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此,李綏看到樓下的陳之硯看似與人觥籌交錯,溫和有禮,但不知為何,她卻是能從其臉上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憂鬱。

李綏不由擔心地看向對坐的寶纓,果然此刻寶纓努力地將頭別開,只痴痴地看著眼前盛著瓊漿玉液的玉盞,一杯又一杯的飲了個乾淨。

李綏看的心裡壓抑,正要抬手去擋,卻聽到隔壁桌的貴胄娘子突然說起了閒話。

“許久未曾看到渤海郡王出席長安盛會了,如今瞧著怎的清減了些.”

見一青衫女子有些好奇的問詢,身旁一紅衣紗裙的小娘子神秘道:“你還不知呢?”

說著話,那小娘子神秘兮兮地湊上來,挑眸看向一樓那個溫潤如玉的身影道:“前些日子也不知怎的,渤海郡王忽然生了一場大病,纏綿病榻半月餘,後來人雖好了,性格卻變了許多,從前是灑脫少年郎,如今卻變得穩重更甚。

人人都在猜測,郡王莫不是為情所傷——”話說至此,李綏不由皺眉,幾乎是同時,身旁酒杯落桌的細微響聲也浮至耳畔。

只見玉盞孤零零躺在案上,裡面的蒲桃酒液一點一點蔓延開來,濃香四溢,而眼前的寶纓痴然地坐在那,執杯的右手仍舊僵在那,目光再也剋制不住地轉而向樓下移去,隱隱中有幾分無法掩飾的泫然欲泣。

“瞧瞧,都說了這蒲桃酒雖有葡萄的酸甜,後勁卻是極大,你偏生不信.”

在周圍人的好奇目光中,李綏冷靜地佯裝嗔道,一邊握住寶纓的手不動聲色捏了捏,這一刻寶纓才回過神來,看到她泛著深意的笑眸,當即手中一僵,努力將淚意掩下,扯起一絲淺笑道:“看來我是喝不了這酒了.”

身旁念奴機靈地命人快速收拾了桌上殘局,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可只有李綏知道,此刻的寶纓心內該是怎樣的痛苦。

“對了,聽聞這些日子臨淄王與尚書令多有來往,聖人儼然有賜婚之意.”

“賜婚?賜的誰的婚?”

就在此時,那臨桌的娘子們仍舊樂此不疲地討論著。

李綏緊緊握住寶纓的手,正打算攜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卻聽得一句話再次讓寶纓手心發涼。

“自然是賜婚於渤海郡王和上官三娘子這一對璧人了.”

話音落下,李綏幾乎可以看到寶纓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卻。

此事她自前世便知道,可寶纓該如何承受。

“寶纓飲的有些多了,我帶她出去走走,你們留在這兒以免姑母看不到我們平白擔心.”

李綏知道情勢緊張,再也等不得,因而吩咐了身旁念奴,這便要扶寶纓出去。

寶纓自然知道李綏好意,只木然點了點頭,便要由蕙容扶著離開。

“郡主——”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李綏轉眸看去,只見曹氏身上的文娘恭敬地走了過來,笑著熟絡道:“郡主萬福,此番聖人賞賜許多東西,夫人說裡面有好些和郡主相配極了,已向太尉請告,太尉也提意讓您過去瞧瞧,挑些喜歡的拿回去.”

看到眼前這張看似交好的臉,李綏如何不知其中深意,只怕是擔心她不肯去,還刻意搬出了楊崇淵給她,給姑母李氏聽。

“既然曹夫人如此心意,阿蠻你便去瞧瞧罷.”

聽到李氏發了話,李綏自然是要去,因而側首看了眼寶纓,眸中不無擔憂。

“無妨,你快去吧.”

見寶纓溫柔與她笑,李綏只能壓下心煩,面上依舊與文娘打太極道:“阿蠻要多謝夫人厚愛了.”

當李綏跟著文娘去了曹氏那,果然曹氏此刻把她當半個女兒般,將她拉到身邊坐著,展開禮單點了好幾樣貴重卻並不過於奢華之物道,可見是揣摩了她的平素喜好。

“我一看到這幾樣,便覺得只你配得上了.”

李綏坐在曹氏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說了幾句話,只待曹氏覺得時候正好,火候極佳時,這才吩咐道:“便將方才所選之禮妥善送到無竹苑去,莫要磕著碰著了,否則仔細些.”

聽到曹氏的話,自然有人麻利領命去了,李綏見此也給足曹氏臉面的笑著道:“阿蠻謝謝夫人.”

“你這丫頭.”

曹氏聞聲笑著摸了摸李綏髮鬢,親厚似李氏般寵溺道:“你是在太尉府里長大的,我便拖個大,如太尉夫人一般,將你視做半個女兒,哪裡需要這些話.”

也不知是這驟然的身份蒙了心,還是酒意催了人,見曹氏如此說話就連一旁的崔氏等人瞧了都訝異。

也不知曹氏是如何想,人家永寧郡主是何等身份?母親是當朝聖人姑母,先帝的親妹妹,父親也是出身世家之首的李家嫡支。

李氏論親將永寧郡主當半個女兒是人之常情,她曹氏算個什麼身份,也敢說出這般話來,實在是狂妄極了。

“阿蠻——”就在此時,原本不發一言的李氏終於有所動作,轉過來看也未曾看曹氏一眼,只指了面前的紅梨意味深長道:“這紅梨解酒,我看你飲的也有些多,快來用一些,莫醉了這會子徒自在,今夜可睡不踏實.”

聽到此話,崔氏不由捂嘴一笑,周圍人焉能不知其意。

只怕於李氏的話中,喝醉了該解解酒的不是永寧郡主,而是曹氏罷。

李綏聞聲應了,與曹氏拜別時果然見曹氏面色不大好,但在她面前還算是維持著隨和道:“去罷.”

待去李氏那用了小半塊紅梨,李綏拿絲帕得體的擦了擦嘴,這才出聲道:“姑母,我便回座了.”

見李氏點頭,李綏這才回了座位,看到寶纓不在,小聲問道:“寶纓去哪了?”

玉奴聞言湊在李綏耳邊道:“寶娘子說飲的有些多,先出去走走了.”

李綏見此命念奴留下,自己帶著玉奴悄然離開二樓,待來到迴音閣前,卻見燈影下無一人蹤跡,只得帶著玉奴朝著來時路走去。

悠悠然夜風拂面,時不時還有幾聲蛐蛐兒在若有若無的低吟,玉奴打著燈攙扶著李綏,二人剛走了幾步,便見一個婢女正提燈而來,與她們行了個禮。

“郡主.”

李綏淡然點了點頭,眼見那婢女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你可見著寶娘子了?”

那婢女聞聲再次頷首,恭恭敬敬道:“回郡主,奴婢方才正與寶娘子打了個照面,寶娘子瞧著似乎醉的厲害,走也走不遠,便與蕙容扶著娘子先去了不遠處的清風閣歇息片刻,待喚人抬了小藤椅再送娘子悄悄回院子的好.”

見李綏面色擔憂,那婢女不再說話。

“去清風閣.”

皎潔月色下,李綏攜著玉奴疾步匆匆朝清風閣去,獨留那婢女立在原地,再低頭前行時,眸光已多了幾分熠熠的閃動。

清風閣,李綏是知道的,是離迴音閣最近的地方,只有一層,被蔥蘢樹木花草包圍,是一個清幽之地。

待來到閣樓外,只見樓外懸著兩盞綢燈,燈影籠罩下,閣樓內似乎也有隱約燈火。

李綏帶著玉奴緩緩走過去,樓外樹林竹影因著月光投射在隔門上,莫名生出幾分寂靜蕭瑟之意來。

綴著珠玉刺繡的軟履踩在石階上,女子秀麗的身為此情此景平添靜謐。

只聽“吱呀——”一聲,門被緩緩推開,月光頓時落入門內,明亮許多。

“寶纓?”

李綏輕聲低喚,見無人回應,這才提裙緩緩走進去,直至玉奴也提燈而入,樓外再一次恢復了寧靜。

而此刻,閣樓角落裡隨著窸窣聲響,等了片刻,兩個身影自陰影中走出來,卻是兩個婢女。

只見二人向四周警惕地打量了一番,這才小心翼翼走到閣樓外,再看了一眼院外,這才雙雙入裡。

二人不約而同地以打溼了的綢布捂嘴,還未走幾步,便見兩個柔弱身影倒在那兒,看起來安靜極了。

二人分別將手伸出去推了推,發現二人似乎已經陷入沉睡,不由相識一眼,看來這迷藥的確極為厲害。

隨即二人一同將李綏攙扶至十二扇屏風後的睡榻上,其中一人換了屋內的迷香,轉身來再一同將玉奴架起來走出去,直至門再一次被“吱呀——”闔上,不知從何處閃出兩個婆子,極快將玉奴架著離開了此處。

“好了,我這就回去稟報,你還是在這兒看著.”

先前一婢女率先開口,另外一個婢女這才小心翼翼道:“是.”

當其中一人迅速消失在夜空中,另一婢女再次回到角落裡,卻是突然從袖中抽出一個獨特的小竹哨,輕輕一吹,便發出了毫不起眼卻又有幾分獨特的鳥叫聲。

在夜色裡顯得格外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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