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子澄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現出了些許溫和,語聲也不復方才的冰冷,和聲說道:“此事不怪你,要怪,就怪在我身上罷.”

說罷此言,他便嘆了口氣,驀地轉了個話題:“陛下給我定下的回城之日,是哪一日?”

“是八月上旬.”

啞奴立時回道,“主公拿來的公文上,也標註了回京的日期.”

他們此次往泗水巡邊,來去都是有明確日子的,這日子也是中元帝親自定的。

桓子澄此時問來,讓啞奴有些不明所以。

桓子澄聞言,唇角十分難得地往上勾了半分,淡淡地道:“果然如此.”

啞奴沉默地看著他,顯是並沒聽懂他的話。

桓子澄面無表情,自隔板中取出形制古樸的陶壺與陶盞,慢慢地斟了一盞茶,說道:“自我們離開泗水後,便接二連三地遭人偷襲。

一開始我們都以為這很可能是龍椅上的那位在出手試探。

可是,兩方面交手之後,啞叔以及魯宗他們都說,這些人皆是山匪之流,根本不值一提。

那麼,啞叔請想,那暗中設局之人數次偷襲於我,目的何在?”

啞奴怔住了。

這個問題他也曾想過,卻總是不得要領。

在最開始時,他們只以為是偶爾遇到的山賊,後來又疑心是皇城中的人動手腳,而到了最後,事實已然表明,這是另一撥人在暗中設局。

可這設局之人手段也太低了,找了這麼些軟腳蝦,哪裡擋得住桓氏的車馬?簡直就是胡鬧。

心中是如此想著的,啞奴便也說了出來:“回主公,我覺得這設局之人就是在胡鬧,所謂井底之蛙、蠢不可及,這人也把桓家瞧得太小了.”

“非也.”

桓子澄淡聲說道,唇角的弧度略有些加深,面上的神情亦像是含了些譏意:“啞叔這一回卻是想岔了,依我看來,那設局之人,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取我的命,而是要……阻我的路.”

啞奴微微一驚,問:“此話怎講?”

桓子澄淡然地勾了勾唇:“啞叔且想一想,自從被偷襲之後,我們趕路的速度,是不是慢了許多?”

啞奴便皺起了眉:“主公乃千金之體,不能有一點損傷。

為安全計,我們必須要查清前路才可前行,因此這一路上的速度就有點……”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忽地頓住了。

那一刻,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面色陡然一變,失聲道:“原來……竟是如此?!”

桓子澄便衝他微一頷首道:“誠如啞叔所想,就是這麼回事.”

啞奴身上的氣息瞬間就冷了下去,沉聲道:“此計果然陰毒。

以數次偷襲引得我等警惕,為安全計,我們不得不放慢行路速度,小心行事。

而那人的目的也正在於此。

他是希望主公趕不上回京的日子.”

“正是.”

桓子澄一口飲盡茶水,擱下了陶盞:“逾期不歸,就是抗旨,往小處說,我會被記下一次大過;往大處說,陛下完全可以治我的罪。

而我若有罪,則我這個散騎,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說到這裡,他的唇角再度動了動,面上卻是一派冰寒:“由此及彼,這設局之人是誰,一目瞭然.”

啞叔身上的冷意,瞬間一凝。

那一刻,他這個人彷彿突然就消失了,或者說是隱了形,甚或是與那車廂、與西風、與這曠野高山融在了一處,叫人根本察覺不到他這個人的存在。

好一會後,啞奴身上的氣息才終是重新歸於冰冷,抱起雙臂,淡淡淡吐出了兩個字:“豎子!”

說這話時,他的面上佈滿了輕蔑與鄙夷。

桓子澄轉首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北地荒涼的景物,嶙峋的山崖直插雲霄,巨石臨壁而生,有若怪獸。

比起這危險而陰森的連綿大山,桓子澄覺得,他身邊的所謂親人,或者說,是這世上的人心與算計,才最為險惡。

桓子瑜,他異母的親弟弟,果然頗有智計。

前世今生,皆如是。

“禮物呢?都備齊了?”

桓子澄忽然就開了口,語聲仍舊是平素的冰冷。

這話題與之前差之千里,啞奴被問得愣了愣,好一會兒後方叉手道:“回郎君,全都準備好了,按著各房頭兒挑的,不會有錯,郎君但請放心.”

一面說著話,他身上的氣息卻是漸漸地平復了下來,那張憨厚的臉上,終究浮起了真切的歡喜。

“啞叔很歡喜麼?”

桓子澄問道。

雖然他並沒看啞奴,可卻像是感知到了對方的情緒。

啞奴舉眸看向桓子澄,微笑道:“縱然有小人搗亂,但是郎主與郎君卻是十來年後頭一回在京城過重陽節。

郎主……還是看中郎君的.”

“啞叔是這樣想的麼?”

桓子澄轉眸,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啞奴的神情有些猶豫,沉吟了片刻,終是叉手道:“屬下沒有想法,但聽主公安排.”

桓子澄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良久後,方輕輕一嘆:“罷了,啞叔與旁人自是不同的,我不可相強.”

他像是有些意興闌珊,枯坐了一會兒後,方自嘲地搖了搖頭:“我方才說得不對,啞叔勿怪.”

說罷,他便探手從隔板中取出一隻白瓷茶盞,慢慢地斟了一盞茶,遞給了啞奴。

啞奴坦然地接過茶盞,仰首喝盡,復又看向了桓子澄,面上流露出了疼愛的神色,溫言道:“郎君……很聰明,明公如果還在世,想必會很歡喜的.”

他說著已是滿臉的感慨,看向桓子澄的眼神滿是笑意。

啞奴此處所說的明公,乃是指的桓子澄的祖父——桓復誠。

桓子澄聞言,面上微有些動容,望著窗外出了會神,方緩聲說道:“我所為者,乃是天下之大事,有啞叔相助,我自安心.”

“屬下願為主公效死.”

啞奴將茶杯擱下,垂首肅聲道。

“那我就多謝啞叔了.”

桓子澄語聲是溫和的,停了停,又問:“我叫你約的人,可約好了?”

“約好了.”

啞奴的表情鄭重起來,叉手道:“我與他們約在了前方百里處的黃埡子口見面。

那地方地形隱秘,不易叫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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