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鑑俯首:“回王爺的話,已相識年餘。

舊年十月,在同窗處見得她.”

“不知道唐公子素日給雪娘多少嚼用?”

審案不關五城衙門的事,但他堂堂王爺,要審也沒人敢說半句廢話。

唐鑑擱在膝上的兩手蜷了兩下,回道:“小生給她二十兩銀子,還有個下人。

此外支出都算我的.”

“唐公子手上可有產業?”

唐鑑默半日,聲音低下去:“目前家產大多由公中掌管。

小生除去兩間賃出去的養家鋪面,便只有公中每月支出的月例.”

“才兩間養家的鋪面,你就在外頭養女人?”

楊肅忍不住皺眉。

謝蓬睃了他一眼。

唐鑑胸脯起伏,攥緊拳道:“王爺不知,雪娘溫柔可人,善解人意,是個貼心人.”

楊肅看了會兒他,跟管速招了招手:“這裡是我自雪娘住處搜到的,唐公子認識這些嗎?”

唐鑑望著那堆妝花緞碎片,以及罈子裡裝著大壇的花生,腰身立時變得僵直。

“我沒給她買過這麼好的緞子,這東西不是輕易能弄到的,在唐家,也只有主母們才有資格穿!她怎麼可能會有這些?”

楊肅望了他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但這就是你說的‘貼心人’.”

唐鑑如同被打了一巴掌,臉上赤紅,顫手拿著碎布不停咬牙。

他喃喃道:“她被陳雄擄走就罷了,她怎麼會還——不!她不會騙我的!”

“那你覺得是我們在騙你?”

謝蓬問。

唐鑑臉色又白了一點。

楊肅揮手讓人把他帶下去。

接而撐額道:“除了唐鑑和陳雄,這個雪娘肯定還有男人,而且這個人,搞不好就是拿陳雄的劍殺她的那個人。

“所以她肚裡孩子是誰的還真不好說。

可關鍵是這個人又為什麼要殺她?”

謝蓬道:“回府之後我讓人去她住處周圍打聽打聽.”

又道:“傅容這邊怎麼應付?他下晌投了帖子到王府.”

“能推就推.”

楊肅道,“他來了我不能不給面子放人,人放了,孫家又必然不依不饒.”

謝蓬望著他:“我只是怕他會去桂花衚衕.”

楊肅微頓,抬起頭來。

……晌午少擎帶著程春劉嘯過來蹭飯,少擎說起又將到了每年一度抽調兵馬入京操練的事,今年由榮胤任總教頭。

說到榮胤,長纓不免又想起那日在這宮裡路遇過他,她問起紫緗:“秀秀這幾日怎沒回來?”

紫緗也納悶:“好幾日沒見她來了。

奴婢著人去問問.”

長纓點點頭,也就略過了。

朝廷為著京師兵防,每年都要自指定衛所裡調集數萬兵馬大練兵,作為禁軍中的禁軍,擔負宿衛之責的騰驤四衛自然都得挑出一撥人參加訓練,她得親自負責撥人。

傅容到來的時候她剛把事情辦完。

“唐家那邊的事怎麼樣了?”

她問。

“沒進展.”

傅容苦笑,“那日在五城衙門,謝蓬把我給擋了回來,我也知道這事難辦,不怪他。

“可我們家老太太連日憂急,我這當孫兒的瞧著實在不是滋味,加之家父又不在跟前,唐家這事我便不能不管。

“但王爺那邊我遞過兩回帖子,他也推說近日事忙,所以,我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長纓其實猜到是這結果。

按說傅容終究在他校場上幫過他們,她很應該替他引見楊肅一面才是,不管什麼情況,他知道楊肅難處也好。

但這事不該她摻和。

她道:“如今孫家陳家都拒不肯撤訴,眼下放人不合規矩,不如暫且先看兩日再說?”

傅容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長纓道:“老夫人無妨罷?”

“還好,老人家就是心急了些.”

他端了茶。

長纓想想:“你怎麼沒想著去宮裡堵堵王爺?”

傅容笑道:“你還不知道麼?宮裡太監說他這幾日出城狩獵去了.”

長纓還真不知道。

傅容放下杯子,忽然望著她:“難得風和日麗,你也好久沒出門了,不如我陪你走走?”

長纓笑著搖頭:“不去.”

傅容望著她桌面文書封面上“騰驤衛”三字,笑道:“我帶你去個地方,會讓你有所收穫的.”

……楊肅關在王府裡,看謝蓬新查出來的雪孃的訊息。

謝蓬猜傅容會去沈家尋長纓當說客,他覺得也很有可能。

可憑長纓與這些勳貴子弟的關係,他也不可能明言阻止長纓。

最好的辦法自是假裝不在,這樣即便是長纓上門來了,也見他不著,彼此都不用為難。

“沒有任何人見過雪娘屋裡有除去唐鑑與陳雄以外的男人出現過,而且,陳雄跟雪娘這段關係還是出於半強佔的性質。

“陳家家底實力都不如唐家,如果不是倚仗著孫燮,他們根本沒法跟唐家別苗頭。

“唐鑑都供不起雪娘這等花銷,陳雄更不可能供得起.”

楊肅看完之後眉頭越皺越深,最後抬起頭來:“也就是說的確還有一個人存在,只不過他行動隱蔽,沒有讓任何人發覺。

“他供給雪娘不少銀子,按理有能力把她納回自己身邊,他沒這麼做。

雪娘有這樣的有錢人傍身,她也沒有沒理由反過頭去纏著毫無進帳的唐鑑.”

“所以很不合理.”

謝蓬抱臂,“而那個人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楊肅抬手支腮沉吟半晌,說道:“有可能是衝著唐家來.”

“理由?”

“因為雪娘在發現懷孕之後著人送訊給了唐鑑.”

楊肅看向他,“這樣一來她就有可能是想憑著肚裡孩子爭取機會跟唐鑑在一起。

“於是又繞回來了,她明明有更好的金主,為什麼還要纏著唐鑑?”

謝蓬凝眉片刻,說道:“唐家有秘密.”

“不.”

楊肅沉思道,“或者應該是唐鑑有秘密。

佟琪已經去打聽過唐鑑手上兩間鋪子,一年賃錢加起來也不過他給雪孃的嚼用那麼多。

“關鍵是,這筆錢還是唐鑑妻子管著的。

所以他能支配的無非是府裡每月的月例。

“可除非他不在外吃喝應酬,否則哪來的每個月二十兩銀子的花銷養外室?”

謝蓬凝眉略想,起身道:“我即刻去著人提審唐鑑.”

佟琪險些與他撞個滿懷,匆匆進來道:“王爺,傅容他,他約著沈將軍遛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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