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下下拍擊著海島上的礁石,兩隻海鷗落在高處的礁石上,用嘴慢條斯理地梳理著灰黑色翅膀上的羽毛。

遠處,一個小黑點跳出海岸線,一點點變大,顯露出船的形狀。

一根鵝卵粗細的青黑色木管從石縫間探出,恰好架在兩隻海鷗中間,管頭指向船的方向。這個東西叫放大管,內建晶瑩剔透的水玉,可放大遠處的東西,是林如玉的“發明”,因水玉昂貴,放大管也價值連城。整個青州只有兩個,一個在大將軍沈良生手中,一個在他們這。

透過放大管,跟在大福身邊十幾年的管事、已成長為合格副手的林允准確報出船的尺寸,“船長五丈,算上吃水高應該接近四丈,兩桅掛竹帆,八成就是兩個月前在嶽州外島丟失的貨船,趙將軍您看一下?”

林允讓開位置,趙冰山湊上前,小心翼翼扶著放大管觀察大船。

無論看多少回,他還是會因為木管裡清晰放大的景象而驚歎。他掏出沈戈給他的告示仔細對後道,“是同一條。告示上說海船丟失時折了前桅杆,這艘船的前桅杆顏色跟船上其他木頭不一樣,是新換上去的,船上的人衣著舉止一看就是海盜。大福,等船靠近後,你射斷前後兩根桅杆上掛竹帆的定索繩,讓船在海里趴窩!”

射斷行駛海船桅杆上的定索繩的神奇箭術,號稱右侯衛前神射手的趙冰山做不到,但有人能做到。那就是他的徒弟,如今的右侯衛神射手——福將軍林大福。

趙冰山敢用項上人頭擔保,若論箭術,九州之內大福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哦。”

大福平靜應了一聲,透過放大管裡的水玉,全神關注盯著海船看船搖晃的頻率,和定索繩晃動的頻率。

穿兵服的柱子從包袱裡掏出一個油布包,捏起一塊葡萄大的肉乾,直接送到大福嘴邊,“將軍吃塊肉乾,補充體力。”

時近晌午,他們在這裡蹲守了快兩個時辰,該吃晌午飯了,這船真會挑時候來。

大福餓了,一口咬住肉乾才想起媳婦的吩咐,轉頭對趙冰山道,“師父,您也吃。”

徒弟能記掛著他,趙冰山老懷甚慰,“師傅牙口不好,你吃吧。”

柱子立刻把另一個油包遞到趙冰山面前,“將軍,這是我家夫人專門給您準備的魷魚絲,咬著不費勁兒,您嚐嚐。”

“好,好。”趙冰山更高興了,抓起魷魚絲放入嘴裡吃得滿足。

柱子和林允也拿出提前準備好的乾糧,抓緊時間填補肚子。雖說待會兒打起來用不到他們上場,但他們要攢足力氣保護自家將軍,不能讓他受一點傷。這是夫人交待的任務,更是侯爺和二姑娘千叮萬囑,交待給他們的任務,容不得一點差錯。

大福吃了三塊肉乾,趙冰山便道,“船進入射程了,今天風浪有點大,徒兒能成不?”

“嗯。”大福吞下肉乾,握起老侯爺送他的凌霄弓,搭上了鵰翎箭,瞄準海船前桅杆上的定索繩。

無論經歷了多少遍,每到這個時候林允和柱子還是緊張得心都要跳上來了,趙冰山卻氣定神閒,抓起幾根魷魚絲塞進嘴裡。

“嗖!”

鵰翎箭驚飛兩隻海鷗,掛著風聲直奔海上大船。林允和柱子的心隨著箭飛出去,跟箭一起摔在桅杆上,砰地一聲響。

響的不是箭聲,而是他倆心破碎的聲音,還有船上受驚海賊們的呼喊聲。

深知大福實力的趙冰山一點不慌,“莫慌。今天風浪大,不可能百發百中,五箭之內射中就成。”

大福絲毫沒受影響,又接過柱子遞上來的鵰翎箭瞄準在船上的定索繩,“嗖”地發出第二箭。

林允和柱子的心又隨著箭飛了出去,待箭射斷定索繩時,他倆的心也化做煙花綻放。

“好!”

“將軍厲害!”

船上一片帆掉落,海賊們慌亂嚎叫,竹箭若雨般射向礁石的方向,卻都落在了海面上。

“老大,他們用的是鵰翎鐵箭,咱們的竹箭達不到人家的射程。”船上的海賊慌亂難安,“咱們可能是遇著青州福將軍了,老大,逃吧?”

翻海蛟龍沈戈和神射手福將軍,所有海賊這幾年徘徊不去的噩夢。

海賊老大咬牙,“用小船能逃到哪去?掛起帆掉頭,咱們走——”

老大的話還沒說完,船上第二片帆也落了下來,安靜的海島忽然跳起數十人,大聲歡呼,“福將軍、福將軍、福將軍!”

真是遇到青州福將了!他是青州福將,更是海賊們的瘟神。只要他參加的大戰,不論青州軍打的是倭寇還是海賊,一場沒輸過。

海賊們徹底慌了,窮兇極惡的船老大咬牙,“你們他孃的不給爺爺留活路,那就大家一起死,咱們點火燒船!”

“不要啊——”

海賊們齊聲哀嚎,“燒船毀貨,被抓住了要受酷刑折磨。老大,咱們投降吧,投降還能留條命。”

沈戈繼任武安侯,統管大夏沿海岸六十三港口後,連下六條嚴令。第一條便是嚴懲海賊。膽敢殺人毀貨者,被抓住一律處以極刑。

極刑啊……

船老大不怕砍頭,但他怕被活活折磨死,只得扔下鬼頭刀,仰天怒罵。

船帆被毀後,青州副將很快將眾海賊擒獲,重新掛起竹帆,駕駛大船駛向最近的海港。

小島石洞內的柱子和林允激動地嗷嗷直叫,大福收起凌霄弓,咧開嘴露出皆白的牙齒,笑得憨憨的。

船被收回來了,他可以回家守著媳婦和娃兒了。

“將軍好。”

“福將軍您回來了。”

“……”

“爹爹!”

大福回到青州城,百姓們熱情地與他打招呼,大福卻顧不上回應,他彎腰抱起衝過來的閨女,笑得一臉燦爛,“乖芽兒。”

三歲的小芽兒摟緊爹爹的脖子,“爹爹。”

“乖芽兒。”大福開心回應女兒,抱著他走向媳婦,“夫人。”

豐腴了也長高了的盧玉春假裝沒聽到人群裡不和諧的聲音,溫柔帶笑地望著自己的夫君,“將軍辛苦了。”

站在城門裡的沈良生見到這一幕,知趣轉身往回走。來青州探親的沈家老七沈良齊繃著俊俏的臉跟上去,怒衝衝道,“大福哥出生入死保護青州城,他們不知感恩也就罷了,還敢罵人。我知道你們現在是官身不方便出手,我不怕,我去教他們怎麼做人!”

沈良生笑著搖頭,“不用你出手,他們很快就老實了。”

福大嫂,可是護短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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