裸露的血管外壁鉗夾走。

真有自信啊,還是年輕,眼神好。要是自己,用手指捻走都覺得力量會大。

“老張,你這是變身慢男了?”老賀哈哈一笑,說道。

“……”張教授淚流滿面,不知道是被燻的還是怎麼的。

說什麼都不能再說話了,老老實實的看著,張教授心裡想到。

他講學方面是長項,平時說的最多的就是教科書般的操作。

而現在他心裡忽然有一種想法,眼前的手術,才是教科書般的操作吧。

不會!絕對不可能!

張教授“糾正”了心裡錯誤的想法,使勁眨了眨眼鏡,讓自己看的更清楚。

“鄭總,這兒分離的有點快吧。”趙雲龍見鄭仁手裡的鈍剪刀毫不猶豫的開始張口遊離,擔心的說到。

“還好,CT上看下面的組織硬度是夠的。”鄭仁順手敲了敲趙雲龍的止血鉗子,“鉗子跟上,力量儘量小一點。對了,人工血管有麼?”

“呃……”趙雲龍心裡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段主動脈就像是一段水管,受到強酸一般的濃汁腐蝕,已經要爛掉了。

如果是水管的話,最好的方式是換一段新的,就是人工血管。不過這是人的主動脈,畢竟不是說換就換的。

如果換血管,手術難度分級直接從A級到了S級。

那樣的話,還不如自己和蘇雲一起做這臺手術呢。之所以找鄭仁來下支架,是因為趙雲龍想盡量不要換人工血管。

“準備了……鄭總,要換?”趙雲龍問到。

“先備著,下面的遊離有可能會出問題。一旦有事兒,直接阻斷,換血管。”

“體外迴圈沒備……”

“2分鐘完事,影響不大。蘇雲,到時候你和老趙負責上面血管的吻合,我做下端吻合。”

“老闆,你怎麼跟交代後事一樣?”蘇雲身上的無菌衣嶄新,站在手術檯上,格格不入。

“最壞的打算麼,還是要做的。”鄭仁繼續遊離。

張教授聽手術檯上幾人說話,精神馬上為之一振。

手術到了最難的位置,應該吧……這時候,他已經判斷不出來手術進行到了什麼步驟。

這是非常規手術,雖然每一步都像是教科書一般的經典、標準,但他還是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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