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鄴陽,孟里正詢問季妧用不用請個訟師,季妧說不用。

康婆子猶豫良久,也問了季秀娥同樣的問題。

季秀娥臉色沉沉不知在想什麼,也不回話。

康婆子左想右想,還是想給女兒爭取一把,就打算去訟師巷裡找一個便宜的。

朱氏見狀把她扯到一邊。

“娘你可別犯糊塗!找訟師再便宜也得好幾兩銀,咱們眼下哪裡還能拿得出?你這些也不夠呀,使出去連個響都聽不到,還是你和爹的棺材本……何況大姐都承認了的,村裡那麼多人聽著,她翻不了身了,與其白白扔出去,還不如留下來給我明茂……不,是給四弟,給四弟讀書,四弟近來不鬧著要重考秀才麼?再說了,妧丫頭都沒請訟師,大姐不請也不吃虧.”

康婆子有些恍惚,她覺得這話聽起來很是耳熟。

是了,當初秀娥就是這麼勸她的。

勸她不要白費錢給老二治病,勸她把錢省下來給老四讀書……康婆子想著最近一直鬧騰的老四,回身再看向垂著頭的大閨女,張開的手心一點點收了回去……秀娥能理解的,秀娥肯定能理解的。

季妧來鄴陽開店後,出於好奇,專門瞭解過訴訟相關的事。

縣衙每日清晨即開始辦公,日暮時方才散衙。

縣官每日升堂分為早堂、中堂、晚堂。

升堂也並不像她曾看的電視劇裡那樣,一天只審理一個案件。

不過允許百姓旁觀這點是相同的,只不過旁觀的百姓不能隨意說話,否則會被驅逐。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到時,衙門裡面正在審理一宗民事糾紛。

弟弟借了十兩銀給兄長做生意,誰知兄長生意起來後,不但不還錢,還將弟弟毆打了一頓。

弟弟告兄長不仁不義,兄長哭訴自己不堪勒索。

這類案件十分常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是以旁觀者寥寥。

倒是街上行人見季妧他們這麼大陣仗,覺得有熱鬧可瞧,不少人一路跟到了縣衙門口。

守門的衙役是見慣了世面的,都不免多看幾眼。

孟里正上前報上名姓由來,詢問今天報案能否受審。

衙役說裡面是今天最後一宗,後面沒案子待審,潘大人早有通知下來,新來報案者直接受理,無需排期,讓他們且在一邊等著。

等待的間隙,跟來看熱鬧的那些人實在忍不住好奇,就找村民們打聽。

大豐村來的那幾個鄉親,親耳聽到季秀娥做的那些惡事,到現在還沒消化,憋了一肚子正沒處說,見有人詢問,季妧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便一股腦往外倒了個痛快。

結果這一說就收不住了,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驚乍聲,過路的行人越來越多的被吸引了過來,到最後守門的衙役也不得不出面維持秩序,就連衙門裡旁觀的那些人也忍不住心猿意馬,勾著頭直往外瞧。

兩刻鐘後,終於聽到退堂鼓響。

不過這個退堂並不是真正的退堂,只意味著一場結束,中場休息一會兒,便可以接著審下一場了。

原定的中場休息時間是一盞茶,兩盞茶過後,仍然沒有收到升堂的訊息,大家就有些著急。

縣衙大門東側有一個鼓架,鼓架上放著一面大鼓,這是專供告狀人擊鼓喊冤用的。

不過僅限人命大案,不能隨便使用。

但只要告狀人擊了鼓,知縣就必須升堂理事。

季妧幾步走過去,抽出鼓槌,在眾人的瞠目中,狠狠擂響了大鼓。

果然,這邊鼓聲剛落,緊接著就聽到裡面傳來三聲堂鼓響。

三班衙役兩廂伺立,齊聲高喝“升堂”。

潘嘉道虛白著臉從暖閣出來,重新坐上大堂。

一陣“威武”聲過後,原告、被告便被帶了上來。

季妧一隻腳剛邁進大門,老道士一手舉著竹幡一手拽著個相師模樣的人,呼哧帶喘跑了過來。

“阿彌陀佛,你說你也不提前知會一聲,老道我差點沒趕上……”季妧看了那鼻青臉腫的相師一眼,相師一臉難為情的垂下了頭。

驚堂木一拍,滿堂肅靜。

潘嘉道為官多年,審案無數,多離奇的案件多離譜的人都見過,但像今天這樁實屬首次。

要說案情駭人聽聞,更駭人聽聞的也不是沒有過。

但像這種訴狀書、人證、物證啥啥都準備齊全一塊帶上公堂的,還是頭回見。

而且原告本人,女兒之身、小小年紀,上得公堂不但毫無懼色,反而從容坦蕩,不管堂上詢問什麼,都能應對如流。

反觀那些被一同傳喚上堂的,除了孟里正、老道士和疤臉男子,餘下諸人面對海水朝日圖、明鏡高懸匾,以及那兩排齊刷刷的水火棍,無不顫顫巍巍、膽戰心驚,跪在大堂之上連頭都不敢抬,還抖個不停。

潘嘉道的目光在季妧二字上稍稍停留片刻,將訴狀書又看了一遍。

訴狀書上,來龍去脈、前因後果,既不繁雜失節,亦不脫空含糊,總之條分縷析,十分精確明白。

給潘嘉道的感覺是,他甚至不需多作思考,直接按流程走就可以了。

不過問題麻煩就麻煩在,這個季妧既是原告,也是被告。

而她狀告的季秀娥,既是被告,也是原告。

季妧狀告季秀娥三大罪:其罪一、謀殺親弟。

其罪二、拐賣親侄。

其罪三、串通相師毀侄女名節在先,攛掇孃家人送侄女陪葬在後,更於今日直接持刀上門行兇。

此外還有若干附加罪行,比如惡意誣陷弟婦癆病,致其不治身亡等。

若訴狀書所言屬實,即便不看那些附加罪行,僅憑主控的三大罪,季秀娥也罪該萬死。

更何況季妧還有人證物證。

人證方面,相師本人直接認罪,又有老道士出面指證季秀娥與白府管家密談之事,還有大豐村的村民親耳聽到她承認以上全部罪行。

物證方面,季秀娥親手所寫的罪己書便是最大的殺器。

經過與季妧最後那段交談,季秀娥似乎死了為自己辯駁之心,對季妧的陳述置若罔聞,連罪己書的由來也拋開不提,只反過來狀告季妧和關山合謀殺害黃駿才,且咬死了不松。

民事訴訟中,原被告均有舉證的責任,亦有為自己辯護的權利,縣官判案主要依靠的便是原被告以及證人的這些證詞,若被告單方面放棄辯駁,基本等同於認罪——季秀娥明顯抱著魚死網破之心,這一點任誰都看的出來。

她已經不在乎自己死不死,她只想拖著季妧一起死。

一口咬定就是季妧和關山害死了她的兒子,反反覆覆說了一遍又一遍,然而當潘嘉道讓她舉證之時,她又毫無證據可呈。

輪到季妧自辨,她將之前當著村民的面說的那些話再次重複了一遍。

時間、地點、體力,這些原本有利於她的因素,卻變得不那麼利於關山。

即便有人能證實他白日裡離開了大豐村、之後都去了何處,卻沒人能證實他何時回的大豐村,以及整晚的去向。

哪怕季妧堅稱整晚都和關山在一起,可她本身是關山的娘子,證詞根本無法讓人信服。

這一點,看潘嘉道的眼睛就知道了。

好在案件並不會當堂宣判,取得雙方證詞之後,三日後會再行復審,複審以後才會進行判決。

這三天,是衙門進行核實的期限,也是決定一切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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