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

黑鴉嚎叫。

羅閻光著膀子,雙眼緊閉,盤膝坐在床上。

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塊黑玉。

像是一尊魔神,又像是佛陀的忿怒相。

某時刻。

他睜開雙眼,腹部內收,胸膛挺起,狠狠吸入一口空氣。

然後。

氣息猛然從口中噴出。

這道氣息,幾成匹練,只見一丈外的燭光一陣搖晃。

下一秒,已是直接熄滅,使得整個房間陷入黑暗當中。

“這鯨吸術倒也不凡,天天鍛鍊,我現在坐在床上就能將放在桌子上蠟燭吹滅.”

羅閻心滿意足,躺在床上,拉上被子,準備睡覺。

由於長期鍛鍊。

他屬於那種躺下就能睡著的存在。

因而一閉上眼,他便進入夢鄉,在夢裡繼續鍛鍊身體。

房屋中迴盪著細微的呼吸聲。

遠處偶爾傳來聲聲打更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羅閻忽然驚醒,眉頭挑了挑,隨即一個縱躍,從床上跳到了窗邊。

他朝窗外看去,同時側耳聆聽。

只聽見空氣中隱隱傳來喊殺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女子的尖叫和哭喊聲。

“什麼情況?”

羅閻有些懵。

但還沒等他懵多久,便聽到一陣急促的打更聲由遠而近,然後是無比慌張的喊叫聲。

“不好啦,海盜入城啦!”

“都別睡了,快起來,能跑的趕緊…”最後一個跑字還沒說話,又聽空氣中傳來一道利箭破空聲。

顯然。

這一箭之下,打更人已經凶多吉少。

“海盜?!”

羅閻瞳孔微縮。

海盜,竟然上岸入城了?沒在去年的冬天入城,反而在開春後的現在入城?不會是給羅漢武館報仇來的吧?他無法理解,但也明白事情大條了。

海盜人數眾多,實力強大,而且生性殘忍暴戾,只要侵入縣城,燒殺搶掠是免不了的。

“怎麼辦?”

羅閻正猶豫間,忽然聽到院子外傳來兩聲賤笑。

然後就看到兩個裹著頭巾,穿著短褂,作海盜打扮的武者翻牆進了他家院子。

“這群海盜已經到我這兒了?”

羅閻徹底變了臉色。

仔細一看,便知兩個海盜都是煉皮。

而看他們身上的打扮,估計也就是海盜中的小嘍嘍。

海盜的實力,可見一斑。

羅閻眼神一沉,左右張望兩眼,無聲無息來到房門後。

“這家條件不錯,你看這衣服,都是上佳的料子,家裡肯定有不少銀子.”

“還是小心點,這兒熬練身體的東西也不少,可能是個高手.”

“高手?這小縣城裡有個屁的高手.”

在嗤笑聲中,兩個海盜扛著長刀,一腳躥開房門。

還不等他們看清房屋內的環境,便見一把粉末迎面而來。

他們連忙揮手,但難免吸入了些。

“什麼玩意?”

兩人感覺鼻子裡有點癢,忍不住吸了吸。

然而這越吸,腦袋就越暈,很快眼前就出現了重影。

兩個海盜心生不妙,知道自己中毒了。

但為時已晚,羅閻一人一刀,直接送兩人歸了西。

“海盜中高手眾多,我就算出手,也必須一擊斃命,不能造成任何動靜。

要不然,一旦引來煉血境海盜…”羅閻神情陰沉,將兩個海盜身上的包裹撿起來,便向隔壁院子衝去。

他打算躲起來。

躲進地下室中。

地下室隱秘,他再運用龜息術,縱然是煉骨武者也難以尋覓到他。

如此一來,他或許可以躲過此劫。

至於外出?海盜兇名赫赫,這偌大的寶安縣中,縱是喬幫,縱是許家,只怕現在也躲在自己的地盤中,不敢攖其鋒芒。

他羅閻一個武道學徒,哪敢去外面亂竄?“希望天快點亮吧.”

羅閻嘆了口氣,吞下一粒解毒丹,藏進地下室中。

時間就這般流逝。

漸漸的,縣城某些地方開始燃起大火。

火光映照天地,在漆黑的夜裡格外耀眼。

而縣城最中央,許家所在的水榭,更是傳來巨大波動,似乎有煉骨武者在其中大戰。

羅閻屏著呼吸,聽著外邊傳來的尖叫和大哭聲,越發的小心翼翼。

他有心殺賊,卻無力迴天。

這般弱小的他,根本不可能驅除在城中作惡的海盜。

強行出頭,只會多死一個。

所以。

他打算留待有用之身,等以後強大了,有機會再找這群海盜報仇。

……不知什麼時候。

海盜的惡行,似乎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了。

天空開始籠罩陰雲。

低沉的‘轟隆’聲由遠及近。

熾亮的雷光醞釀閃耀,劃破天空,隨之而來的是傾盆大雨。

大雨澆滅了大火,也阻擾了海盜的燒殺搶掠。

甚至連外邊的哭喊聲和慘叫聲都被變得低不可聞,彷彿海盜已經離去。

羅閻縮在地下室中,傾聽著外面的大雨聲。

這時候,他聽到一連竄腳步聲從他自己的小院中傳來。

聽那腳步,是兩個人,而且很是慌亂,似乎正在被人追殺。

“有人逃到了我家?”

“是誰?孫家二兄弟?”

羅閻心中微動。

孫家二兄弟自從跟了他,一直勤勤懇懇。

甚至二人的老母親,也經常拖二人帶雞蛋給他吃。

若來的是二人…羅閻眼神一陣掙扎後,打算出去看看。

若他能力,自然救下。

若事不可為,那他就記下殺死他們的人,日後想辦法再為二人報仇。

而且…如今大雨滂沱。

雨幕遮蓋了視線,也掩去了氣息。

這般天氣下,縱然遇上煉血境海盜,他也有信心能逃掉。

危險應該不會太大…想到便做。

他鑽出地下室,先是朝身後的房屋看了眼。

不出所料,大門被人粗暴躥開,屋內一片狼藉。

他眼神一冷。

轉身望向自己的小院,三兩步爬向院牆,朝小院望了過去。

不是他所想的孫家二兄弟。

而是一個女人和一個老者。

女人是南萱萱。

此時渾身溼透,頭髮凌亂,一臉的惶恐和無助,透露著柔弱氣息。

而那老者則是她的煉血手下,剛走進小院就噗通一聲,重重摔在積水裡,似乎昏迷了過去。

“南萱萱…她怎麼跑我家來了?”

羅閻有些不解。

難道他剛睡著就醒了,這南萱萱三人還沒走遠?他懷疑多半如此。

要不然,這兩人也不可能跑回他家中。

只是,看二人這般狼狽的模樣,顯然是受到追殺,甚至南萱萱其中一個手下都沒了。

而能將南萱萱三人組逼至這般程度的……羅閻眉頭緊鎖。

順著南萱萱的目光向外看去。

只見一個渾身是傷的海盜從院門外緩緩走了過來。

其身上氣血波動驚人,赫然是一位煉血武者。

“臭娘們,竟然想逃?”

那煉血海盜獰笑著。

右手無力耷拉,左腿也有些微坡,顯然是曾經激戰一場,受到了重創。

但哪怕如此。

他也沒有退去,而是追逐著南萱萱二人,一直到了此地。

“有話好說,你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可以給你很多銀子.”

南萱萱強作鎮定,聲音微有些顫抖。

她這次出門,本帶著兩個煉血手下。

結果回去的路上,忽然碰上這煉血海盜。

一番激戰下來,她的兩個手下一個戰死,另一個掩護她逃到此地,也在重傷之下直接暈了過去。

如今。

只剩她一人。

而且已經沒了繼續逃跑的力氣。

這等絕境下,縱然她見慣了大世面,也是一陣絕望,心如死灰,企圖用錢來擺平此事。

然而…“銀子?老子已經搶的夠多了,現在只對女人敢興趣.”

煉血海盜淫笑一聲,徑直走向南萱萱。

完了。

南萱萱一顆心沉入谷底,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然而就在此時。

煉血海盜忽然眼神一凝,旋即側身,看向不遠處的圍牆。

“誰?!”

伴隨著一聲暴喝,瓢潑的大雨被其以內勁打出。

彷彿一根根銀針一般,瞬息來到羅閻眼前。

羅閻神情大變,只來得及閉上雙眼,下一瞬,便覺臉面一陣刺痛,伸手抹了一把,好在他臉皮厚,倒是沒流出鮮血。

“不愧是煉血,相隔三丈距離,竟然都被他發現了.”

羅閻內心震驚。

看到是南萱萱後,他本已心生退意。

畢竟,南萱萱明知他是武道學徒,還將這等強者往他這兒引,他不記恨南萱萱都是好的了,怎可能強行出去為其出頭?結果沒想到,他退意剛剛萌生,一隻腳都已經落到了地上,竟然還是被那煉血海盜察覺到了。

千鈞一髮之間,羅閻來不及多想,下意識便將手中的長刀砸了過去。

然後撒腿就跑!鏗!一柄長刀,被那海盜抓在手中,發出金鐵交戈之音,隨後嘎嘣一聲,堅硬的刀身,竟被其硬生生折斷。

“小子,想跑?!”

煉血海盜怒極。

區區武道學徒,若非大雨擾亂了他的聽覺,在他走進這座小院時就能發覺。

現在丟了他一刀,竟然還想跑?他鼓動氣血,足下一點,便化作一道利箭,然後又一個縱躍,便跨越了圍牆。

“前輩有話好說,我不是故意的.”

眼前海盜追了上來。

羅閻頭冒冷汗,連忙道歉。

只希望身後的煉血海盜別跟他一般見識。

但海盜聽了他的道歉卻感覺無比的刺耳。

不是故意的?難道這小子是有意想欣賞一場活春宮?這五個字落在煉血海盜耳中,只覺羅閻是在嘲諷她,眼睛瞬間變得通紅通紅。

一個武道學徒,竟然敢這般嘲諷他!“小子,老夫要將你千刀萬剮!”

伴隨著一聲怒吼,煉血海盜如兔起鶻落一般,快速衝向羅閻。

羅閻臉色大變。

這老東西,他都道歉了,怎麼還更加生氣了?“哼,我羅某敬你是煉血,才給你幾分薄面,好聲好氣給你道歉。

真以為我羅某怕了你?”

羅閻眉頭一挑,眼神陡然陰冷下來。

打他自然是他打不過,縱然這煉血海盜已經身受重傷也是如此。

但跑?念及此處,他獰笑一聲,回頭看向身後海盜,直接朝其豎了箇中指。

“老東西,一個瘸子,還想追上我羅某?我羅某讓你先跑五米!”

“哇哇哇,我要殺了你!”

煉血海盜眼睛血紅。

兩人一前一後,在雨幕中追逐遠去。

而原地。

南萱萱一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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