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生素，查了麼？”鄭仁問到。
“維生素？”蘇雲怔了一下。
ICU，急診搶救的習慣，根本不存在維生素檢查這一項，除了是某種特殊的疾病。
而外傷，並不屬於特殊疾病。
“維生素B1缺乏，我現在考慮這一點。”鄭仁道：“把患者的鎮定劑停一下。”
“……”蘇雲微微一愣。
“我要看看患者是不是在躁動的時候，有動眼神經麻痺的症狀。”
動眼神經支配的眼外肌麻痺，會出現眼位異常和瞳孔散大對光反應消失等症狀。
蘇雲剛想要反駁，卻猛然間回想起來楊麗麗清醒的時候，眼睛不斷顫抖的畫面。也正是因為如此，蘇雲才會有一種楊麗麗見鬼了的感覺。
他沉吟了幾分鐘，忽然抬頭，眼睛一亮，“老闆，我覺得你說的對。”
錢主任和其他會診的主任愕然。
這兩個年輕人在開玩笑麼？
市裡面還等著今天的病情彙報，他們……
要不是蘇雲早就在ICU展示了超出所有人的急診急救的水平，要不是鄭仁在歷次急診手術裡展示出來絕高的手術水平，怕是早就被噴的一臉口水了。
維生素B1缺乏？
開什麼玩笑。
“小鄭，小蘇，別開玩笑。”錢主任聲音跟深沉，表達了他的不滿。
“錢主任，沒有開玩笑。”蘇雲笑了。
鄭仁的話，把眼前迷霧撥開，一片晴空萬里。
有時候，差的就是那麼一點點。那層窗戶紙一旦捅破，回頭看其實也沒什麼。
“患者的症狀，和維生素B1缺乏有什麼關係！”醫務處處長怒道：“腳氣病麼？！胡說八道！”
“病理生理，都學過吧。”蘇雲環視，嘴角掛著欠抽的群嘲微笑，“這個維生素B1缺乏症俗稱腳氣病，這是沒錯的。”
說著，他嘴角的笑容愈發濃烈，看的ICU好多小護士眼睛裡的星光閃爍。
“維生素B1又稱為硫胺素，而硫胺素在腸道吸收後在酶的作用磷酸化生成了是硫胺素焦磷酸鹽。
硫胺素焦磷酸鹽是三羧酸迴圈中丙酮酸與a酮戊二酸脫羧反應的重要輔酶，也是紅細胞酮醇基轉移酶的輔酶。”
一連串的專業名詞，像是天雷滾滾般，從虛空中冒出來，落在在場所有人的頭上。
錢主任沉吟，小蘇說的似乎是條思路。
醫務處處長的臉色很難看，因為……他根本聽不懂。
他的位置很重要，居中負責各種搶救環節的整合，處理醫療糾紛，管控醫療質量等。
但脫離臨床的時間太長，病理生理之類的東西早都忘得差不多了。
蘇雲沒有理會在場各位大人物的想法，繼續說道：“組代謝旺盛的腦組織和心肌組織中，葡萄糖和丙酮酸代謝必須要有足夠的維生素B1參加，否則會由於硫胺素焦磷酸鹽缺乏導致丙酮酸難於進入三羧酸迴圈。
多量的丙酮酸滯留在血液中導致周圍小動脈擴張，外周阻力下降，靜脈加流量增加，心排出量和心臟工作量都增加。”
咦？終於說到右心排出量和心臟負荷了？
醫務處處長假裝在思考，這時候不能讓人看出自己不懂。
可是……這個可惡的傢伙，就不能說的簡單一點麼？
“所以，我……”蘇雲一直流暢的語氣停滯了一下，“我老闆說，考慮楊麗麗的躁動、心理症狀，應該是維生素B1缺乏所導致的併發症。”
說完，蘇雲看了一眼鄭仁。
“我說的對吧，老闆。”
“基本是這個意思。”鄭仁也不客氣，隨後說到，“建議100mg維生素B1肌肉注射，但肌肉注射藥物身體吸收比較慢，可以嘗試在肌肉注射的同時，20ml生理鹽水+50mg維生素B1靜脈注射。”
“首日首次劑量大一點，沒問題的。”鄭仁道。
在場各位主任和醫務處處長一臉懵逼的相互對視，但是在對方眼裡，看到的都是茫然。
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贊同鄭仁、蘇雲的說法，可是想噴，也得有理由不是。
人家一二三四五的講清楚事情和判斷，從生物化學的角度闡述的很明白。
雖然聽不懂，但就是覺得很厲害。
那要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試試看吧，也沒其他好辦法。”錢主任說到。
他和蘇雲接觸時間最長，瞭解蘇雲這個人。一般情況下來講，蘇雲一旦臉上有那種欠揍的表情，就意味著他說的都是對的。
這時候千萬別反駁，即便是大主任，在有理有據的病情面前，也要被打臉的。
再說，幾十毫克的維生素B1攝入，肯定不會對楊麗麗的病情有負面影響。
“半個小時後，停鎮定劑。”鄭仁起身，交代了最後一句。
“好的，老闆。”蘇雲去下醫囑。
看著鄭仁離開的背影，錢主任隱約有些感慨。
這是一頭小老虎已經成年了啊。
就這氣勢，經年的大主任身上都不會有。
醫療，沒有絕對的把握，誰敢說這麼確定的話？隨便說說，很快就會被打臉，還是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幾下就打成豬頭的那種。
錢主任只有在少數帝都、魔都的教授身上見過這種氣質，而市一院……從來都沒有過這種人。
蘇雲下了醫囑，有小護士忙不迭的去執行，然後靜脈注射維生素B1，又打了一個肌肉針。
看了一眼時間，蘇雲在床邊的椅子坐下，目不轉睛的看著楊麗麗。
半個小時，老闆說的時間應該沒問題。到時候鎮定劑減量，等楊麗麗身體裡鎮定劑代謝的差不多了，應該是2小時以後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維生素B1缺乏導致的動眼神經症狀，以及心血管症狀，肯定會得到改善。
這個診斷，還真是有意思啊。
……
如此同時，大外手術室裡，骨科去除椎體的手術正在進行中。
“小周啊，昨天栓塞的確切麼？”帝都的骨科田教授一邊開皮，一邊問道。
周醫生道：“栓塞的時間比較長，因為我們這兒只有一個介入科的醫生。成功不成功，我看不出來。但是從前他栓塞過骨盆骨折後腹膜血腫的患者，效果挺好的。”
“嗯，介入科醫生比較少，能有一個就不錯了。”田教授開始鈍性分離肌肉組織，小心的避讓開一處毛細血管比較密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