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從小到大住過的地方.”

這是蕭韌以前住的院子,他搬出王府後,這院子依然給他留著,王府很大,也只有四位主子而已,因此空出的院落也很多,這個院子便保留下來,偶爾蕭韌在王府留宿時還會住在這裡。

沈彤打量著院子,院子裡有一棵香樟樹,還有一塊光禿禿的大石頭。

見她在看那塊大石,蕭韌道:“我八歲那年去洛陽,在路上看到了這塊石頭,覺得有趣,就帶回了西安。

你看這石頭上非常乾燥,說明明天也是晴天,若是陰天,這塊石頭上便會現出水漬,有時候還會滴下水來.”

“真的嗎?還有這麼神奇的東西?”

沈彤大奇,圍著那塊石頭轉了幾個圈兒。

蕭韌道:“下次現出水漬時我叫你來看.”

“好啊.”

沈彤笑著跟了蕭韌走進屋裡。

門口站著兩個小內侍,蕭韌看他們一眼,他們便飛快地走了。

蕭韌雖然很少回來,可是室內收拾得一塵不染,一看就是每日都有人打掃。

兩人在太師椅上坐下,蕭韌問道:“王爺沒有問起南邊的事吧?”

蕭韌口中的“南邊的事”,就是指的那年發生在柳家灣的事情。

屋裡只有蕭韌和沈彤兩個人,沈彤搖搖頭:“王爺沒有問,王爺是聰明人,他只是提到了沈首輔.”

“提到沈首輔?然後呢?”

蕭韌神色嚴肅起來。

“然後?然後我說我全都不知道,我是在陶世遺口中得知自己身世的,我阿孃什麼也沒有告訴我.”

沈彤說完,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露出一排雪白的貝齒。

“你倒是會撇清,你不擔心王爺會把令堂請進王府啊.”

蕭韌嚴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王爺說了啊,他說改日會請我阿孃進府一敘的,難道你以為我會擔心我阿孃對王爺說什麼嗎?”

沈彤笑道。

“難道不是嗎?”

蕭韌反問。

在蕭韌看來,沈彤之所以要以這種方式走到秦王面前,一半的原因是不想被秦王掌控,另一半的原因就是想要隱瞞什麼事。

“當然不是啊,我阿孃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關我什麼事?”

沈彤道。

“不關你的事?你是沈家女兒啊.”

蕭韌不解。

沈彤坐在太師椅上,穿著繡鞋的腳丫一晃一晃的,她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是想問遺詔的事吧,原來你也知道有遺詔啊.”

蕭韌眨眨眼睛,好吧,他露餡了。

“剛剛認識你時,我還不知道,老蔣或許知道,因為去南邊找你們的人是他,不是我。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楊家千里迢迢抓個假貨進京,當然不是為了幫沈家照顧孤兒寡母,於是我就去查了,知道他們想要遺詔.”

沈彤道:“唉,好像除了我以外,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遺詔在哪裡似的.”

蕭韌哈哈大笑起來,倒是把沈彤給笑得怔住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蕭韌這樣笑呢。

“這麼好笑嗎?我也覺得挺好笑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沈氏遺孤,所有人也都知道能從我娘和我身上得到遺詔,可是我這個當事人卻不知道,就連身世也是從仇人嘴裡知道的,你說多可笑.”

沈彤一邊自嘲一邊看向桌子,桌子上空空如也,連杯茶也沒有。

“蕭韌,有你這樣待客的嗎?”

蕭韌皺眉,他真的疏忽了。

“早知道就讓那兩個傢伙上了茶再走了.”

“沒事,先欠著吧.”

沈彤笑道。

沈彤唇角飛揚,早已沒有了剛才自怨,不對,剛才也沒有自怨,她只是在自嘲。

“沈彤,你真的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蕭韌問道。

“不知道啊,小時候的事情我全都忘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我孃的樣子.”

沈彤嘆了口氣。

“怎麼會忘了的?”

蕭韌不解,從小到大的事情,他全都歷歷在目,有些事他想忘,可是卻忘不了。

“我被帶到陶家後就病了,病好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可能是傷到了腦子.”

沈彤沒有說謊,她的確是傷到了腦子,但卻不是這一世。

蕭韌凝視著沈彤,忽然問道:“如果你再生一次病,會不會把後來認識的人也全都忘了,比如那幾個飛魚衛,比如你那個傻丫頭,比如......我?”

沈彤眨眨眼睛,這倒是她沒有想過的。

“這也有可能啊,你們一定不要忘記我,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你們了,那就辛苦你們提醒我,告訴我.”

“嗯,不過你最好還是不要忘記的好.”

蕭韌想像不出,如果有一天,沈彤再次失憶,連他也不認識了,會是什麼樣?像當初在京城時見面就和他打架嗎?“沈彤,王爺是個睿智的人,那份遺詔如果真在你們手上,你們不拿出來,他是不會逼你們的.”

蕭韌說道。

“我知道啊,他不會逼我們,但是他會把我娘留在西安,只要我娘在西安,他留不住我,但是他能留住我娘.”

沈彤道。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蕭韌可不認為沈彤帶著黃氏來西安是自投羅網,這小丫頭不會做繭自縛,她一定早就想到了。

“是啊,普天之下沒有一個地方比西安更安全的,把我娘安置在這裡,我真是太明智了.”

沈彤得意洋洋,一隻手習慣性地在桌上摸了摸,什麼都沒有摸到,無奈地又縮了回來。

她是想吃零嘴兒吧。

“沈彤,下次我們別在這裡見面了,去清水巷吧,那邊都是我自己的人,用起來順手.”

是啊,當然不像在這裡,連杯茶也沒有,連顆花生也沒有。

“好啊.”

沈彤爽快地答應了,這讓蕭韌很高興,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高興。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宜寧郡主帶著一股子冷風跑了進來。

“七哥,樊......沈姑娘,原來你們真的在這裡啊,我還以為你們都出府了呢.”

宜寧郡主一邊說,一邊大咧咧地坐到沈彤身邊。

蕭韌的眉頭擰到了一起,問道:“你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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