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紀嚴明,向來是隋軍最為犀利的武器之一,相對於其他地方的隋軍士兵,涼州軍在軍紀方面,更是被當成重中之重來抓,在沒有獲得主帥、主將新的命令之前,全軍下下不會有人擅離職守。

天漸漸亮了,伏俟城內的喊殺聲仍未停止,而隋軍士兵也沒有得到新的作戰指令,所以大家根本就沒有入城的意思,每一個人都在堅定執行著昨天晚上命令,只顧著將這座城週二十八里的城池團團包圍,但是隻要有人逃出城來,幾支箭矢就會招呼過去,當真是做到了“沒有放過一人”。

在西城前的空曠大地之上,楊集接見了臨洮行軍道總管周法明、益州軍總管楊武通、益州軍副總管龐玉、益州軍行軍長史郭行方,以及自立門戶的慕容兆和党項羌首領拓跋赤辭。

周法明率領的兩萬名臨洮軍於昨晚抵達,第一時間被楊集派到楊義臣麾下、參與了南城的圍城隊伍,他現在才有空來見楊集。

後面三支“客軍”則是剛剛到達,不過他們比楊應所說的“午時”早了兩個時辰左右。

周、楊、龐、郭四人先來到楊集面前,一起行禮道:“參見大王!”

“免禮!免禮!”

楊集率領扶起族兄楊武通,又一一扶起另外三將,他也不理會身為自己人的周法明,微笑著向楊武通說道:“兄長辛苦了!”

“辛苦倒是不辛苦!”

楊武通爽朗一笑,有些懊惱的拱了拱手:“就是白跑了一趟,讓人煞是懊惱.”

說著,他又嘗試著問:“大王,涼州軍將士打了這麼久,也辛苦了。

而城內至今殺聲未止,不如讓我們……嘿嘿.”

龐玉、郭行方也露出意動的神色,正如楊武通所說,他們氣勢洶洶、鬥志昂揚的帶著三萬精兵登上高原,本以為就算打不到吐谷渾,也有機會收拾党項羌,不料涼州軍進展得太過迅猛,他們還沒來得及開戰,狗兒的拓跋赤辭就投降。

仔細想想,著實是讓人鬱悶之極。

若非此時不宜打岔兩軍首領的會談,只怕他們立刻請命了。

楊集看了三人一眼,樂呵呵的承諾道:“放心放心,總不能令益州弟兄白來一趟的.”

“當真?”

三將大喜過望。

“不假!”

這是最起碼的人情世故,楊集還是懂的,他這次要是吃相難看,讓益州軍白跑一趟,他日需要其他人幫忙的時候,誰還願意出手相助?

旁邊的郝瑗笑眯眯的補充道:“好教楊總管、龐副總管、郭長史得知,大王要不是為了等到益州兄弟,我軍將士早在前半夜就入城休息了,正是因此,我軍將領都對大王有意見了,諸位……”

“嗯?”

楊集瞪了郝瑗一眼,彷彿在責怪多嘴似的。

“卑職失言了、卑職失言了!”

郝瑗“訕訕”退下。

楊武通、龐玉、郭行方又不是傻的,焉能不知郝瑗的鬼把戲?三人相顧一眼,皆是露出了一絲苦笑:他們誠然是應楊集之邀出兵,可楊集只是請他們牽制党項羌、送他們一個立功的機會;照之前的戰局來看,党項羌的確如約定之言,變得兵力空虛了,當時正是他們立功的大好時機,然而涼州軍進展得太快、党項羌投降得太快,搞得他們自己白白錯過了,所以兩者互不相欠。

然而他們錯過了從天而降的軍功以後,卻跑到伏俟城外了。

這是什麼?擺明是來搶涼州軍的功勞。

若是沒有人點出,大家當作不知道,可是經過此人(郝瑗)明確點出、還說涼州將領對楊集不滿,那麼楊集即將給予他們的人情和功勞,他們無論如何都得認。

否則的話,以後還誰帶他們“玩兒”?

楊武通見拓跋赤辭就在不遠處候著,於是乾咳了一聲,放低聲音道:“這麼好的機會竟然讓我們錯過了,說來也是丟人,幸好大王仁義、仗義,若不然我們三人真是無法向數萬名將士交待。

這個天大的人情,我們欠下了.”

“兄長客氣了!兄長見外了!”

楊集豪爽的說道:“咱們兄弟是一家人、涼州軍和益州軍也是兄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況且都是為國效力,休要再提!呵呵,休要再提!”

“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不然這兄弟當得不長久。

更何況,涉及到大王的威信,此事不能不提.”

楊武通心頭滿是苦笑,這個小狐狸連涼州軍也提出來了,要是再說下去,欠的人情就是整個涼州軍民了。

“楊總管言之有理,有些事還是算清楚的好.”

郭行方生怕楊集把幾百萬涼州百姓、陣亡將士也扯出來,連忙接下話頭,並向楊集拱手一禮,換了一個話題道:“大王,益州將士立功心切,但不知何時入城?”

“吐谷渾立國時間將近三百載,忠於吐谷渾的軍民還有很多很多,現在有那麼好的肉盾、肉矛,何須我軍將士冒這個巨大的風險?”

楊集掃了不遠處的拓跋赤辭一眼,又回首向三人說道:“拓跋赤辭說過凡是大隋的敵人,就是他的敵人,既如此,就讓他打頭陣好了,等差不多了,益州軍兄弟再入城.”

聽了此話,三人又是感激,又是替拓跋赤辭感到默哀。

照楊集這麼說來,涼州軍分明就是在等拓跋赤辭、分明就是讓党項羌勇士替隋軍掃平障礙,從而達到減輕隋軍傷亡、消弱党項的目的,而欠了天大人情的他們,只要順帶。

“不過我有一個不容拒絕的條件!”

楊集續道。

楊武通肅然道:“請講!”

“王宮有聖人需要的‘珍寶’,若是‘珍寶’失竊,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所以益州軍不能進入其中,而我涼州軍,也只有捷勝軍方可進入.”

說到這裡,楊集又向楊武通說道:“在党項人入城之後,你們和涼州軍跟在背後。

我在第一時間率領捷勝軍圍住王宮,可是為了防止萬一,以及不必要的麻煩,還請兄長一定約束好益州軍!”

所謂的珍寶自然是慕容伏允了!

約在寅時左右,他收到一封匿名箭信,說是慕容伏允已經被他他們綁在王宮之內,讓他儘快派人去看管,否則後果自負。

接到這封信以後,楊集第一時間派朱雀、玄武從北城潛入王宮,據神鵰傳回的書信說,慕容伏允果真被綁在王宮的桌子之上,而裡面已經人去樓空。

之所以不許外人靠近,是因為楊集要弄死這個吐谷渾的王者。

之所以要弄死慕容伏允,是因為他我效仿對待義成公主的李靖。

史上的義成公主至死都沒有辜負隋朝、沒有辜負楊家,哪怕被李靖抓到了,可她面對已經註定的失敗,依舊不願放棄、依舊努力策反突厥士兵反唐軍,當李靖質問她的時候,李靖愣是被她罵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的處死了她。

她可憐和悲慘的一生,對得起隋朝、對得起楊家,可是從整個民族上說,她的堅持卻似乎又是錯了;李靖的聰明之處在於立馬處死了她,要是將她帶回中原,李世民實在不好處置義成公主。

李世民當時正在努力拉拉楊氏、蕭氏等等隋朝舊臣,處死她吧,他要拉攏的人,又如何看待他李世民?如果不處死她吧,她只要有機會就會搞事。

所以李靖那一了百了的一刀,實則是解決了李世民天大的麻煩。

同理,慕容伏允是一國之君,只要他活著,吐谷渾反抗之力始終有個盼頭、始終以他的名義和旗號來搞事,到時候,楊廣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而慕容伏允要是死在戰鬥之中,那麼,一切問題都不復存在。

至於傀儡,有個臭了的慕容伏允就已經足夠了。

但慕容伏允畢竟是一個國君,抓到他再弄死的話,是要擔極大的責任的,好像李靖弄死義成公主,也是飽受攻擊、麻煩纏身。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讓慕容伏允死在戰鬥之中。

當然了,楊集也可以讓朱雀、玄武下手,不過他想見一見活著的大可汗。

畢竟那是一個梟雄,他還是比較有興趣的。

“我明白了!我們會約束好益州軍將士.”

楊武通雖然不知楊集的真實用意,可是見他說得這般嚴重,立刻重視了起來。

“你們就從南城入城吧!”

楊集說道:“先讓將士們休息休息,至於何時入城,我會通知你們.”

“喏!”

三將抱拳告辭。

“周將軍,你也去吧!”

楊集向周法明道:“稍後,你帶著臨洮軍跟著益州軍即可.”

“喏,末將告辭.”

周法明明白楊集是白送功勞,心中甚是感激,不過他和益州軍不同,故而也沒說什麼欠不欠的,要是說了,反而見外、反而不好。

待四將退走,楊集讓人將不遠處的慕容兆叫過來。

慕容兆原是吐谷渾的天壁王,在擔任鄯善大元帥之際,於三沙城兵敗被俘,在這期間,慕容伏允卻在吞併他的部落,而且楊集放他回去以後,慕容伏允還要殺他,一怒之下,索性當了隋朝的臣子,跑到老巢所在的扎陵湖和鄂陵湖一帶,建立起了自己的政權,與吐谷渾正式決裂。

楊廣受楊集的蠱惑,索性冊封慕容兆為郡王級別的天壁王,令他與慕容伏允、與吐谷渾的矛盾再也無法調和,不過慕容兆的地盤夾在吐谷渾和党項羌之間,他在慕容伏允和拓跋赤辭這對翁婿的打擊之下,日子過得相當不好。

楊集扶持他的用意,自然不是在高原之上培養一個酷似啟民可汗的強敵,而是希望他南下,與冉冉上升的吐蕃奪取君王昏庸的蘇毗。

據楊集所知,吐蕃王達日年塞相繼征服了吐蕃境內(衛藏地區)三分之二的小邦,以及東巴岱王、吐谷渾王、昌格王、森巴王、香雄王等,吐蕃的娘、貝、嫩等大族部亦被其收服,成為其屬民,雖然達日年塞因眼疾再犯而逝,可他的兒子、松贊干布的父親囊日論贊卻是一個青出於藍而青於藍的厲害人物。

囊日論贊即位後,努力發展生產、開墾荒地、擴大耕地面積;同時又馴化野牛、野驢、野馬為飼養牲畜,一旦他消化好父親打下的江山,必將如史上那般,向北方開啟無敵一般的征服之戰,建立強大的吐蕃王朝,所以在他默默發展、壯大期間,楊集決定給他安排一個敵人。

吐谷渾不像其他遊牧民族那樣單純的以武力征服為主,它的政治體制很接近中原,對中原文明並不排斥。

正是以十分酷似中原的官僚體制為骨架、採取了文武並重的治國理念,所以這個遊牧國家的壽命才會這麼久。

而慕容兆雖然自立了,可他的“治國”理念仍然是一樣的,他甚至還吸取吐谷渾部落眾多、尾大不掉的教訓,從自立那天開始,就加強了王權。

他這種從零開始的做法,必然使其政權的體制更加完善、阻力更少,生命力也更頑強,若他搶先一步南下,囊日論贊勢必多出一個強敵。

慕容兆帶著幾名部將走了過來,慕容兆行禮道:“慕容兆參見大王.”

“天壁王免禮!”

楊集笑了笑,說道:“行軍途中,一切從簡,我這兒連張馬紮都沒有,等入城了,再一起慶功.”

“謝大王!”

慕容兆給楊集為首的涼州軍打得十分悽慘,然而也是因為楊集,他才得以“浴火重生”,心中對楊集又敬畏又感激。

說著,又向楊善會、郝瑗行禮道:“慕容兆見過楊長史、郝先生.”

慕容兆雖然有了隋朝郡王之爵,可他當俘虜期間,見識到了楊集身邊這些人的厲害和恐怖之處,所以他不敢有絲毫不恭。

“卑職見過天壁王!”

畢竟對方是郡王,楊善會、郝瑗連忙還禮,並以“卑職”自居。

等眾人見禮完畢,楊集嚮慕容兆說道:“天壁王此前飽受慕容伏允的怒火,犧牲了不少勇士,而這一次戰爭中,又為我牽制党項羌,從而為北方戰局的勝利奠定了基礎!這些功勞,我會如實上報朝廷,以聖人賞罰分明的作風,必然不會虧待天壁王.”

慕容兆和幾名部將就怕楊集否定了他們的付出、否定了他們的的犧牲,此時聽了這番話,盡皆大喜過望。

慕容兆略有些慚愧的說道:“這次若非周將軍、楊將軍全力協助,光靠我們的力量,怕是早已讓党項人消滅了,又豈能勝利抵達這兒?如果論功勞,我們只敢接受三成.”

楊集會意一笑:“我們隋朝做事的風格就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絕不會因為党項見風使舵,就略過他們之前犯下的罪過。

党項人欠下的債,我會一一討還,必定不會讓天壁王白白犧牲.”

“謝大王!”

慕容兆大喜道:“多謝大王為我討還公道.”

楊集問道:“蘇毗那邊情況如何?”

慕容兆聽了這不搭邊的話,不禁愣了一下,不過楊集早早就給他制定南下發展的思路,而他也不怎麼敢與老虎為鄰,對於南下蘇毗的戰略不僅不反對,反而欣喜若狂。

在這幾年時間內,他不斷收集蘇毗軍情、不斷向對方滲透,倒是十分了解蘇毗:“蘇毗大小女王鬥得十分厲害。

女王達甲吾顢頇昏庸、驕縱暴戾,大臣念·幾松上言勸諫,反為達甲吾所逐。

念·幾松與我關係極好,他原本打算投奔小女王墀蚌蘇,後來聽說我有意南下,又見墀蚌蘇亦非明主,便決定與我聯合.”

楊集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目前還有多少軍隊?”

蘇毗大小女王的實力並不弱,而蘇毗四周又有達波、娘波、白蘭、党項、附國、嘉良等等勢力,所以慕容兆能否在南方勝利立足,關鍵還是在於眼前這位大爺。

他連忙大表忠誠道:“除了我帶來到的一萬五千名將士,還有七千餘名青壯留守本部。

只要大王有需要,我部所有戰士都可以為大隋、為大王死戰.”

“現在倒是不用,我就是想了解一下而已.”

楊集笑著說道:“你日後有什麼需要、或是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派人來找我商量.”

慕容兆深深的行了一禮:“多謝大王!”

等慕容兆等人告辭,楊集又接見了拓跋赤辭,對於這種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楊集自然不會有絲毫的客氣,直接就把拓跋赤辭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拓跋赤辭的卑躬屈膝、畢恭畢敬、苦苦哀求,在楊集這兒根本就沒有用。

楊集對於党項羌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不是大隋王朝的寬容仁德,而是以戰勝國身份對待手下敗將的態度,更沒有因為拓跋赤辭的迷途知返就原諒和大隋為敵的事實。

畢竟拓跋赤辭的行為,給大隋和效忠大隋的慕容兆造成了傷害,如果大隋輕易原諒拓跋赤辭,隋軍將士的撫卹怎麼辦?難道還要戰勝國自己付出不成?

如果輕易原諒了拓跋赤辭,慕容兆以及其實盟友、附屬國豈不心寒?以後他們又怎麼看大隋?又豈能繼續為大隋效力?而拓跋赤辭日後,豈不是認為大隋軟弱可欺,再一次侵犯大隋邊疆、大隋盟友?

所以該賠償、該補償隋朝和慕容兆損失的財富,一個子兒都不少。

至於打頭陣,僅僅只是党項投降大隋王朝的投名狀罷了。

要是拓跋赤辭在哪個方面膽敢不從,楊集立刻就滅了他,然後率領涼州軍、益州軍、慕容兆南下,順手把党項羌給滅了。

拓跋赤辭在楊集戰爭威脅之下,不敢不遵。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諾好賠償、補償之後,帶著軍隊殺入了伏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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