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行至一處假山處,假山後便傳來了喧囂人聲。

“果然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畜牲,來人,給我將這只不長眼的畜牲打死先!”

聽到榮安縣主尖利難聽的聲音,李綏與寶纓相視一眼,上前走了兩步,越過假山便見被府裡一眾庶女猶如眾星捧月般簇擁的榮安此刻頤指氣使的站在花影處,面前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沉默少年,相比於榮安華麗的衣飾,少年相比樸素了許多,好比珠玉旁的玻璃珠子,毫不起眼。

李綏記得,這個孩子是楊崇淵的第五個兒子,楊昭。

雖然有楊崇淵這般名望極高的父親,母親卻只是姑母李氏從前自隴西李家帶來的陪嫁婢女劉氏。

相比而言,姑母李氏坐正妻之位,出身高貴世家。

二夫人曹氏雖非世家,其父卻是跟隨楊崇淵南征北戰,被一路提拔,如今成為了朝廷新貴,而今還有個封侯的兒子。

三夫人崔氏也是簪纓世家出身,雖說兒子鬥雞走狗不成器,但眼前這個榮安卻還得楊崇淵喜歡。

相比之下,餘下的妾室裡只有劉氏為楊崇淵生了個兒子,這才被提為側室夫人。

可即便如此,在這些夫人中,劉氏無絲毫主子的體面,對於曹氏,崔氏而言,一日為奴,終身為奴。

連帶著楊昭這個五郎,也不得待見,就連府裡的下人們也能冷眼相待。

而最重要的,是楊昭雖不似崔氏之子楊鎮那般風流荒唐,不學無術,在學業上與楊延,楊徹相比不過是中庸之人,在武藝上,也沒半點天分,更比不得楊晉那般威武霸氣。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楊昭這個兒子在楊崇淵的眼中早已沒了存在感,若非姑母李氏念及劉氏從前服侍自己的情誼,命人接濟照料這對母子,楊昭能否承住府中人的冷眼,活到今日,還是未知。

“縣主,求縣主原諒,回去我定嚴加管束,求縣主留它一命.”

眼見在旁人面前向來孤僻不敢多言的楊昭此刻難得緊張的卑微俯身向榮安乞求,李綏不由蹙了蹙眉,楊昭自小便被以榮安縣主,楊鎮為首的兄弟姐妹欺負,因而從來不敢以兄弟姐妹相稱,此刻只見榮安縣主冷哧一聲,因著身量的關係,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這個所謂的“弟弟”,眸中是不加掩飾的鄙夷,和不屑。

“賤奴之子而已,你有何臉面為一個畜牲向我求情?”

說罷,榮安眸中更是冷厲道:“給我打,讓有些人知道,我的狸奴,豈是旁的畜牲可以欺辱的?”

話音落下,便聽到小犬悽慘的哀叫聲響起,楊昭頓時臉色慘白,急忙想去阻止,卻是生生被幾個下人鉗制住了身子,消瘦的身子根本動彈不得,只得任由那條小犬被去了快半條命。

此刻一旁的寶纓側過頭,也有些看不過去了,不由出聲道:“榮安縣主行事屬實過了些,我們去幫幫吧.”

聽到寶纓出聲,李綏點了點頭,就在她們剛踏出兩步時,便聽到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住手.”

眾人循聲看去,原本有些怒氣衝衝的榮安縣主一看到走近的是剛封了雁門郡公的楊徹時,不由僵了僵,氣勢雖不減,人卻有些說不上來的緊張。

“兄長.”

看到行禮的眾人,楊徹未曾理會,只是看了眼鮮血淋漓,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犬時,這才出聲道:“送去看看傷勢.”

楊徹身後的長隨聽了連忙應聲喚人將那小犬帶下去,榮安看了雖不高興地想出聲,但看到楊徹流露出甚少有的不豫之色時,終是將話嚥了下去。

“兄長,是這個賤奴的狗咬傷了我的狸奴,我不過是小施懲戒罷了!”

看到榮安不依不饒地指著俯身卑微的楊昭,楊徹眉宇間蹙的更深了。

“一個女兒家,為了一隻狸奴,用這般陰私手段去對付一個畜牲,若是傳了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聽到楊徹的說教,榮安不由有些害怕地住了嘴,卻不想楊徹繼續道:“五郎是你我的弟弟,你方才卻口口聲聲喊著賤奴,這都是誰教與你的?”

說罷,楊徹冷沉地掃視眾人,在場人無不膽寒地低下頭,不敢對之。

“你們作為縣主的下人,卻不知規勸,行事不知檢點,來人,將人給我帶下去,重責三十板子,再攆出去!”

眼看方才聽她命令列刑的幾個婆子要被拉下去,榮安縣主焦急出聲:“兄長——”然而話方出口,榮安便被楊徹嚴肅的眼神給生生嚇了回去。

“方才我在遠處看的清清楚楚,是你院子裡這些潑奴慫恿你的狸奴故意傷了五郎的狗,才會被咬傷,你若覺得我今日處理的有失公道,不妨請阿孃裁斷如何?”

聽到楊徹如此說,榮安已然知道自己不佔理,到時候餘下這些奴婢指不定也要被打發出去,因而終於嚥下不甘。

“兄長教訓的是,榮安這便回去了.”

說罷榮安行了一禮,狠狠瞪了楊昭一眼,這才帶著一眾人離開。

“謝謝兄長.”

看著眼前卑微小心的楊昭帶著哽咽之聲,楊徹上前將其扶起,眸中有些未曾散開的憐憫。

“五郎,記住,你是阿耶的兒子,是太尉府的五郎,無論何時,也絕不能被這些刁奴欺辱.”

聽到楊徹的話,楊昭清瘦如骨的身子顫了顫,卻是低下頭含著淚未曾說一句話。

看著眼前的一幕,楊徹雖恨其不爭,心下卻又泛起沒來由的酸澀。

如他,如五郎,作為父親的兒子,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他一時,也分辨不清了。

遠處的李綏看著這一幕,沒有再拉著寶纓向前,反而退後兩步,相攜著離開。

想到玄武門上逼她跳下城樓的楊徹,她都快忘了,曾經的楊徹也如楊延,楊晉般,是個愛護楊家弟妹的好兄長。

只從楊昭能那般真摯的喚他一聲兄長,便能看出來。

雖然楊昭在府裡的少年時光過的艱難,但自楊崇淵登基,楊昭依舊是封了王,封地雖不似楊徹那般好,卻也算過得平安順遂了。

哪怕是後來她與楊延上位,直至她跳下城樓,楊昭始終是那個謹小慎微,安守封地的藩王。

相比於早逝的大郎楊晉,被毒殺的二郎楊延,造反不成的三郎楊徹,還有姑母李氏為太后時,被責罰剝爵的四郎楊鎮而言,楊昭算是楊崇淵唯獨一個安然留下的兒子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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