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1977年。

從過了年開始,時歲豐的情緒便日漸焦躁。

他如今仍舊長處營地,但每個月總有時間回家來一趟。

與以往的只顧看著大家高興不同,今年回來,隨著寒冷將去,春光日盛,他的情緒也肉眼可見的焦灼起來。

不確定的焦慮瀰漫在他的身中,整個人的話題也從日常安然的靜默,變成了對學習的督促。

“課文背了嗎?”

“試卷要不再做一套吧?”

“上次考試多少分?”

尤其是他的重點關照物件——楚河如今見他回來,整個人就跑。

她寧願去供銷社溜達一上午,都不想聽這來來回回的教育話題。

時歲豐無奈。

他倒是想壓著小河在家做題,可問題是,孩子們聽話,就她不行!

打又捨不得,罵也捨不得。

說來說去,最終也只有放縱。

甚至還從兜裡掏出五塊錢來:“玩歸玩,餓了也別忍著,去國營飯店吃.”

回過頭來,大蛋就在一旁虎視眈眈——

“叔,你私房錢要是多的話,回頭我幫你攢起來吧,別給姑了——國營飯店能有我做的好吃嗎?”

他叔……唉!

老大一個爺們了,如今三四十歲還是個光棍,還一點不操心房子和養老,這可真是……

大蛋心都操碎了。

他上個月才和大傢伙湊了錢,在鎮上買了另一家大院子,回頭過戶,還是寫叔的名字算了。

畢竟,他們都挺能掙錢的,也都會過日子,只有叔,到現在還一點不會持家!

不行啊這爺們!

……

時歲豐還不知道孩子們對他的一番心意,此刻只是嘆息著——

今年恢復高考的事情他沒有100%的把握,畢竟文娟看起來就不怎麼靠譜。

也因此,哪怕對方信誓旦旦。

他也不能貿然給孩子們希望。

因為10年文化斷層,萬一訊息傳出去,給予希望,又將希望打碎,這個結果沒人能承受得了。

他不禁有些後悔。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從文娟口中將話套得更清楚明白一些。

但其實,時間太久,歲月漫長,文娟的樣子如今都快在他記憶裡模糊了,如今留存在腦海中的,實在沒太多她的空間。

倒是楚河一片安然。

她好歹經歷過幾個現代,也曾經認認真真當過學霸,眼見著時歲豐又一次半夜坐在走廊上看著星空,她也睡不著了。

這會兒爬起來拍拍他的肩膀:

“別擔心了,該來的遲早會來的.”

唉,瞎操心,又不是時歲豐考,他反而成夜成夜睡不著。

真是皇帝不急太……咳。

時歲豐壓根不知道小河的吐槽。

看著她的雙眼,他好險將高考的訊息說出,但理智又將它強壓下去,只能問出一個含糊的問題:

“小河,如果高考恢復了,你覺得要怎樣?”

“嗯?”

楚河漫不經心:“還能怎樣?就考試唄.”

當年大學都捲成那個樣子了,她不還是狀元嗎?

如今這年頭,她要再考不好,那也甭想著長庚了,趁早把自己撐死算了。

這會兒眼看著時歲豐老父親心態發作,既覺得新鮮,又覺得無奈。

“咱家這幾個孩子,這些年哪一天也沒放鬆過。

就算如果恢復高考,他們要考不上,你還指望高考能篩選出誰來?”

時歲豐沉默下來。

是啊!

自己關心則亂。

自家孩子學習上來是數一數二的,哪怕成績最差的大蛋,那也只是相對來說,真正實力仍舊能排進年級前20。

這可是在帝都學校,不是寧城當地!

他們幾個如果考不上,那倘若高考訊息傳來,只匆匆忙複習的大家就更考不上了。

他真是……瞎操心。

但,看著小河這漫不經心的樣子,時歲豐眉頭一挑,隨即又強壓下去,整個人都落寞下來,連笑容都變得牽強了——

“可能是年紀大了,我現在總想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

楚河:……

唉。

畢竟相處這麼多年了,看他這麼操心,這麼低沉,也怪不忍心的。

於是趕緊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呀幹嘛想那麼多,未來這種東西,你給的再多,把握不住不還是白給嗎?”

“能有如今這條件,已經勝過多少人了!”

她說的著急,時歲豐看在眼裡,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笑意。

小河啊……

就是這樣體貼又心軟。

而且,看得還那麼通透。

時歲豐心頭又軟又燙。

“不過……”

楚河湊近他,突然伸手按了按他眉心的紋路:

“時歲豐,你確實是年紀大了啊哈哈哈!”

在這裡呆的太久,竟然看到時歲豐老去的樣子,挺新鮮的。

時歲豐:……

總之,這個話題並不美妙。

他只能黑著臉進屋睡覺了。

而楚河獨自一人站在走廊上,看著這寂靜的夜空,感受這微涼的夜風,內心忍不住湧出一股惆悵來——

在這個世界太久太久,以至於她都忘了,終有一日要分別。

不過,這個世界確實很漫長啊!

她想想下半年即將到來的高考訊息,這會兒也打起精神來,決定從明天開始,還是要督促著孩子們把學習給穩住。

不說多,她楚發達帶出來的學生,到時候不考個一等一的名校,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簡直白糟蹋了她這些年的糧食是不是?

……

於是。

大蛋他們發現,從過了春天開始,他們的日子就越發水深火熱了。

甚至連他最愛的生意,都只許少量的做,剩下的時間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學習的路上。

他叔去年打點出去的那大幾百塊錢,果真沒有白費!

如今其實大家高中知識都學的很到位了,畢竟這年頭高中也沒正經教多少。

但是……有其他的照樣可以學啊!

雖然不是學校老師,但是也是熱愛文化的校長老師們牽線搭橋,如今給大家教課的,還有一些剛平反的老教授等。

這幾年陸續有人平反,但是很多老教授由於身體還有心理的原因,並不想再回學校,剛好被時歲豐打聽到,就全都安排給孩子們了。

就一年時間,並不要求學多少,甚至都不是正經拜師學習,最大的目的,是開拓大家的眼界。

畢竟如今的國情,行萬里路不現實,但是讀萬卷書,還是可以的。

幾位教授們隨心所欲,教的不僅僅是數理化,甚至還有外語,俄語德語英語等……時間限制,除了小軒外,其他人學的都是些常用口語。

更甚至,大丫還學了單獨的美術課程。

還有專業深入講歷史政治的課。

總之,老師們講課天馬行空,確確實實讓大家感覺到不一樣了。

在這種情況下,大家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甚至搬家過來,楚河的小車生意都停了。

對此,陳長海只覺得晴天霹靂!

“姑奶奶,財神爺,您要早說來帝都以後不做這個了,我幹啥啊我這麼賣力幫你……”

嗚嗚嗚……

投機倒把哥的人生從未如此慘淡過。

而楚河想了想,也實話實說——

“就……你懂得,其實也不算沒時間……”

孩子們忙著,她閒啊!

但是……

“你想啊,一個事業做五六年,是不是有點無聊了?厭倦了?該換換了?”

陳長海幽怨地看著她:“我賺錢賺了二十年了,從來也沒厭倦過.”

楚河:……

“行啦!”

她給出選擇:“要不,咱以後不做了。

要不,我們家七個人,大小差不多的四合院合來一套,我把這些圖紙,還有後續幾套沒釋出的升級版全都給你.”

這些圖紙在手裡,楚河敢保證,再過20年也不過時。

甚至她驕傲一點,都能告訴陳長海——2021年,超市還有這樣的玩具呢!

如今才什麼年頭?!

而帝都市區的四合院,只要別是什麼王府之類的,三五百平方的她打聽過了,一套甚至都要不到兩萬塊。

當然,明年還漲不漲那就是兩碼事了。

……

陳長海的內心好痛苦。

七套四合院,他現在找關係,前後得十幾萬塊錢。

要問換圖紙和製作關鍵什麼的劃不划算,那當然是划算的!

身為一名成功的商人,他也有自己的眼光——祖國百廢待興,接下來發展啥都有可能,就是不會往玩具上折騰!

而從古至今,孩子們哪樣不花錢?

他做這個獨門生意,穩賺!

甚至自己做可以賺的更多!這車子真正材料成本多少,他心裡有數!

但是……

“十幾萬啊,我買了房子,還怎麼做生意週轉?”

楚河本來想說不急的,但是她想想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開。

以往那些地方來去無牽掛,可如今,自己養了六個好大兒啊!

還有時歲豐!

一把年紀了,不多留點錢怎麼行?

她的錢買這周邊,車子的錢就買市中心,完美!

反正幾個孩子考了大學,幾年內是沒有大的金錢需求的。

存著不如買房……

哎呀,這麼一想,竟然還有點當爹媽的感覺啊!

她驕傲極了。

於是,連帶著看陳長海也順眼許多——

“這麼大的生意,你不找個合夥人嗎?”

之前他們自己手工做,小規模無所謂了。

可一旦再等幾年成了規模……

陳長海眉頭一皺,這會兒咬牙:“行!您等著!”

……

於是大蛋他們也知道了——

他姑為了讓大家學習,獨門生意都讓出去了!

那他的鹹菜生意,大丫的代工……

每個月兩三百塊錢,那可怎麼辦啊?

每個月的200塊錢收入盡皆飛去,不光陳長海每天用哀怨的眼神看著他,大蛋內心也是焦灼萬分。

可惜啊,在掙錢和他姑面前,他姑最終還是贏了。

這不,誰敢陰奉陽違,一頓大棍子抽上去,大傢伙自然而然都老實了。

就連大丫百般懇求,她的服裝生意最終也沒有把握住。

陳長海叼著一根菸蹲在門口,臉上滿是惆悵:

“大蛋啊,你知道咱們之前的小菜生意做得多紅火嗎?”

本來他對這生意沒那麼看中的,可如今睜眼閉眼都在有關係買房子,他的錢啊……

飛的那叫一個心肝痛!

如今別說是一百了,他就彷彿回到了當年的火車上,一塊錢也得掙啊!

大蛋心塞極了——他能不知道嗎?!

就自己那些便宜的黃豆醬之類的,一個月都能掙兩三百塊錢,說不紅火也得有人信吶!

正還想偷摸掙扎著,但楚河已經拎著一根細細的竹鞭進來了!

幾人瞬間呆滯。

下一刻,大蛋頭也不回的衝進屋子裡:

“姑,也就是出來散散步,還有張卷子沒寫……”

說來心酸。

白天要上課,放了學還得拼命學,一份學費,10倍耕耘。

今年考試大傢伙要不考個第一,簡直就對不起自己的奮鬥啊!

大蛋含淚發誓。

但可惜,從這半年緊鑼密鼓的學習中,誰都能看出,家中最有學習天賦的是小軒。

其次是顧平,再接著是顧安和雲寶妮,大丫大蛋只能排在最後。

畢竟,大丫數學不行,大蛋他文學細胞實在沒有,語文每次都拉了後腿。

好在政治擅長扯大旗,如今倒還沒有拉垮。

不然……慘了!

這一天天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但不管時歲豐再怎麼著急,眼見著大傢伙都已經拿到畢業證了,哪怕楚河這個無所事事,一天學也沒上過的人都成功領到一張畢業證,時歲豐仍舊沒聽到一星半點的關於恢復高考的訊息。

此刻,已然是夏天了。

在這種抑制不住的焦慮中,這年的8月,他隱約聽到教育部在帝都召開工作會議,似乎是有一項重大決策。

同時,一位戰友還隱約透漏,家中姓查的長輩正式向領導同志提議恢復高考,並且開會商量了……

這種只有內參才能看到的訊息,讓時歲豐的心不由振奮起來。

每日每夜,他都在暢想著更美好的以後。

說實在的,當年他決定收養幾個孩子,並沒有指望孩子們長大能有多出色,僅僅是為了給大家一個活路。

畢竟顧平顧安那個狀態,還有云寶妮,倘若留在老家,能不能安穩活到成年都是不一定的。

他當初只考慮到他可以養活孩子們,就把人帶回來了。

而如今,經過這麼多年的感情培養,哪怕大家相處的是少之又少,可在他心中,仍舊湧出了一股難得而有複雜的責任感。

就像他在深夜跟楚河說的一樣——不管怎樣,盡最大的可能給大家鋪好未來的路吧!

至於路要怎麼走,走多遠,那就是孩子們自己的事了。

能做的,他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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