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裡,竟是沒有人再行反對,因為這個決策於三方都有益處,倘若顧廉能把真兇揪出來,那麼他的冤情洗白了,而嫌疑人已經擺在眼前,就是傅容,顧廉要查得結果,必然會發現皇帝和傅容的秘密,如此則晉王府的人達到了目標。

而皇帝和傅容不願被查出,就只能使勁捂著,若是捂住了,則顧廉獲罪,有這麼好的除去心腹大患的機會,皇帝又怎麼會捨得拒絕?因此他也閉口不嚴,這個十日為限的提議,竟在三方心照不宣的情形下,被默許執行了。

“既然顧愛卿有此決心,那就準了.”

皇上看著下方,“十日之內,朕要拿到結果。

若沒有,那就只好顧愛卿來擔這個罪責了!”

說完他站起來:“退朝!”

眾臣三呼萬歲,顧廉抬起身子,與人群裡的傅容對視了一眼,持笏轉了身。

楊際同樣也看了眼傅容,而後又看向楊肅他們,抬步跟上。

長纓等到最後才與楊肅一道出宮,承天門下東陽伯他們也都在。

至此,第一步算是已經走出來,彼此立定議了幾句,便就先散了。

東陽伯和榮胤都得去衛所,而凌淵需去給長纓辦理調職的事,楊肅還得回王府佈署防務。

長纓這邊因為大婚臨近,章程還在走,禮部還約了她議事,須得去過禮部衙門才能回府喘氣。

皇帝回了乾清宮,剛坐下太監就稟“廣威侯世子來了”。

皇帝落座的姿勢在半空停了半刻,隨後才如常落到位上。

珠簾輕響,傅容走進來。

皇帝跟太監們擺了擺手,指著書案那頭道:“坐.”

又道:“吃什麼茶?”

傅容站著,說道:“兒臣活不了幾日了,能坐下來陪父皇說說話就已經知足.”

“這是什麼話?”

皇帝眉頭蹙了蹙,“舉朝之上,誰敢越過朕要你的命?”

“朝上是無人敢,可若是父皇要兒臣的命,兒臣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了.”

皇帝頓了下,語氣放得溫軟:“你怪父皇今日沒跟跟沈瓔頂到底?”

“不敢,事情本來就是兒臣做的,沈瓔是子澶的未婚妻,您的兒媳婦,您不幫我,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當年我母親可不像子澶的母親,陪伴了父皇那麼長時間.”

“越說越不像話了!”

皇帝沉聲睨了他一眼。

傅容不再言語。

皇帝站起來,嘆息道:“傻孩子,難得今日顧家肯往這坑裡頭鑽,父皇怎麼可能將他放過?“子澶他們雖然咄咄逼人,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他們沒有證據,拿你毫無辦法。

“就算是顧家接手了,只要咱們自己不說,他們不可能會揪得住你的把柄.”

“父皇真的就這麼有把握?”

“此事你做的滴水不漏,當夜若不是榮胤尋到,凌淵他們定然至死都想不到她會藏在那裡。

雖說她是自御華林逃出來,可終究也只有她一面之辭,皇兒不必擔心,子澶與東宮勢同水火,這回且讓他們先鬥鬥也好.”

傅容苦笑了一下,說道:“今日朝上沈瓔只差沒直接點明我就是皇子了,父皇覺得,我這身份真的還能瞞很久嗎?”

皇帝踱步:“能瞞一時,便對咱們有利一時.”

“可我卻覺得,倒不如此時公開身份讓我認祖歸宗.”

“此刻?”

皇帝轉身:“那怎麼行?”

“兒臣成了皇子,不是更可以光明正大地輔佐父皇了麼?”

傅容也走過去,“父皇也不能保證顧廉一定不會找到把柄。

“萬一找到了,又或者是讓凌淵他們找到機會把我的身世透露給顧家,那時候我們就被動了。

不光是兒臣活不成,就連父皇也還要損失一個傅家.”

皇帝沒有說話。

“父皇就忍心看著兒臣被他們逼上絕路嗎?”

“不見得會如此.”

“我也希望不會如此。

可我始終是要認祖歸宗的不是嗎?我是皇家血脈,怎可流落民間?”

皇帝道:“可此時突然宣佈你是皇子,名不正言不順,也很容易使顧家藉機大作文章.”

他轉過身來:“你不要著急,父皇都是在給你鋪路,遼東那邊安定下來,到時候朕就會讓子澶去鎮守遼東,介時京城是你的天下,你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建立口碑.”

他拍起他的肩膀:“我們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不差這一時.”

傅容原地站立了一會兒,然後俯身行了一禮。

皇帝道:“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說來也就十日,十日之後,顧廉即便不提頭來見,也得給朕個交代.”

傅容又站了會兒,道:“兒臣告退.”

皇帝順手將桌上一罐沒來得及喝的茶塞給他。

珠簾又響,許久才安靜下來。

皇帝收回目光,目光復雜地坐回榻上。

太監劉童走上來,透過窗戶望著傅容背影,道:“顧家當真不會抓到把柄麼?”

皇帝側歪在炕桌上,鎖著眉頭說道:“不確定.”

劉童微怔:“那皇上方才——”“但凡只要有丁點拉顧家下馬的可能,朕都不能放過,你不知道麼?”

皇帝道。

“可倘若有閃失,回頭損失的可就是世子,咱們護了世子這麼多年……”皇帝瞅了一眼他:“生在皇家,哪有那麼多自由?不是在這裡丟胳膊,就是在那裡斷腿。

“朕當年沒曾經歷過奪嫡,可是上位順利的代價卻是要被後戚拿捏在手裡,在這宮闈裡,不到最後一刻,誰敢說自己一定能得善終?“顧家這心腹大患不除,他便是能夠恢復身份,也不過是給朝局添亂而已.”

劉童也沉默起來。

隨後他道:“那晉王府的大婚?”

皇帝望著前方,緩緩又道:“接著往下辦.”

……傅容出承天門時正碰上與沈長纓一道出衙門的禮部侍郎。

彼此略站站,長纓往前走了,傅容也徑直回了府。

傅穎緊跟著走進,看到他臉色也沉默下來。

傅容站了片刻,說道:“說正事吧.”

傅穎頜首:“老太太他們已經在莊子裡住下了,暫且南下怕是不行,盯的人太多了。

然後敏哥兒方才回來問我,晉王府彈駭你是怎麼回事?“我們得想好回頭他們回來,該怎麼應付。

但我覺得,這件事遲早會瞞不住的。

一旦老太太知曉,定然會返回府裡質問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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