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元成帝一入清思殿,便瞧著燈火通明的一片,來往忙碌的宮人看到他皆退於兩邊行下禮來,待跨過門檻,繞過數道槅門和紗帳,直到最後一扇軟簾前,守在那兒的宮娥已然恭謹地掀簾垂首下去。

房內比之房外此刻更暖和了些,抬眸間,元成帝便看到淑妃上官氏正躺靠在床榻上,笑容疲憊而輕柔,床邊則緊張地坐著魏婕妤,看起來滿目擔憂。

“陛下——”當元成帝方朝近走了幾步,靠在那兒的淑妃已然看了過來,唇邊的笑也更深了許多。

“陛下.”

聽到淑妃的提醒,魏婕妤側首看來也連忙起身行下禮,元成帝溫和地“嗯”了一聲,走至近前隨意托起魏婕妤的手,隨即自然而然地坐在她方才所坐的位置上,探手撫向淑妃放於錦被外的手道:“聽聞宴罷你便暈倒了,可有傷到?這會子如何了?”

看著元成帝這般溫言軟語的模樣,淑妃笑著搖頭道:“無妨的,好在玉宵她們及時扶住我,婕妤妹妹也緊趕著請了太醫來,方才太醫丞為妾看了,並無大礙,只需好生休息幾日便罷——”說罷,淑妃毫不貪功地側首看向一旁垂立不語的魏婕妤道:“這些時日婕妤妹妹幫襯了我許多,功不可沒,今日夜宴也多虧了她——”聽到淑妃當著元成帝的面誇讚自己,魏婕妤背脊一僵,頗有些侷促地低首道:“淑妃姐姐謬讚了,這些日子妾不過是打打下手罷了,一應準備皆是姐姐的功勞,妾萬萬不敢居功.”

看到后妃皆如此謙讓和睦,元成帝的臉色也更緩和為了許多,當即側首看向魏婕妤褒獎道:“淑妃說的是,婕妤近日也辛苦了,如今新歲已至,也該升一升位份了.”

“明日便讓侍詔擬旨,晉封充媛罷.”

聽到元成帝的話,魏婕妤尚還未反應過來,淑妃卻已是笑著提醒道:“恭喜充媛妹妹.”

看到滿目帶著恭賀之意的淑妃,還有一側笑得溫文爾雅的元成帝,魏婕妤當即激動地行禮謝恩,卻是險些未掉出淚來。

“皇后自身子不便以來,一直將你們的辛苦看入眼中,常與我讚不絕口,晉升一事也是她此前提及的,今日我也算是借她之意.”

聽到元成帝在此刻還不忘提及楊皇后,看著魏婕妤頓時又口中禮敬楊皇后,淑妃眼中的笑也隱約淡去不少。

這廂魏婕妤見有元成帝陪著淑妃,便極為懂禮地主動退了下去,待元成帝與淑妃說了幾句話,便瞧著玉宵、玉函帶著幾名宮娥走進來,卻是擺放了些夜裡可克化的吃食來。

“怎的今夜未用膳?”

聽到元成帝的疑問,一旁的玉宵一邊擺放筷箸一邊道:“回陛下,娘子今日忙於家宴,一直未曾好生吃東西,奴婢們這才備了些.”

“不吃東西如何能行?”

元成帝聞聲看向淑妃道:“今夜我陪著你用.”

淑妃見此抿唇一笑,一旁的玉宵連忙擺好了二人的小碗,正當宮娥們退下後,元成帝便瞧著玉函正在朝著房裡的香爐添香。

“你這裡的香倒是好聞.”

淑妃聞言看了過去,隨即笑著替元成帝夾了菜道:“這些日子總是疲憊,太醫丞說我氣血不足,便給了這麼個薰香方子,所以也就日日在用了.”

元成帝聞言輕一頷首,也不作多問,便與淑妃相談起來。

待到用完飯,元成帝方飲了口茶,便聽到一旁的淑妃道:“陛下——”看到元成帝轉過頭來,淑妃便一如既往地體貼道:“今夜是元宵節,按著祖宗規矩陛下該與殿下共度佳節.”

聽到淑妃的話,元成帝不免詫異,然而面前的淑妃卻沒有絲毫虛情假意,反倒是分外真摯地溫聲勸慰道:“更何況明日殿下又要去玉清觀為文慧太子祈福,今夜比之妾更需要陛下的陪伴,這會子時間尚早,妾請陛下襬駕立政殿罷.”

“婉娘——”靜默的空氣中,淑妃聽到元成帝喚了自己閨閣乳名,心下微微一抽,隨即笑得更加溫暖地探手撫了過去。

“今夜陛下來陪妾用這一頓飯,妾便滿足了.”

看到面前佳人笑靨柔和地將自己朝立政殿推,元成帝的心少有的為之觸動,待到緊握了握淑妃的手,溫言軟語地囑咐了許多,適才起身朝著立政殿而去。

當看到那個溫潤如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屋內,淑妃眸中笑意霎時頓住,卻是變得陰沉晦暗了許多。

“處理掉.”

聽到淑妃短短吐出的三個字,一旁的玉函循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那還在燃著的薰香,連忙應聲將香爐帶了下去。

……這廂,立政殿內楊皇后正坐在妝臺前任由迦莫卸下釵環,與一旁李綏說話間,便聽到了有人掀簾而入,當看到是元成帝時,也是訝異地道:“四郎?”

在眾人行禮聲中,元成帝溫柔地笑著上前,自然而然地壓下楊皇后欲站起的身子,取過妝臺上的香檀梳子為楊皇后一下一下梳起了頭髮。

“阿蠻還在呢——”楊皇后見此臉上一紅,連忙伸手阻止,然而元成帝卻是將手一躲,側首看向一旁坐著的李綏促狹道:“今夜元宵佳節,阿蠻就可憐可憐我這個阿兄,讓你的阿姐陪陪我罷.”

“陛下——”聽到楊皇后不好意思地喚出聲,元成帝眼裡卻盡是寵溺地愛意,然而此刻的李綏看著這一幕,早已沒有當年替阿姐高興,甚至是欣慰的心,只餘不起波瀾的平靜罷了。

但她知道,在阿姐面前,如今的她仍舊要將這樣一場戲暫時演下去。

“罷了,罷了——”看著楊皇后難得露出羞赧如小女兒的模樣,李綏起身道:“念奴陪我回宮.”

眼看著屋內人皆退了下去,元成帝手中卻是不停,仍舊極為溫柔地將左手穿過楊皇后的秀髮,摩挲著那柔軟的青絲,一點一點視如珍寶般的梳著。

“儂既剪雲鬟,郎亦分絲髮。

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

聽到元成帝溫柔繾綣的嗓音輕念著這飽含情意的詩句,楊皇后頰邊的羞赧漸漸化為一抹幸福的笑來。

“虞娘——”聽到元成帝低喚,楊皇后抿笑“嗯”了一聲,下一刻便感受到一雙溫暖的手將她從後牢牢環住,熟悉的聲息呢喃地在她耳邊摩挲、碰觸。

“來年,我們一起下江南、去揚州罷,無需任何人,只有你我——”“去看一看屬於我們的河山,好不好.”

靜默的空氣中,楊皇后聽到這句再深情不過的承諾,眸中漸漸泛起淚光,點頭含笑應道:“好.”

此刻李綏方回到自己殿內,便看到等候已久的玉奴,在揮退下一眾人後,玉奴便上前將今夜發生的意外皆道了出來,正當李綏詫異抬頭時,玉奴緊接著便將一封書信遞了上來。

“這是江女官悄悄送來的.”

李綏聞言從其手中接過,方一開啟便看了眼面前的玉奴,再讀下去,眸中卻是深沉了許多。

“郡主?”

眼看李綏將讀完信便起身,念奴和玉奴皆驚訝地跟上去,然而李綏卻是沒有多言,只是默然疾步朝著楊皇后所居的寢殿而去,但當她趕至殿外時,便瞧著迦莫、承德等人皆候在外面,而殿內的燈火早已熄滅了。

“郡主怎的來了?”

看到趕來的李綏,迦莫和承德皆有些意外,見她看著殿內,迦莫適才道:“陛下、殿下已經安寢了,郡主可是有何事?”

聽到這番話,李綏手中微緊,隨即搖頭道:“無事,我只是想起了什麼,罷了明日再說.”

說完,李綏轉身攏了攏厚厚的兜帽披風,眼裡卻盡是嚴肅。

“待明日阿姐一離宮,就讓赫連容那邊動手,不必再等了.”

聽到李綏的囑咐,念奴和玉奴皆沒有多問,只低頭應了一聲。

而此刻李綏回憶著江麗華送來的信,聯想著元成帝兩次所遇到的詭異之事,皆是去清思殿途中所遇到的,且次次都在永德門,其中聯絡起來,這背後之人無疑就是淑妃。

旁人不知,她卻是知道,淑妃深曉阿姐失子的真相,她如此作為,正是在冒險觸碰元成帝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她究竟為何要這般做?此刻的李綏深陷其中,只覺得一切又亂了起來。

她暫且未對淑妃動手,如今皆是阿姐尚在宮中的緣故。

只有當阿姐出了宮,在她們李家的保護範圍內,確保她絕對安全的情況下,她才可毫無忌憚地行事。

以免打草驚蛇,激怒了淑妃這樣的瘋子,便不知會對阿姐作什麼了。

但今日看到這一封信,卻是讓她漸生狐疑起來,若此事的確是淑妃所為,她絕不會平白做這些毫無意義又惹人懷疑之事,那她究竟是為了什麼?一想到此,李綏的心緒便不由凝重了幾分。

“清思殿,這些時日有沒有什麼意外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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