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夫人的一片愛女之心,太夫人不可不理,且也心疼秦世芳可憐,再一想秦家目前的境況,也的確需要有個能立得住的男子頂在前頭。

於是,仍是由太夫人出面,請來士族耆老見證,開宗祠、改族譜,由秦世章兼祧兩房。

俞氏那時病得只剩下一口氣,身子完全垮了,孃家對她根本不聞不問。

太夫人憐她孤苦,便將她與一雙兒女接到身邊,又與吳老夫人商議,重新選了一戶小士族的庶女為秦世章的長房正妻,便是林氏。

大功喪期一過,秦世章便與林氏成了親,三個月後林氏便有了孕。

為子嗣計,太夫人又馬不停蹄地為秦世章納了四房妾室,長房納了盛氏與徐氏;二房納了夏氏與蔡氏。

許是上天看秦家可憐,接下來的十餘年,秦家可謂順風順水、子嗣眾多。

秦世章仕途通暢,年紀輕輕便官至郎中令,升遷有望;膝下子女除去早夭的不算,加上族兄秦世宏的兩個孩子秦彥端與秦彥雅,共計一十三人。

秦家偌大的宅院裡,終於有了生機與活力。

不過,人一多了,是非便多,一夫兩妻本就極易滋生矛盾,二房鍾氏是先娶的、大房林氏又佔了個“長”字,兩房妻室誰也不願意去做那個“二夫人”。

於是,不知從何時起,下僕們便開始以“東院夫人”、“西院夫人”分別稱呼林氏與鍾氏,僅從這稱呼上的種種禁忌,便可知兩院之間的情形。

這幾年來,太夫人年事漸高,精神已大不如前,便將一應田產、鋪面及管家權皆交予了林氏,而磚窯與瓷窯這兩宗大的產業,則交給了鍾氏打理。

鍾氏的孃家原先也是漢安縣排得上號計程車族,只不知何故,近十年來卻一直在走下坡路,族中人才凋零,到如今已漸漸淡出了士族圈,有了衰敗的跡像。

好在鍾氏的長兄鍾景仁精明幹練,人又沉穩,幫著鍾氏將磚窯與瓷窯打理得井井有條,秦府的富貴日子也一直沒斷過,鍾家自然也沾了些光。

太夫人原本以為,秦世章能夠撐起秦氏一族,順便還能將鍾氏與林氏這兩個沒落的家族拉起來,屆時也可作為助力。

可世事難料,秦世章竟是英年早逝,秦家的天也跟著塌了,府裡如今的情形,也就表面看來還好,實際上卻是頹喪之氣日濃。

主人尚是如此,這些僕役自是更無章法可言了。

秦素心裡生出淡淡的悲哀,眸光掃過那些閒聊的僕役,又轉了開去。

秦家幾乎是重頭來過,早年根基已不復存,故秦府中的氣象便總缺了些穩厚,一切的人與物、物與事,瞧來都是薄的、淺的,輕飄飄地落不到實處,便連那樑上的朱漆也亮得那般刺眼,那轉角與廊柱間,便也有了股油汪汪的味道。

秦素略略屏息,緩步轉過迴廊。

一行人方繞過影壁,哭聲陡然便大了起來,刺鼻的香燭味盈人耳目,細細的雨絲打溼了青煙,白幡在風裡翻飛。

秦素情不自禁閉了閉眼。

前方不遠處,便是正房靈堂。

高大的五間正房矗立於漫天雨線中,飛簷斗拱,氣勢恢宏,外面的牆壁上張滿了白幡,西風掠過,白幡鼓盪不息,整個世界一片縞素。

與秦素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畫面。

她有些怔忡起來,前世種種、今生所見,驀地交織於一處,讓人分辨不清是夢還是真。

她痴痴地望著那飛動的白幡,遵循著身體的本能,慢慢地往前走去……不,不該再往前去了!心底有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她猛地回過神來,停下了腳步。

馮德垂眼躬身立在身後,對秦素的動作毫無反應。

秦素垂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袖。

雨越下越密,油布傘下時而撲進來幾星雨珠,白麻衣上斑痕點點。

她轉眸往四面望了望,靈堂兩旁搭著簡陋的的棚屋,棚屋內除草墊外再無別物。

這是秦府中路正院所設的大靈堂,那棚屋便是給孝子孝女們哭祭用的,在秦世章未下葬之前,他們除卻早晚給兩位夫人請安,便都得住在這裡。

這其中,並不包括秦素。

士族規矩,唯有正妻、男丁與嫡出之女可於正房大靈堂哭祭,並接受客人的弔唁。

而像秦素這樣的庶女,是根本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裡的。

前世的她甫一進府,便被馮德引至此處。

她見這裡設了靈堂,也沒問個究竟便搶上前去哭拜,卻被馮德滿面尷尬地勸了回來。

那一回,她真是當著無數人的面,出了一個大丑。

馮德事後向林氏辯解,說他只是路過正院,想要帶著秦素自偏門轉進東院,卻未想秦素突然衝過去哭祭,險些鬧出笑話。

幸得二孃秦彥婉事後描補了一番,將之歸於秦素路途勞頓,這才將場面轉圜了過來。

林氏聽罷,便只輕描淡寫地斥責了馮德幾句,而秦素不懂規矩、懵懂而不自知的名聲,卻是就此遠播青州。

秦素淡淡地往棚屋方向看了一眼。

秦家幾位嫡出女與男丁,除了癱瘓在床的秦彥端,餘者皆在,秦世宏所出的長房嫡長女秦彥雅亦在其中。

秦素便又轉首看了看馮德。

馮德垂目看著地面,一言不發,更不上前引路。

秦素盯了他一會,忽然有些厭倦。

林氏慣會於這些小處折辱人,讓人如魚骨在鯁,吐又不成,咽又不是,著實使人煩惱。

她一面思忖著,一面抬腳便欲往左側偏門而去,驀地心念一轉,又收住了身形。

她還走不得。

此刻的她已然站在了靈堂前的甬路上,若就此離開,亦屬不孝,林氏必會就此大做文章。

倒真是兩難得很。

秦素立在原地思忖片刻,十分乾脆地兩眼一翻,朝後倒去。

去它的孝道規矩,她不奉陪了。

甬路上驀地一陣擾攘紛紜,彷彿熱油鍋裡濺了水,縱使馮德御下有方,沒讓動靜鬧得太大,終究還是將靈堂中弔唁的客人驚動了好些。

秦府六娘悲傷過度,方一回府便暈倒在地。

至哀至孝,莫過於是。

那弔唁的客人中便有人嘆:“秦家六娘,果是純孝之人.”

這般考語,卻是秦素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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