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被晚霞渲染得十分瑰麗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遠處逶迤不絕的龍潭山變成了一片暗黑色,山林愈加安靜,一些蟬蟲開始興奮地嘶叫起來。

而在昌圖城足以容納近十萬大軍的巨大軍營之內,驍果軍已經被權明安排進了左營。

寬敞的左營中軍大帳之中,三百多名大小將領已經就位,可謂是將星閃爍、群英薈萃,權明看了看呼呼大睡淵太朗,又將目光移向面色凝重的陰世師,說道:“淵大頭將軍,人已到齊,但不知太對盧有何要事吩咐?”

這個淵大頭入營之後,便以事關淵氏集團生死為由,讓他把大大小小將領都召集過來;當他聽說是高句麗王高元準備聯合隋軍對付他們,而隋朝和高句麗對峙實際都是為了清除他們北方派。

權明以為淵子游要以武力抗爭,只聽得心亂如麻、誠惶誠恐,但是他卻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按照“淵大頭”的要求,向各級將領下達了命令,讓他們前來參與軍事會議。

現在除了城外軍營、長城上的一些實在離不開的將領之外,城內城外的將領都到齊了。

“權將軍,人都齊了吧?”

陰世師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八九成將領都在這兒了!請將軍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權明以為淵子游停頓了一下,提示道:“這裡有些將領不會說漢話、聽不懂漢話,還請將軍用本國語言說話.”

“用不著這麼麻煩!”

陰世師哈哈一笑,長身而起,大聲道:“來人,將帳中之人拿我一律拿下.”

“喏!”

數百名驍果軍早已在大帳外嚴陣以待,一聽到裡面的動靜,立時蜂擁而入,將帳中一干高句麗將領綁了個嚴嚴實實。

帳內頓時一片譁然,被朱粲拎到前方的權明怒視著陰世師,大聲質問道:“淵大頭,你這是何意?”

“冤大頭?哈哈,權明將軍,我覺得這個名字更適合你.”

陰世師笑吟吟的看著權明,見他一臉惶然、憤怒交加,便一正臉色,向權明拱了拱手,說道:“權將軍,重新介紹一下,在下乃是大隋陰世師。

若不是權將軍讓我們入城,若不是權將軍引各級將領到來,我軍根本不可能兵不血刃的進入昌圖城、根本不可能將昌圖將領一網打盡。

對於權將軍棄暗投明的義舉,在下深表感激.”

說著,一禮及地。

昌圖城和長城城高池深,不但擁有五萬名精兵,而且還有兩三萬名礦工隨時可以助戰,如果隋軍強攻,必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然而現在,一切都好辦了。

而陰世師在入城之前,根本就不敢想事情會這麼簡單、這麼勝利,所以他的感激完全是發自內心。

權明卻是聽得目眥欲裂、臉色蒼白。

氣得他整個人都在發抖,脖子之上更是青筋暴突。

不過他固然惶恐、後悔、怨恨、憤怒得差點吐血,可好歹也是一方主將,心志非常人可及;他努力穩住心神,咬牙切齒的說道:“陰世師,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帶著這支大軍過來的?又是如何避開西豐大營的斥候、巡哨?”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陰世師微微一笑,十分坦率的說道:“我軍在衛王英明的指揮下,於昨天晚上、今天上午攻克了西豐三營。

你們高句麗十萬大軍兵敗如山倒,被我軍殺得伏屍累累、潰不成軍,而淵太朗便是在凌晨戰敗之後,成了我軍的俘虜.”

“至於我這支軍隊,凌晨之時便完成任務了。

我家大王和軍師未免昌圖守軍聽到訊息、有所戒備,便讓我軍迅速脫離戰場,前來詐取城池。

後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好一個衛王楊集,大對盧都說他用兵如神,不動則已,一動勢必疾如風、雷霆萬鈞,我可算是見識到了.”

權明慘然一笑,不再說話了。

因為他的疏忽,城高池深、兵多將廣的昌圖城一戰未打就被隋軍輕而易舉潛入進來,這也意味大對盧寄予厚望的昌圖防線已經在事實上失守了。

軍中將士雖多,但是失去他們這些將領指揮,那便成了一盤散沙、一群烏合之眾,基本上是發揮不了半點作用。

昌圖城防線,完了!

“權將軍也不錯!”

陰世師看了閉上雙眼的權明一眼,說道:“事到如今,將軍何不將錯就錯降我大隋?只要將軍助我一臂之力,榮華富貴自然不在話下.”

“你休想、你做夢!”

權明冷哼道。

“我們有了將軍令箭、印信,一樣用將軍的名義行事、一樣用將軍的名義投降昌圖軍民,最後不管將軍配不配合,你在高句麗軍民眼中,已是我大隋王朝的人了.”

陰世師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權將軍,不管你願意與否,你都已經是我大隋的人了;我跟你說這些,不過是通知你而已。

希望你早點適應大隋子民這個充滿無上榮耀的身份.”

“夠狠、夠陰險,你真不愧是姓陰的.”

權明聞言差點氣絕,這狗一樣的東西當真是人如其姓,真他niáng的太陰了。

“楊知亮將軍!”

陰世師不再理會權明,目光看向了楊知亮。

楊知亮出列道:“末將在.”

“你立刻率領一支軍隊,一個不漏的將左營裡的高句麗士兵都給我拿下.”

交待完任務,陰世師又叮囑道:“記著,久經沙場計程車兵對於血腥味異常敏感,若是血腥味傳出,定然引人注意。

你們千萬不能殺人,綁牢、堵上嘴巴即可.”

“末將遵命.”

楊知亮應命而去。

陰世師瞥了樂呵呵的朱粲一眼,喚道:“朱將軍.”

朱粲抱拳道:“末將在!”

陰世師微笑道:“權將軍對於援軍的到來,異常高興、異常興奮,決定在左營舉辦接風洗塵宴,諸將都想與淵太朗公子一醉方休,你立刻讓人去倉房搬來酒漿.”

大帳之中這些將領,既不能殺,又不能扣留太久,而且他們又在大聲喧譁、大聲怒罵。

未免事情敗露,陰世師便決定用上了朱粲的辦法,而且“接風洗塵宴”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能夠讓各軍士兵信以為真。

“喏!”

朱粲應聲而去。

就在陰世師等人灌倒權明等人,再以權明令箭去行事之時,長春屯也出了事。

朦朧的夜幕下,長春屯兩千多名守軍忽然感到腳下的城牆在震動,士兵們都驚訝的北方張望,只覺震動越來越大,遠處傳出出雷鳴一般的轟鳴聲。

不一會兒功夫,一支黑壓壓的騎兵出現在一里之外的貴端水北岸,他們毫不停歇,像一條長長的黑龍飛馳電掣般踏上寬敞的浮橋,向城池方向疾奔而來。

這是一支足有五千人的精銳騎兵,人人配有雙馬,由遼東道行軍副總管楊義臣親自率領。

楊義臣作為大隋名帥之一,他的想法與楊集、宇文述、韓洪郝瑗、凌敬等人如出一轍;他知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戰術可一而不可再。

既然用了,那就必須將這獨一無二的機會用到重點、用到極致。

當他成功擄獲松尊和禮雍等人,便草草的給楊集寫了一封信,然後率領五千精兵從西豐南大營往南方出發。

他目標是長春屯這個異常關鍵的第二道防線的樞紐,於是在行軍途中,直接將路上遇到中小城池、堡壘、城鎮通通撇開,不聞不問的悶著頭縱兵南下。

他們大軍僅僅用半天時間,便強奔三百餘里,直抵長春屯。

“將軍,前面就是長春屯!”

一名斥候指著前方的城池稟報道:“自從高句麗人將這裡打造成易守難攻的要塞以後,南來北往的人必須從此城經過.”

楊義臣駐馬觀看了看,心中暗自慶幸不已。

昏暗夜幕下的長春屯城牆連線了東邊的龍崗山,西邊的貴端水,猶如一條氣勢磅礴、雄偉壯觀連綿不絕長城似的,城牆之上更是點綴了一座座規模宏大的箭樓、閘樓。

此時遠遠看去,當真是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好在他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如果等到高句麗派重兵防守再來攻打,隋軍勢必在這裡損兵折將、損失慘重。

跟在楊義臣身邊的兩名副將是羌族將領楊鐵、張定和次子張延,楊鐵的目光從巍然聳立的城池、城牆移到楊義臣的側臉,沉聲問道:“楊將軍,城門已然關閉,我們現在怎麼辦?”

見到城上守軍張弓以待,楊義臣毅然向張延道:“事不宜遲、遲則生變,你立刻按照既定計劃行事.”

他們定下的計劃就是用松尊和禮雍詐開城門,然後殺入城池之中,此時此刻,楊義臣也不知守軍是否知道北方之戰,但是他們既然來了,無論如何都要試上一試。

“遵命!”

張延應了一聲,迅速回到本隊,到了給綁在馬背上的松尊和禮雍身邊之時,見兩人已經給顛得半死不活的了,見兩人努力抬頭看向自己,便取下橫刀,一刀鞘掄在松尊的脖子,將他打暈過後,又如法炮製把禮雍狠狠地打暈過去,旁邊計程車兵會意的抽出他們嘴巴里破布。

見狀,張延立刻帶著三百名士兵,護衛著松尊和禮雍上前,張延邊走邊向旁邊的一名中年文士說道:“李文書,你想活命就乖乖配合,若不然,第一個死掉的人就是你,而後,你的父母兄弟妻兒也逃不掉.”

李文書名叫李積賢,他是一名漢人,小時候正逢周齊大戰,其父未免殃及池魚,便舉家避難於高句麗,定居於北方的北山城,他由於精通漢學,會說漢話、夫餘語,就被松尊募集為文書,負責記錄和統計糧草出納事宜。

算是松尊的心腹之一。

“我身上流著漢家的血、靈魂也是漢家的,當年若非迫不得已,我們一家人也不會背井離鄉至此了。

我為松尊做事,不過是希望家小有口飯吃、日子過得好一些罷了!如今天軍至此,我又落在天軍之手,怎麼可能做出不利天朝之事呢?”

李積賢長長的嘆息一聲,說道:“將軍儘管放心好了.”

“你能這麼想,那是再好不過了。

接下來,一切看你的了.”

張延不再廢話,便帶隊緩緩前行。

轟隆隆的馬蹄聲早已驚醒了城上守軍,他們在主將的命令下,紛紛在城垛後面張弓待戰,主將姓乙,他看了旗號一眼,目光又緊緊地盯著緩緩的向前的這支小隊,大聲問道:“來者何人?你們又是哪支軍隊?”

他說的是扶余話,張延等人聽不懂,李積賢卻是聽得懂,他用夫餘話答道:“我們是松尊將軍的兵馬,隋軍昨天晚上襲擊了西豐大營,致我大軍慘敗。

松將軍和禮雍將軍見勢不可為,便率軍且戰且退,還請將軍速速開門,好讓二位將軍前去遼東城面見大王.”

他指了指給押到近前松尊和禮雍,接著說道:“這是松將軍和禮將軍,他們氣急攻心、吐血昏迷,我等被逼無奈,只好將他們綁在馬背上。

將軍若是不信,可讓認識二位將軍的將士前來鑑別.”

此言一出,城上守軍一片譁然、一陣騷動。

北方軍竟然敗了?

乙姓將領心下亦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他是高句麗的貴族子弟,自然是認識松尊和禮雍,等城下士兵扶正松尊和禮雍,立刻就認了出來,他嚥了嚥了口水,下令道:“開城!”

張延等人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南營的潰兵以及前方的傳令兵還沒有來到這兒。

這一次,他們賭對了。

當城門開啟,整支隊伍依次進了北城門。

“這是隋軍士兵,我與松將軍已然陷入敵手,大家快關城門.”

就在張延等人過了城門洞,來到登城走馬牆之時,隊伍之中忽然傳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

說話的人,正是給綁在馬背上的禮雍,他在張延打暈松尊之時,便意識到下一步輪到自己,於是在電光石火之間,避開了要害,且把身子迸得緊緊地。

雖然他也被打暈了過去,可受創程度不如松尊深,此時醒來,卻見已經進了長春屯,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大聲叫嚷了起來。

聽到叫聲來自禮雍,張延不用李積賢翻譯,便意識到大事不好,當機立斷的下令道:“給我殺敵!”

入城的隋軍將士全神貫注、凝神備戰,一聽主將下達命令,立刻用手中的長矛刺向旁邊的高句麗軍士兵。

霎時,慘叫聲四起。

城下的慘叫聲,也使城上的乙姓將領如夢初醒,急得大喊道:“示警,關門!”

“當、當、當”城上的警鐘被敲響,急驟的鐘劃破了夜幕,然而此時示警,為時已晚。

進入城中的隋軍士兵已然發起了攻擊,前方計程車兵有心算無心,很快就把左右兩側的高句麗守軍殺了一空,並且沿著大道兩側的走馬牆殺上了城頭。

而後續士兵在楊義臣的指揮下,源源不斷的湧入城池之中。

長春屯守軍只有兩千人,北城城樓的守兵現在更是隻有千人,乙姓將領見隋軍士兵源源不斷的入城,而城上的左右兩側的隋軍又將弓弩手殺得伏屍累累、銳不可當,心知已經守不住了,當即撒腿便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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