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花家巷。

提起陳長海,人人都得翹起一根大拇指,那叫一個古道熱腸啊!但是贊完了還得嘆息一句,小夥子不是那種能過日子的……

為啥?

沒工作啊!

這年頭,城裡生活卻當不上幹部也當不上工人,哪有姑娘願意嫁?

每個月也就定額口糧餓不死罷了。

好在好人緣不是白給,時常天南海北有朋友接濟,陳長海的日子這才能維持的下去,仔細想來,這也是本事不是?

……

花家巷都是住了幾十年的老鄰居了,陳長海保密工作做的格外優秀,從不叫身邊人知道自己偷摸乾的那些事兒——畢竟,他可是知道,越是離得近,越是容易滋生不平。

保險起見,他也從不在身邊發展客戶。

不過,他這會兒正在收拾東西——在家裡呆了個把月了,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個機會,這會兒也得出去一趟,維護一下人脈和關係,順便再發展之下新的客戶群體……

倘若楚河是地地道道的山海星穿越者,她就會發現,陳長海長得普普通通,實際上卻是一個在70年代就發展了線上交易的奇男子!

打通人脈,穩住對方,透過郵局匯款進行三分之一的預付款,等到天南海北的人把東西寄給他,他再結算款項,然後一一按需求轉賣……

雖然由於現如今不能異地取款導致郵局匯款效率低下,而且進度跟本地黑市不能比……但是,安全啊!

那可太安全了!

這年頭誰也想不到他在搞線上交易,是不是?

他一個人,硬是把手頭的生意做的井井有條越來越大,也不得不說是真本事了!

這一回,就差不多又到了出去找貨源的時候了!

而就在這時,楚河上門來了。

……

投機倒把哥的家庭條件不錯,單門獨戶一小院,擺設就像這世界上其他人家一樣,平平無奇,並無什麼特色。

但是,楚河可是見過他上火車隨便背個布袋,裡頭一包又一包,那可全是有錢也不好買的資源。

陳長海也驚喜——身為一個合格的生意人,他的記性非同一般。

眼前這位姑娘瞅著像個鄉下丫頭,可力氣又大,人又精明,尤其花錢的架勢,那叫一個瀟灑啊!

簡直花到了陳長海的心裡!

而且還是軍區有人開車來接的身份!

陳長海好一陣驚喜,手裡收拾到一半兒的包袱直接放到一邊,熱情的說道:“哎呀楚同志怎麼有空過來?”

……

楚河卻沒空寒暄。

實在是養家餬口的重擔都在身上,她掙錢那是刻不容緩——畢竟,她愛吃的那些零食餅乾小糖果,奶粉棗子白米麵,都得花錢啊!

“你有經驗,來跟我講講,現在什麼東西又貴又好賣?”

好賣的東西太多了。

陳長海不是吹,一籮筐紅薯他都能在當地黑市三兩下出手了。

但是要“貴”,還要“好賣”……

客戶頭一回提要求,他也沒不當回事,反而認真琢磨著:“那肯定是供銷社百貨商場都買不到的,比如滬市的擦臉油,長裙子,供不應求!”

但那些都不算貴。

楚河才沒空做那些需要走量的生意呢!

不過,陳長海又接著說道:“三轉一響其實挺合適,又貴又好賣……但是太大件了,有錢的輕易不敢買.”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楚河看著陳長海,也道:“你不行啊!”

投機倒把哥頭一次受到職業侮辱。

他絞盡腦汁,想說您給的範圍也太寬泛了……但是,最後還是沒想出來。

計劃經濟,被計劃的不僅僅是經濟,還有人的思維和眼界。

投機倒把哥算是天南海北都走過的了,但是真要說什麼出格的想法——他幹這個買賣,那就是最出格的了!

直到楚河看到了陳長海貼在牆上的報紙。

那是一張泛黃的老舊報紙,但裡頭的色彩依舊鮮豔。

【主席觀看東風牌小汽車】

她看著那個紅白配色的古老車子,此刻突然問道:“如果做出這麼一臺車子,好賣嗎?”

陳長海渾身一哆嗦!

姑奶奶哎,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嗎?

這可是……這可是那款車啊!

他想要笑話楚河的痴心妄想,但又忍不住憧憬自己擁有車子的美好,最終猶豫半天:

“拿什麼做?我聽說車子要燒汽油,要用發動機的.”

楚河看他一眼:“誰說要做真的了?做個假的不行嗎?木頭殼子鋁皮殼子,外形做一樣的,做的小一些,巴掌那麼大.”

陳長海一個大男人都還把這報紙珍藏的這麼好,想來不是對人,就是對車有不一樣的感情。

陳長海思來想去,發現就算只有一個木頭殼,他也抗拒不了這誘惑……

但是……怎麼做?

車啊,做出來要技術還要工具的。

而且,這東西個人做挺費力的,價格……也就是個玩具,價格上不去啊!

但是楚河顯然已經有想法了——

“給我搞幾桶油漆,紅的白的黑的.”

“我就做這個車了.”

接著不等陳長海發表意見,伸手又開始掏兜:“還有什麼吃的給我來點……對了,平整的鋁皮鐵皮多搞一些來.”

鋼鐵是重要物資,鋁就沒那麼多事兒了,楚河想起家裡的孩子,這會兒心中半點不慌。

唉。

這也就是這年頭啥都沒有,到處審查還嚴格,不能有出格的地方。

不然有材料的話,三轉一響楚河分分鐘拼出來,致富根本不是夢。

……

從陳長海家裡又拖了一麻袋的東西,楚河回醫院時,時歲豐已經安排好了招待所——

“小河,晚上我陪著顧安,你帶顧平和雲寶妮去睡,明天過來替我.”

楚河點點頭,伸手從包裡掏出一包糖果來:“快吃.”

每個月就一兩糖票,副食票也不多,楚河干脆就都從陳長海那裡拿的。

想到對方拿著錢把胸脯拍得砰砰響的樣子,楚河這會兒對於未來的賺錢之路充滿信心。

她甚至迫不及待就分享出去:“你們可得好好長身體,接下來我要幹一波大的,必須得你們幫忙才行!”

這話說的,三個小孩信心滿滿,就連等待做手術的顧安都充滿豪氣:“小姨,我可以!”

腿斷了又不是手斷了,他能幹活的!

楚河到底還有點良心,不至於壓榨一個瘸腿小孩,趕緊安慰道:“沒事,過兩天我大侄子大侄女也要來了,人手夠的.”

她難得發一次善心想要安撫幾個孩子,卻沒想到三個孩子對視一眼,越發的充滿危機感了。

……

“你打算做玩具車?”

這其實是個挺好的主意,時歲豐見過戰友花一塊錢給孩子買一隻鐵皮小青蛙,心中很明白,這裡頭有巨大的利潤市場。

但是……不管是鐵皮小青蛙還是什麼材料的小車,首先,沒有足夠的模具,外殼都做不出來。

楚河嘆口氣:“做車子比做其他的簡單多了.”

比如她一開始想過的手錶錄音機……手錶指標或者錄音機按鍵她都弄不到。

倒是車子……鄭老頭那裡有足夠的工具,只要他有材料,工具當然是可以用的。

而且她已經記住了外形,稍作修改,只要尺寸合格,不需要一顆螺絲釘都能緊密的組裝出來。

這一點,雖然沒做過,但是楚河卻很有信心。

最重要的是,一輛可以賣的很貴。

時歲豐對這些就不太懂了,只大約明白,可能不需要螺絲釘,就是類似於木匠打傢俱那種卯榫結構吧。

行吧。

小河想做就去做吧。

“還缺什麼?我也有些人脈,可以幫忙想想辦法.”

缺什麼?

楚河想了想:“找個好點的木匠,篾匠也行。

或者你能找到那種透明的塑膠片嗎?”

現如今,塑膠也是計劃經濟內的。

比如楚河。

為了帶肉特意去百貨大樓買的塑膠罐,價格可比陶瓷的貴多了。

但是車窗這種東西,總不能剪罐子吧?裡頭有肉呢。

……

想到賺錢,楚河已經興致勃勃開始畫圖了,而在遙遠的老家,郵遞員趕在一大早就把電報送了回來:

“大蛋,誰是大蛋?有你的電報!”

大蛋昨天剛捱了一頓打。

也沒啥。

就是昨天練習做菜,霍霍了家裡僅剩的二兩菜籽油——二兩油代表什麼?

反正比他這個金孫貴。

家裡頭一頓好打,大蛋這會兒走路還撅著屁股呢。

大丫如今處於不服管教的狀態——活照幹,飯照樣吃,但是就是不上工了,打她她就跑,一跑就沒影了。

老楚家哪容得下一個丫頭片子這麼叛逆?

正待大招教育,誰知叛逆的毛丫頭便“嗷”地一聲哭出來:“我要偷偷給姑寫信,叫姑回來幹活,這些以前姑都能幹……”

那還得了?!

掏空家底才把這瘟神送走,萬一再被她拿住大丫地藉口回來……家裡是有吃有喝還是有錢呢?

再加上大蛋來回掩護又打岔,現如今也不是農忙時,大丫的日子好歹這麼糊弄過去了。

但是,也糊弄不了多久。

楚老四在家裡休整一陣,好了傷疤忘了疼,最近又開始對大丫笑了——

丫頭片子嘛,雖然年紀小了點,但是……一年賣個兩三回血,那也是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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