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周,中秋節是個很隆重的節日,僅次於新年和上元節。

“貴家結飾臺榭,民間爭佔酒樓玩月”,這是有錢人的過法。

莊戶人家軟硬體都不具備,也沒有那個眼界和見識,對他們而言,中秋的意義就是全家團圓,順便吃頓好的。

到了這一天,即便是再窮困的人家,也會想法子改善一下伙食。

而那些家裡養了雞鴨鵝的,平日絕捨不得吃,也會忍痛殺掉一隻,用心置辦一席酒菜出來,藉著過節的由頭,給孩子們解解饞,大人們也能跟後頭沾點油水。

雖說慶祝上簡薄了些,沒有那麼多花樣,但開心的分量是等同的。

早上吃罷飯,謝寡婦找季妧合計好,就帶著胡大成趕集採買去了。

等到晌午頭,估摸著人也該回來了,季妧拉著大寶去了胡家。

進了院子,人果然剛到。

謝寡婦正忙著把東西從板車上卸下來,季妧湊過去翻看都買了什麼。

“家裡有雞,就買了只老鴨回來,你不是還要做魚丸嗎,還買了一尾大肥魚,七零八碎又買了些別的菜,還有你讓我從方老闆鋪子裡買的書,看看跟合計的有差不?你是不知道,街上可多人!”

“沒差,需要的都有,自家吃,用不了太多講究.”

季妧把包書的碎花布解開,大致翻看了一下就闔上了。

胡大成提了個小兜子過來,獻寶似的開啟給她看:“今日還買了點心和蜜餞,還有月團,不過娘說月團要留到晚上吃。

小妧姐,你和大寶快試試這個蜜餞,可甜.”

他口中的月團,指的就是月餅。

季妧笑著拈了個梅肉乾遞給大寶,問:“小安小花吃了嗎?”

“睡著了,還沒醒,我這就去讓他倆嚐嚐.”

“別多吃,待會兒沒肚子吃飯.”

“誒!”

胡大成提著兜子進了堂屋。

謝寡婦問季妧:“那個人咋辦?要不要……”謝寡婦雖然巴不得流浪漢早點走,但這大過節的,別家都和和樂樂,他一個人在那土屋,想想也怪悽清。

季妧搖頭:“昨晚我去問過了,不肯來。

他不願意就算了吧,不然別人問起我們也不好說,還像往常一樣,吃罷給他送點就是.”

“也只好這樣了.”

季妧停頓了一下,問:“去窯廠看良子哥了嗎?”

去鎮上是必然要經過大官莊的,說起來也順路。

謝寡婦嘆了口氣,臉上罩了層愁雲。

“去了,忙的很,也沒說幾句話,就給他送了兩塊月餅和一些吃食.”

親眼見著兒子在塵土飛揚的窯廠,累的灰頭土臉有氣無力,謝寡婦再多的氣,也只剩錐心。

“那窯裡面有多熱你是不知道,衣服都汗透了,光著膀子,皮都烤蛻一層……”“沒勸他回來嗎?”

“回來做啥?他也是個大人了,幹啥不得吃苦,習慣就好.”

來世上一遭,是人都得在苦水裡打個滾、趟一遍,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尤其是窮人家的孩子。

“對了,你大伯也在良子他們那個窯上。

他今天沒上工,說是腳面被磚坯砸了一下,不嚴重,但是得歇幾天。

你說那麼大年紀人了,還去窯廠幹啥?傷了不能幹活就回家唄,整好過個節。

他也不回,就在窯鋪躺著呢,我覺著是怕家裡人擔心……”季妧皺了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說話。

收拾收拾,規整規整,午飯也要開始做了。

富人家的中秋,重頭戲都在晚上,而窮人家的中秋,則大多是在中午。

具體為什麼會這樣,季妧想了想,覺得可能是晚上費燈油吧。

除了小孩子會在月亮地裡到處瘋玩,大人哪有什麼賞月的雅興。

“月亮嘛,還不就那個樣,有啥賞頭?純屬毛病!”

謝寡婦這話把季妧逗的直樂。

拜月賞月其實都還好,那些文人墨客,不僅賞月,還要登樓攬月、泛舟邀月,甚至飲酒賦月、對月長嘯,若是讓謝寡婦知道,不更得罵一聲毛病?只要一想那個畫面,季妧就笑的停不下來。

一屋子人也不知道她笑啥,但笑是會傳染的,最後都跟著一通瞎樂。

燒鍋的燒鍋,殺雞的殺雞,擇菜的擇菜,忙亂卻熱鬧著。

季妧負責掌勺。

紅燜肘子是胡大成早嚷著要吃的,早先就燉上了。

接下來又做了四寶豆腐、醬燒茄子、肉沫捲餅,鮮筍雞湯,還有栗子燜豬肉。

大肥魚的肉剔下做了酸辣爽滑的魚丸,骨頭則做了金黃酥香的炸魚骨,再來滿滿一大盆又香又補的羊雜蘿蔔湯。

最後一道是福袋鴨。

肥鴨去骨,用一小杯糯米,摻上香蕈、筍丁、不太完美的醬油,並蔥姜酒,全部灌到鴨肚內,放置盆中,澆上雞湯,隔水蒸透。

不僅鴨肉好吃,鴨肚子更像是一個寶藏,最得小孩子喜歡。

胡大成只吃了一口,就宣佈他的最愛從紅燜肘子變成了福袋鴨。

滿滿一桌子菜,最後盤盞皆空,還好流浪漢那份提前留下了。

本來是讓胡大成去送的,季妧想了想,決定自己去。

到了土屋,發現流浪漢正在院子裡練習走路,不知道是剛剛開始,還是走了有一會兒了。

季妧沒急著進去,就站門口看著。

流浪漢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到她來,反正也沒抬頭。

一圈過後,流浪漢鬆開了柺杖,在沒有任何輔助的情況下,居然走了幾步!雖然步子很沉、很慢,而且那幾步之後就站住不動了,但對肌腱斷裂者而言,已經是莫大的進步。

季妧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和流浪漢冷戰,放下食籃跑過去,扶他到堂屋坐下,驚喜道:“前天還不能松拐呢,今天就可以了,進步神速啊!”

流浪漢看了她一眼,沒有像前兩天那樣不冷不熱不回應,很有些矜持的嗯了一聲,能看出心情不錯。

矛盾雙方,只要有一方願意遞個話頭,另一方基本也就順著下了。

所以現在他們是破冰了?雖然季妧自己也沒想明白,她為什麼會和流浪漢冷戰。

也許流浪漢提荷包並沒有別的意思。

病人依賴醫生,醫生不在就沒有安全感,這是很正常的事。

是她自己太敏感了,然後話趕話就嗆上了。

不過就算她有錯,流浪漢也好不到哪去。

脾氣又臭又硬,而且也不知哪來那麼大氣場,季妧每每被壓制的毫無還嘴之力,怎麼能不惱火?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養氣功夫,在流浪漢面前,都是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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