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楊集始終認為關隴貴族、山東士族最恨的人是他,可是實際上,他只能排在第二位,那麼第一位是誰呢?自然是把關隴貴族和山東士族坑得相當悽慘的楊諒了。

這兩大政治勢力不認同和楊堅一樣強勢的楊廣,他們生怕楊廣繼續沿著楊堅既定的路線走,便在發動仁壽宮政變之前的仁壽二年就默默的支援起了楊諒。

他們為了搞亂天下、推翻楊堅一切不利於他們的政策,在楊諒身上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一步步的催生楊諒的野心,然而楊諒反是反了,可他敗得實在是太快、太慘,導致兩大政治投下的巨資如同石沉大海一般,連個水花都沒有興起,就沉了下去。

支援他的人生怕遭到出賣、遭到清算,一聽說他在獻太原城投降,立刻冠冕堂皇的要求楊廣宰了這個活口,楊廣卻說“始終是兄弟,在情不忍心,免其一死”,於是削其為民、驅逐出皇族。

事後,楊諒果真像那些人所擔心那般,他非但沒有自殺身亡,反而利用手中的罪證,把那些曾經支援他的人賣得一乾二淨,他倒是活下來了,可是因為他的出賣,導致許許多多人慘遭楊廣清算。

對於這種不講武德的混蛋,誰不恨之入骨?

與楊諒相比,老四楊秀就省心多了;楊秀早在開皇未間就被楊堅逐步削去權力、直到仁壽二年才被楊堅拿下,他沒有楊諒那麼多齷齪事、仇家也沒那麼多。

當然了,這只是相對而言,只因楊秀在楊堅的點撥之下,也坑了包括元巖和元衡在內的一百多個。

兄弟倆雖然化作平民了,但楊廣並沒有虧待自己的弟弟,始終讓他們大興宮宮城西南角的內侍省,內侍省佔地面積比三省中的任何一省都大,其中一半劃歸內侍省,一半用來給他們兩家居住,除了不能離開這個大院之外,一切如常。

兩家人和秦王楊俊、楊勇的遺孤各自住在一個大院子裡,而且四家人平時也能自由走動,倒也熱鬧。

晌午時分,楊秀和楊諒被楊廣召集到安仁殿後苑,兄弟三人坐在一座涼亭中。

楊秀和楊諒雖然不知楊廣為何忽然召見他們,但是他們兄弟倆絕了奪位、仕途之念,反而將一些事看透了,又經過幾年的交流,使得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全都豁然開朗:他們父親生前佈下了一盤大棋,他們兄弟幾個都是父親手中的棋子,便是楊廣也不例外;楊廣哪怕是成了皇帝,也只能沿著父親既定的國策走,連回頭、調整的機會都沒有。

區別的是,老二被父親選為下一任棋手,而他們則是棋子;以前是很不甘心,但是現在,他們發現自己真不是當棋手料子,要是和楊廣易地而處,他們被別人怎麼玩死都不知道。

中間的石桌之上,擺滿了山珍海味,楊廣看著默不作聲、神情複雜的楊秀、楊諒,發現倆人比當年穩重淡然了許多,楊諒眼神之中亦沒有了當年的桀驁,看起來算是放下了。

他拿起酒壺,為兄弟三人各斟一杯。

“老四、老五,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楊廣放下酒壺,向兩人說道:“我不敢說自己比阿耶有能力,可是我並沒有辜負阿耶厚望,大隋王朝在我手上正蒸蒸日上、步步富強。

如今吐谷渾已經完了,吐谷渾東西四千裡、南北二千里故地皆為大隋所有.”

“當真?”

聽了此話,楊秀和楊諒都向楊廣望去,目光中充滿了震驚。

“正是!”

楊廣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的向楊諒說道:“此戰是金剛奴乾的,老五應該知道那小子的厲害之處!”

“嘿,那小混蛋太狡猾了,騙我那麼慘,虧我以前還當他是好兄弟呢……”楊廣那話,讓楊諒臉都黑了。

他吃敗仗也就罷了,事後還被楊集那個小混蛋坑慘了:當初在太原城的時候,兄弟倆本來是說得好好的,只要他交出罪證,楊集就會悄悄地運回大興城、幫他說情。

不料那小混蛋不講武德,甫一拿到想要的東西,立刻出爾反爾、翻臉不認人,然後大張旗鼓的拖了很多很多並不是罪證的罪證回京了。

而那些做賊心虛的人聽說是他楊諒的罪證之後,個個信以為真,個人以為百多車財寶都是罪證,所以不等他被押解到大興城,那些該死的混蛋,就要楊廣處死他,希望來他個死無對證。

但是楊諒早已想通了,內心深處還是十分感激楊集的,他知道楊集那麼做是為他好、為了保全他,也是因為楊集那麼一鬧,使他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再也沒有半點人脈關係,而楊廣自然不會把他當作威脅了,他這輩子壽終正寢肯定是不成問題了。

“你得感激他!”

楊廣笑著說道。

楊諒默然半晌,向楊廣問道:“我很好奇,阿耶明明知道我加強太原防備是招兵買馬藉口,為何他答應了?”

楊廣雖然不想打擊他,但還是說道:“阿耶知道你有反叛的意圖,料到自己一旦作古,你一定會起兵造反。

故而就放任了.”

楊諒到底不是傻子,慢慢就反應了過來,震驚的說道:“我明白了,阿耶和你的目的是關隴貴族和山東士族裡的不安分之士,你們要借剿滅叛亂之機,把這類人一網打盡!”

這個計劃深謀遠慮,大膽至極,幾乎把反對楊廣、反對隋朝一切政策的所有人都裝進了套子裡,然後一網打盡,奠定了楊廣的無上權威。

“但是你、你、你們難道就不怕我打贏了?”

楊諒結結巴巴的問道。

“起初,我和阿耶並不害怕,也不認為你打得過七十萬京兵.”

說到這裡,楊廣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冷哼一聲道:“然而在你起兵造反之初,堂堂七十萬京兵,我竟然連五萬士兵都指揮不了,又聽說你要直指關中,我是夜不能寐啊!”

說到這兒,楊廣瞥了楊諒一眼,說道:“還是阿耶厲害,他早就把你給看透了,讓我用不著擔心.”

“阿耶怎麼說?”

這下子,連楊秀也好奇起來了。

“阿耶說老五笨,根本不可能打得贏,讓我大可放心.”

楊廣說道:“果然不出阿耶所料,老五有實力、有能力,只要他堅定的向關中進軍,那些內應一定獻關獻城,這樣一來,他就贏定了,還好,老五笨……”

“……”楊諒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神經錯亂!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如果他聰明,也不會放棄兵進關中、生擒楊廣的大計了。

楊廣又說道:“不過有一點,老五非常聰明……”

“哪一點、哪一點.”

楊諒滿是期待的看著楊廣,急衝衝的問道,他希望自己不是那麼笨。

楊廣說道:“你沒有引突厥兵南下!”

“我雖然造反,可是我坐鎮幷州的時候,時不時帶兵去打突厥,我再傻再笨也不會引異族南下.”

楊諒憤然道:“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我是那種數典忘祖的混蛋嗎?”

楊廣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問道:“你連反都敢造,你不是混蛋,誰是?”

楊諒傻了半天,頹然道:“這、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的!”

“正是兩碼事,正是你沒有引突厥兵南下,所以我說你聰明!”

見氣氛已經‘炒’起來了,楊廣沒有再拿楊諒開涮,言歸正傳道:“吐谷渾只是倒在我面前的第一個國家,接下來,還有許多許多。

但是楊家天下需要楊家人來守,也只有楊家人才可靠。

我希望你們出來幫我!”

楊秀聽了楊廣此話,搖了搖頭:“多謝聖人厚恩,但我經過這些年的反思,發現自己真不是好料子,現在只求安安穩穩渡過餘生,沒有了仕途之心.”

“聖人,四兄說得對!我也沒有這份心思了,現在只希望大隋越來越強盛.”

楊諒望著楊廣,誠懇的說道:“雖然我們不能為大隋、為聖人做什麼,但至少能保證不會給大隋、給聖人添亂.”

楊廣點了點頭,問道:“你們的心意,我已經明白,我也不強人所難了。

但如果有人要亡我大隋、滅我楊家呢,你們又當如何?”

一頂大帽子忽然從天而降,楊秀便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們雖然不是官員,可我們與大隋、與楊家不可分割。

如果大隋不好、楊家不好,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要是真的有人打算亡我大隋、滅我楊家,我們不管是從哪個方面考慮,都不可能袖手旁觀.”

楊諒亦說道:“四兄言之極是,今天的大隋天下,是阿耶打下的江山,若是有人敢在這方面動心思,我縱然無兵無將也要讓他血濺當場.”

“你們能這麼想,也不負阿耶、阿孃的期望!甚好、甚好!”

楊廣哈哈大笑,舉杯道:“我今天也當面向你們承諾,只要我在;你們和我的侄兒侄女無憂,來,幹了!”

“幹!”

楊秀和楊諒也激動的舉起酒杯,得到楊廣的親口承諾,他們才感覺自己徹底安全了。

兄弟三人連飲三杯,楊秀心中的壓力拘謹也少了很多,他向楊廣問道:“聖人方才說有人要亡我大隋、滅我楊家,但不知是誰?”

“還能是誰?”

楊諒接道:“自然是令七十萬大軍巍然不動的關隴貴族了.”

楊廣聽得暗自點頭,老五多少還是有一點腦子的,他說道:“其實不止是關隴貴族,幾乎所有世家門閥都有這個心思.”

楊諒吃了一驚,問道:“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楊廣點了點頭,鄭重的向兩人說道:“大隋天下太大、皇族敵人太多,而我們皇族卻是人丁稀少,光靠金剛奴和智積他們努力,是遠遠不夠的。

正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希望你們也盡一份力,而不是袖手旁觀、冷眼相看.”

楊秀聽出了楊廣打算用他們的意思,他沉吟半晌,沉聲問道:“但不知聖人要我們做些什麼?”

“現在還不好說!稍後,我會把一些卷宗給你們觀看,讓你們瞭解當下局勢.”

楊廣看了兩人一眼,接著說道:“等你們瞭解了一切,就會知道大隋看似光鮮、繁華,實則是暗潮湧動、危機四伏。

你們看清楚了,我們再坐下來好生詳談.”

“也好!”

楊秀也不推辭,他和楊諒已經“足不出戶”很久很久,與外面的世界都脫節了,還是先了解當下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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