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位於洛陽、大興、張掖的府邸都有三個主要宮殿群落,依次是玄武殿、英武殿、後宅。

玄武殿正殿也是楊府正堂,四千多人同時用餐都不顯得擁護,由於太過寬闊,打掃麻煩,平時極少啟用,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用來宴請官員和官員家眷,普通宴會都安排在偏殿。

(注)

中部的英武殿相當於皇后專用的大興宮立政殿、紫微宮大儀殿,是女主人宴請女眷的場合,至於啟用正殿還是偏殿,一切由蕭穎說了算。

由於張氏是衛王系老前輩,還是第一次來張掖城,蕭穎便啟用英武殿正殿,以示敬重。

鄭氏那句“善願好像是因為開罪大王的緣故,至今尤是不能入仕”,導致空曠的英武殿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有等著蕭穎的應對。

誰知蕭穎只語未言,美得出奇的臉上反而現出一抹淺淺的笑容,但黛眉鳳眸含威,俏麗之中竟流露出無比的煞氣。

裴淑英目光閃閃的看著大姐頭,心頭暗道一聲厲害:大姐頭雖然什麼都不說,可大家知道她非常不滿不悅,而且鄭氏過於失禮,現在不管冷場多久,最終尷尬的只能是鄭氏和她的妯娌姑子。

所謂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公論,便是如此了!

“王妃,咱們同為弘農楊氏,兩家也不是外人,有些話也不瞞王妃了.”

鄭氏倒也察覺到氣氛不對了,強笑道:“大王對吐谷渾手無寸鐵平民的殺戮,使京城流傳不少閒話.”

“大王和大隋將士為國效力,能有什麼閒話?”

蕭穎知道對方的目的是解決鄭善願的問題,所謂的“閒話”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服務,不過人就是這樣,不聽又難免好奇京城傳什麼不利於丈夫的閒話。

“大王和大隋將士餐風露宿、盡心盡責,所取得戰績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是誰也無法否認的事實。

然,京城那些將軍認為大王過於較真,擋住了他們的晉升之路.”

鄭氏見自己終於引起了蕭穎的興趣,心中暗自得意,她看了對方一眼,嘆息道:“據拙夫說,這些人和背後的家族對大王怨言極深,準備聯名彈劾大王。

我覺得大王還很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若是朝中沒個幫襯的,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王妃你說呢?”

聽了鄭氏這番話,張氏心生一種荒謬綸倫、不可思議的感覺,她久在交州,對京城情況、對王府的確不瞭解,可她知道楊集不僅是涼州,還是裴矩的女婿、蕭瑒的妹婿和小舅子,而且他的庶母蘇芸娘是蘇威的親侄女、親家公長孫晟是長孫熾的親弟弟,此外又跟楊雄、高熲十分要好。

所以光是議事堂,就有六個和楊集有良好關係。

如果再把她丈夫交劉方和太子、冀州牧楊綸、揚州牧楊智積、青州牧楊靜、幷州刺史獨孤楷、幽州刺史李子雄、益州牧史萬歲等人統統算上,說楊集朋友滿天下也不為過。

然而這個鄭氏,卻在這兒大言炎炎、向王妃說楊集在“朝中沒個幫襯”。

她究竟是在戲耍別人、還是戲耍她自己呢?

一時之間,張氏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她忍不住看了兒媳一眼,似是在問鄭氏在搞什麼名堂?這人是不是傻子?

袁玉也不知鄭氏在搞什麼名堂,示意婆婆靜觀事態,先不要多言。

“多謝夫人關懷,不過我們姐妹久在張掖,對京城之事委實不知,還是等大王回來再說好了.”

蕭穎婉拒道。

“我就是說說而已,只是我覺得衛王走到這一步不容易,還是廣交朋友為宜.”

鄭氏渾然不知那句“朝中沒個幫襯”導致自己成了笑話,仍舊說道:“善願當年口無遮攔、衝撞衛王,確實是他的不是,可他不僅才華出眾,還是滎陽鄭氏嫡系子弟,背後是有著十幾二十萬子弟的千年世家.”

說到孃家,鄭氏陡然生出無比強大的自信,她笑容燦爛的看著蕭穎,說道:“王妃,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而善願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若衛王能幫著求個情,鄭氏必有厚報!”

蕭穎聽著鄭氏酷似威脅一般的話,連氣都懶得生了;她看著這個鄭氏,由衷替楊家感到可悲、可憐。

此等為了孃家、不惜威脅當朝第一“紅人”的淺薄主母,僅僅只有一個,就能讓一個巨大的家族四分五裂,而楊家卻有兩個、還是出自同一族的人。

但是反過來看滎陽鄭氏的教育,著實是成功得讓人毛骨悚然,好在自己家裡沒有這種吃裡爬外的女人……不過得把兒媳看牢了,絕不能讓她被長孫家教成鄭氏這個鬼樣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裴淑英聽到這兒,實在是忍不住了,她知道大姐頭此刻得當好人,不便說什麼;而如眉曾是楊家奴隸,無論她說什麼,鄭氏都能借題發揮,搞不好還拿王府家教來說事。

既然她們都不便出面反駁,那就由她來當惡人和傻子好了。

不就是拼人脈嗎?誰怕誰啊!不就是威脅人嗎?她也會!

“夫人言之極是!我家大王在朝中只有一個當皇帝的兄長、一個當皇后的嫂嫂、一個當太子的侄兒、一個當宰相的堂兄、一個當宰相的岳父、一個當宰相的舅兄……如此這般的孤孤單單、孤立無援、無人幫襯,想想真是讓人憂愁苦惱、誠惶誠恐.”

裴淑英愁眉苦臉、憂心忡忡的說完,一臉天真和求教的向鄭氏問道:“但不知夫人說的厚報指的是不彈劾呢?還是‘有著十幾二十萬子弟的千年世家’沒殺上門來?如果我家大王不想‘廣交朋友’,那個‘有著十幾二十萬子弟的千年世家’是燒我家祖廟、還是挖我家祖墳?”

大殿裡先是一靜,接著鬨堂大笑。

鄭氏面紅耳赤,訥訥不言,心說只有你家家翁燒別人家祖廟、挖別人家祖墳,誰敢用這招來對付你們家啊?

蕭穎看著一臉憨厚表情的妹子,玉容上露出欣然之色,這話她也想說,可是礙於身份,只能悶在心裡;好在這個妹子沒有讓她失望,不過當大姐的,也不能讓妹子孤軍奮戰,眼見鄭氏意欲開口說話,便溫婉嫻靜的向鄭氏欠了欠身,歉然道:“夫人,我家妹妹雖然不怎麼會說話,可她向來心直口快,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沒什麼壞心眼,若有什麼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鄭氏:“……”

好傢伙,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咋辦?

英武殿內的女人們,除了鄭氏和她帶來的一幫人之外,老老少少都是衛王系成員,聽著鄭氏那些不順耳的話,盡皆生出極度厭惡之感,此刻見到王妃姐妹讓她進退兩難,無不大感快意。

這人有大病,就得這麼狠狠的治!

張氏暗自叫好,主母獨孤敏和蘇芸娘以前也是這般一唱一和,令那些可惡的人下不了臺,卻又無言以對,如今這兩位少主母,亦不遑多讓,衛王府、衛王系當真是後繼有人吶!

鄭氏身旁是楊玄挺的娘子,本來她在楊府是一個毫無地位的人,可是丈夫過繼過楊約膝下以後,她也成了另一支的少主母,地位遠非楊玄縱、楊玄獎之妻能比,看了一眼面紅耳赤的鄭氏,心頭暗自搖頭:楊家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這個嫂嫂非但沒有收斂,竟然還看不清形勢,竟然還是這等自以為是、趾高氣昂,真以為楊家還是以前的楊家不成?

不過她心中雖然萬般不滿,可怎麼說也是自家人,要是任由她在外人面前進退兩難、丟人現眼,最好丟人的終究是整個楊家,出於大局考慮,便打算出言緩緩氣氛;然而就在這時,在外面候命的秋水走了進來,欣喜的行禮道:“大娘,州牧府傳來訊息,說是朝廷派人封賞大王來了,讓大娘和二孃、三娘做好準備.”

蕭穎和裴淑英、柳如眉聽了此話,不由得愣住了:皇帝升楊集為尚書令的訊息,她們在當天早朝結束不久就知道了,驚喜肯定驚喜,但是這個驚喜早就過去了。

本以為這種驚喜不會再有,可是當她們看了鄭氏一眼,那種驚喜的感覺又不受控制的回來了。

這倒不是小人得志,而是“力的相互作用”。

鄭氏如果謹守客人應有之禮,她們姐妹會覺得這份封賞來得十分尷尬,畢竟尚書令在大隋已是一個“神位”,而楊家人為了繼承這個神位,不惜幹出許多令人瞠目結舌的蠢事,事後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這個時候,要是當著人家的面接下這份封賞,這個感覺很是有些難以言喻。

但是得益於鄭氏之前的態度,她們此刻既感到心安理得、理所當然,同時還有出口惡氣的感覺。

“可知聖人封了大王什麼官職?”

蕭穎一本正經的問道。

秋水連忙作答:“稟大娘,聖人封大王為尚書省尚書令!”

此言恍若一股喜氣洋洋春風吹進英武殿,所過之處,滿殿鶯鶯燕燕、奼紫嫣紅皆是隨風而動,然有人驚有人喜,心事各自不同。

衛王系女眷不知這個訊息,自是聽得歡欣鼓舞、欣喜若狂,至於妒忌什麼的,根本不存在,只因楊集早已是令人只能仰望的人,此時的成就和地位更是超越了大家的認知,嫉妒已然沒有絲毫意義。

更何況楊集是衛王系“共主”,她們和王府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主公”榮升尚書令,家家戶戶也能跟著沾光,所以每個人都因為這個訊息,喜笑顏開。

這個訊息於衛王系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訊息,但是對於楊家新一代主母來說,無異於五雷轟頂、晴天霹靂,鄭氏感覺腦海一片空白,一種窒息的感覺讓她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

繼而,一種難以抑制的憤怒、羞惱、羞辱湧上鄭氏心頭,他們楊家苦苦爭奪的尚書令,竟然落在了這兒,皇帝是何等的不公?對得起一生兢兢業業、功勳卓著的公公嗎?

在丈夫過繼給楊約前,楊玄挺的娘子沒少吃鄭氏苦頭,對於鄭氏的秉性自是知之甚詳,又見她蒼白的臉在扭曲著,而捏著衣襟的雙手更是因為用力在顫抖,心中大為擔憂。

當然了,她不是擔憂鄭氏,她擔憂的是楊家,以及自己那個小家。

據她丈夫楊玄挺說,楊家人現在的觀念非常可怕,幾乎每個人都認為楊素打下一切功名、權力、官位,是楊家的,除了楊家人以外,楊素的各種官職都不能由其他人來繼承。

而皇帝冊封下來的禮部尚書、民部尚書兩大要職,他們覺得理所當然之餘,尤顯不夠。

闔府上下毫無敬畏、毫無感恩之心;闔府上下都這等“極端”,實在是太可怕了。

(注2)

“另外,州牧府說,大王已率凱旋之軍抵達臨松山一帶,天黑之前,大軍入城!”

秋水接道。

“太好了,當真是雙喜臨門啊!”

眾人又是一陣驚喜交集!

————————

【注1:大業三年,楊廣北巡時,史稱‘帝欲誇示突厥,令宇文愷為大帳,其下可坐數千人……備儀衛,宴啟民及其部落,作散樂’,意思是說宇文愷隨隨便便修個大帳,就能容納幾千人吃飯,帳內還有侍衛、還有樂師舞者載歌載舞,如果加上服侍的太監宮女、送飯菜的侍者,人數就更多了。

照這句話來分析,皇宮三大殿怎麼也能容納萬多人,所以玄武殿可供三四千人同時用餐之說,真不是誇張。

【注2:楊素死後一年,也就是大業三年,楊玄感就和叔伯兄弟謀劃造反了,他們準備弄死楊廣以後,立秦王楊浩為帝。

到了大業五年,身為禮部尚書的楊玄感隨楊廣徵討吐谷渾,因為他有霸王之勇,楊廣便加封他為親兵大將,這個任命,完全是把自己的命交給了楊玄感,這是何等的信任?當他們在大斗拔谷遇到暴風雪的時候,楊玄感和他的叔伯兄弟再一次準備襲擊楊廣。

楊廣也許有所察覺、卻沒有證據,此後再也沒有給楊玄感掌兵機會。

不過楊玄感造反前,楊廣還是十分信任他,只因在二徵高句麗時,楊廣讓楊玄感掌管遠征軍的後勤重地黎陽倉。

有鑑於此,我認為楊玄感因為楊廣的猜忌才造反的論調並不成立,實際是楊玄感打算造反在前,楊廣這才不許他帶兵,但還是十分信任他,甚至連猜忌都算不上。

至於說楊玄感造反是楊素生前佈置,那更是牽強附會的無稽之談了,因為楊素活著的時候,大隋正蒸蒸日上、進一步強大,以他之智,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在大隋最強盛的時候反。

但是一些人總是拿楊素和老婆吵架時的‘脫口而出’來當證據,可實際上這只是兩口子關門吵架、楊素氣急敗壞的“失言”而已,本來兩口子吵完就過去了,只是楊素沒想到他老婆要弄死他,竟然把他的“失言”告訴楊堅。

楊堅家裡也有母老虎,十分理解楊素,但既然知道了,不懲罰肯定不行,於是停了楊素一段時間的職務,不久,又啟用了。

由此可見那“失言”在楊堅時代就已經翻篇了;如果楊素真的想反,楊堅早就弄死他了,哪能讓他輔佐楊廣?

楊廣在打敗楊諒以後架空楊素之論,我個人認為不成立;只因打贏楊諒之後,楊廣第一時間讓楊素以洛陽為中心,打造軍事防禦體系,我認為這不是架空,而是無比的信任。

楊玄感攻不下洛陽,就是拜楊素的防禦體系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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