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園裡的樹木也都是挺拔的，哪怕是在噩夢世界裡的投影物，也一如現實世界裡的一樣，就彷彿一個個器宇軒昂的衛兵，守衛著這一片神聖之地。
林默也是頭一次來。
老兵和以前見到時的一樣，穿著一件青色的衣裳，雖然已經破舊不堪，但卻很乾淨，穿在他身上特別精神。
這裡也沒有林默想的那麼寂靜。
不少地方，都有一些的人在聊天。
很年輕。
像是老兵這樣年紀的反倒少。
還有一些小孩，穿著極為樸素，像是山裡的孩子，有的還赤著腳。
林默這人喜歡小孩，因為豆豆的原因，所以他身上或多或少總會帶一些糖果出來。
遇見了，就送一些給這些小朋友。
但萬萬讓林默沒想到的是，老兵很尷尬，有一個小孩過來吃了糖，瞅了一眼老兵。
“栓子，你瞎溜達啥呢？”
栓子？林默看了一眼老兵，心說這是老兵的小名？不過這小朋友有點沒禮貌啊，哪兒能這麼叫大人呢，老兵當他大爺都綽綽有餘。
結果，老兵衝著那小孩十分恭敬的喊了聲：“筷子哥，我帶朋友來轉轉.”
“你朋友啊？挺不錯的.”
這位看上去最多隻有十來歲的筷子哥點了點頭，又跑去一邊了。
老兵沒解釋。
林默也沒問。
但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這小孩子，估摸犧牲的時候就是這麼大，可能老兵的實際年齡，比對方還小，所以，才會這麼稱呼。
一下子，林默又有些肅然起敬。
能看得出來，那個小孩子氣息很弱，只是一道殘念罷了，連鬼都不算。
但偏偏老兵對其十分尊敬。
從語氣，動作和眼神都能看出來。
顯然，剛才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這個大陵園裡的“住客”。
有的和老兵打招呼，有的，則彷彿看不到他們一樣，依舊在我行我素的做著事情。
有發電報的，專心致志；也有納鞋底的，同樣心無旁騖。
還有的走來走去，像是在巡邏。
老兵把林默和林淵帶到了一個高大的紀念碑前。
上面刻著很多名字。
密密麻麻。
“一人立一個碑不現實，所以弄一塊兒，那時候大家都喜歡熱鬧，弄一塊兒，不孤單.”
老兵這個時候說了一句。
然後找了找，隨後給林默指了指上面的一個名字。
劉豐。
旁邊寫著生辰。
而這個名字，只是上面眾多名字中的一個。
老兵說，這還是有名有姓的，那邊還有無名英雄碑，無名無姓的，更多。
林默點了點頭，一開始他和老哥還覺得這裡挺熱鬧，但現在看，怕是連這些名字的百分之一都不夠。
更多的人，已經徹底消散。
“人死了，魂沒了，但精神不滅，永垂不朽！”
老兵過去擦了擦石碑，眼神裡有一種光。
林默和林淵也過去祭奠。
老兵讓他們坐在旁邊石階上，從隨著帶著的一個袋子裡，取出了兩瓶酒，幾個酒杯，然後倒了兩杯，一杯敬地，一杯自飲。
然後，慢慢開始講當年的事情。
“那天，本來應該是我去接應他，可我們當中出現了叛徒，我剛出門就遇到了伏擊，雖說最後拼死逃走，但也因此受了重傷，沒法子再去和劉豐接應，甚至，當時我連這件事都沒法子給別人交待，讓其他人代替我去。
這件事我一直放不下，沒想到劉豐也沒有放下，更沒想到，他居然執著了一百年，他比我苦多了。
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他.”
老兵一杯一杯的喝。
而且越說越激動。
林默見狀，自然得勸，說這種事誰也不想，只怪敵人太狡猾，太兇殘。
旁邊老哥也在幫腔，說劉豐他的確是好樣的。
“所以我謝謝你們，幫他卸下這個執念，能讓他得以解脫，也幫我卸下了心頭壓著的巨石.”
老兵給林默和林淵也倒了一杯，他們兩個也是急忙端起，然後一飲而盡。
那天，他們三個都喝醉了。
也不知道老兵從哪兒搞來的那兩瓶酒，非常的上頭。
尤其是後勁。
他們怎麼回去的，林默都忘了。
但毫無疑問，和老兵喝過酒，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從之前的朋友，升級成了鐵子。
算一算，林默和三個特殊專家的關係都非常好，林楠就不用說了，鍾馗那也是一起下過地府的交情，更何況，現在林默還是鍾馗在地府的上級。
如今，老兵也因為劉豐的事情，和林默關係處的特別好，基本上他有什麼要這三位幫忙，那絕對是隨叫隨到。
據說就連局長對這個都極為羨慕嫉妒。
有的時候，其他三位沒空了，還得找林默來協調。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很平靜。
身為特殊專家，也不能成天到處亂跑，成天請假。
再加上家裡的事情基本上都弄好了，所以這段時間林默都是在總局按時按點的上班，甚至還參加了幾次他非常不喜歡的會議，搞了兩場培訓和講座。
如果遇到一些緊急情況，正常專家組無法處理的難題，也都會請林默出手。
基本上在別人眼裡兇險無比的夢魘，到了林默手裡，分分鐘就可以輕鬆解決。
這日子說實話，有點無聊，好在有老哥陪著，倒也不至於過不下去。
沒事兒的時候，林默就和老哥抱怨，說該不會今後的生活就這麼著吧。
“這不挺好麼，合了老媽的心意，平平安安，這多好.”
“倒也是，這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就胡說八道，老媽其實說的對，還是安穩一點好.”
“對啊，以後你再娶個媳婦，有了孩子，那才叫成家立業，那就更安穩了.”
“哎，這不對啊老哥，你是我哥，就算要成家，你也得在我前面，咱們林家也是很傳統的，規矩可不能廢.”
“你小子少來這套，我連身體都沒有，成什麼家.”
“話不能這麼說，誰說你沒有身體，你有的，我的身體，就是你的身體.”
“合著你小子的意思是說，以後就用這一個身體娶倆媳婦？”
“不行？”
“我揍你！”
哥倆經常是拌嘴，然後瞎打瞎鬧，就和小時候一樣，當然每次，也都是老哥讓著林默。
平淡的日子過了半個多月。
出事了。
潛龍烈士陵園，林默之前剛去過，這裡出事兒了。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林默不在場。
老兵在。
因為那是他的家。
可讓總局震驚的是，老兵受到重創，據說如果不是老兵本身實力就極為強橫，這一次怕是也熬不過去。
林默得到訊息之後，立刻就趕過去了。
總局已經封了現場。
但林默要進去，誰能攔得住？也沒人敢攔。
看到老兵身上那道血痕，氣息不足正常的四分之一，林默眉頭皺的很厲害。
“林專家，老兵他什麼都不肯說，這裡的情況很慘烈，很多英靈都消失了.”
不用旁人說，林默能看得出來。
原本還挺熱鬧的地方，這個時候人少了很多。
很多聊天的人不見了，小孩子也少了很多。
林默也沒看到那個筷子哥。
林默深吸了口氣，走到老兵身邊，蹲下。
兩人對視一眼。
“怎麼回事？”
林默問。
“有一個夢魘來過，它很厲害。
別人問我，我什麼都不說，是因為我知道那個夢魘如果其他人去殺，沒用，打不過，還會有極大的損失.”
老兵這言外之意就是說，他願意給林默講，就是因為，他知道林默能幫他。
有這個資格和實力。
“知道在哪兒嗎？”
林默也不廢話。
“我在那傢伙身上留了東西，能追上.”
“走！”
林默二話不說就把老兵背了起來。
然後向外狂奔。
“筷子哥，死了！”
老兵在林默背上說了一句。
林默眼睛眯了起來。
“你還能挺得住吧.”
林默趕緊問了一句。
他知道那個筷子哥和老兵的關係。
等同於，老哥和自己的關係。
如果有人殺了老哥，林默無法想象他能不能扛得住。
“能挺得住，那個夢魘，他死定了.”
老兵聲音裡帶著顫音，滿是殺意。
“我也是這麼想的.”
林默點頭，表示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