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春光明媚,燕子正銜著樹枝來往於屋簷下,撲扇著翅膀,嘰嘰喳喳著,好不熱鬧。

尚書府內一處幽僻院落外此刻正被隱衛把守著,老遠便看到一個怯怯的身影朝著此處來。

待到近前,只見一個四十餘歲的婦人提著食盒,穿著素藍髮舊粗布衣裳,髮間戴著一隻暗淡的碎銀簪子,小心翼翼行了禮。

“抬起頭來.”

聽到此話,那婦人連忙抬起頭來,不過是中人之姿,面板油膩粗糙,一看就是平日裡送飯那人。

“進去罷.”

說話間,身後緊鎖的遠門才被推開,那婦人這才顫顫巍巍又行了禮,小心走了進去。

入內後,穿過庭前院子,便來到了房屋前。

可見這座院子並不大,算得上一眼便能看全,如此莫說是藏個人,就是藏只鳥也能看個清清楚楚。

待婦人來到屋前,一句話未說,便輕車熟路地又駐步朝著廊下婆子行了禮。

那婆子一示意,身旁的婢女便頷首上前將食盒一層一層揭開,親自一口一口挑起嚐了,這才又合上與那婆子示意。

“進罷.”

說罷,在那婆子的示意下,廊下人這才讓開,放那熟悉的送飯婦人走進去。

一入內,檀香四溢,待到邁入右手的內室,便能看到一個身穿素色衣裳的婦人跪在蒲團上,面對悲天憫人的觀音像,嘴中唸唸有詞。

“二娘子,該用飯了.”

看著婦人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那婦人一一放下碗碟,非但沒有退下,反倒是湊上前極為低聲地喚了一聲。

與此同時,跪在那的婦人背脊頓凜,眼眸一睜,回過頭看過去,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卻是萬分震驚。

明明臉依舊是平日裡為她送飯婦人的那張臉,可眼前人卻是與她說了話。

“送飯之人是個啞奴,你到底是誰!”

看到元氏警惕的目光,喬莊後的晚妝也不多言,便將頭上那隻素銀簪子取下來,輕輕旋轉下,便從中空處取出小小一卷紙迅速道:“看到這個,您就明白了.”

聽到此話,元氏將信將疑地接過一看,瞳孔頓時一僵,漸漸泛出淚來。

因為上面,分明是她女兒麗孃的字跡,上面還蓋著麗娘七歲生辰時,她送給她的那枚印章。

“德妃得知二娘子之事,命奴婢前來一探虛實.”

說罷,晚妝回首看了眼外面,加快語速道:“奴婢不能久呆,請二娘子將想要說得寫於這上面,奴婢自會代入宮裡去.”

說話間,看到晚妝遞過來的一張薄薄小紙,元氏適才哽咽地接過,不由問詢道:“德妃可還好.”

“您放心,德妃如今深得聖寵,一切都好,唯有擔心二娘子您罷了.”

聽到晚妝的話,元氏點了點頭,晚妝這才朝外退道:“奴婢先出去了,一會會按例入內收走碗碟,還請二娘子早些準備.”

待到晚妝退出,只餘元氏一人時,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字跡,卻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聖寵,聖寵,吾兒要那聖寵有何用——”元氏喃喃輕語,落下的淚打溼了那張薄紙,也暈開了上面的墨色。

待到入夜之時,清思殿內一片寂靜,身著薄衫的上官蘊正立在書案後練字,看似筆走龍蛇,可心境卻早已如掉落一地的琉璃珠子,凌亂嘈雜。

約莫片刻,隨著掀簾聲響,上官蘊抬頭便看到綠珠入內為她添了一盞茶。

“罷了,收拾沐浴.”

說話間,上官蘊丟下筆,看向綠翹道:“你去打聽打聽,今夜陛下是否駕臨.”

看到低頭侍立的綠翹目光一緊,向來喜歡去紫宸殿的她,這會子反倒是露出看不清喜憂的樣子來,心下已然生了異樣。

待將綠翹打發了,上官蘊便在綠珠一人服侍下進浴。

水色繚繞間,花瓣和花露的香味頓時拂面而來。

“這幾日綠翹可有異動?”

聽到上官蘊的問詢,身後服侍的綠珠連忙道:“藉著外出採買之機,綠翹曾與她的兄長碰過面,具體說了什麼,還未曾知曉.”

“繼續盯著,不可鬆懈.”

“是.”

回應後,綠珠知曉上官蘊緊張的什麼,因而不等多問,便將袖中那隻銀簪子開啟,將裡面的薄紙遞過去。

“娘子.”

聽到綠珠輕喚,上官蘊偏頭看著那紙頁,臉色艱難,手中躊躇片刻才接過去,輕輕展開。

然而當一個字一個字看下去時,上官蘊的臉色便愈發蒼白幾分,眸中好似受到暴風雨的洗禮一般,當真是為之一震。

原本她以為,阿孃被上官稽關起來,是上官一族在提醒她,敲打她。

而今她看到阿孃的回覆時才明白,原來遠不止於此。

從一開始,他們便想好了路,在這路上,她也好,阿孃也好,都只是一顆任人擺佈,隨時可丟棄的棋子。

“娘子?”

眼看著上官蘊呼吸漸滯,胸腔起伏的越來越厲害,臉上甚至是浮現出不可置信的憤怒時,一旁的綠珠連忙緊張地去扶。

只聽得細微的聲響下,上官蘊一把將手中紙頁緊緊攥住,幾乎是用全身力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我不會受他們擺佈,我絕不會受他們擺佈!”

聽到上官蘊冷凝而懾人的聲音怔怔響起時,綠珠還未來得及問,便感覺到自己被死死拽住。

“立即將這些送去給御陵王妃,告訴她,我願意與她結盟.”

說罷,上官蘊抬首,定定看著綠珠道:“前提,是她必須如她承諾的,保護阿孃!”

原本還雲裡霧裡的綠珠聞言看到上官蘊深淵一般冰冷的眼眸,聽著這話語,心下已然明白幾分,登時精神一凜道:“是,奴婢這就去.”

當綠珠趁著夜色將紙頁遞到李綏手中,李綏看到元氏予以上官蘊的回覆時,她便知道一切都成了。

果不其然如今的上官氏已經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聯合突厥,殺趙翌,誅楊李,於政變那一日毒殺皇帝,推舉宗室中的趙王繼位一事了。

如今德妃尚且無子,趙王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嬰孩兒,若她未猜錯,只要皇帝臨死前上官蘊有了皇嗣,趙王就只會是個擋箭的棋子,活不長久。

即使上官蘊沒有孩子,他日上官稽也會逼迫渤海郡王陳之硯與她的孫女上官氏生下一子,成為他的傀儡皇帝。

讓他,也成為大周第二個楊崇淵。

與外敵勾連,弒君,矯詔,另立新帝。

無論是哪一條,都足以將上官一族送上刑場。

所以恰好聽到這些的元氏才會被秘密封鎖起來。

“娘子,您當真要與德妃結盟?”

聽到念奴擔憂的聲音,李綏默然將那紙頁遞給她,當看到念奴瞬息變化的臉色時,適才道:“放心吧,德妃如今孤立無援,沒有選擇.”

念奴聞聲點了點頭,明白了上官蘊的處境,卻不知怎的想起了從前的楊皇后。

原來在這大明宮中,每一個衣著華麗的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德妃如今頗得聖寵,為何不借天子的名義前去上官府探看,亦或是將其母宣召入宮小住?”

聽到此話,李綏回首坐於窗下道:“遠水救不了近火,更何況如此只會打草驚蛇,令人生疑。

如今上官稽之所以關了元氏,不告訴德妃,不過是德妃還有利用餘地,不必撕破臉,但若果真威脅到全族的性命時,以他的手段,完全可以在德妃探看元氏之前,便將她殺了,一了百了,根本無人懷疑.”

更何況,如今的皇帝還需要上官氏這樣的鷹犬。

這樣投鼠忌器的處境,她深有體會,更深知其中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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