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楊廣在千秋殿邊等楊集、邊向率先趕到的議事堂諸相、六部尚書講述軍報上的內容,一名內侍忽然在門外稟報道:“聖人,衛王已至.”

“讓他進來.”

楊廣沉聲說道。

不一會兒,交接俘虜完畢的楊集便快步進入殿內。

楊集見楊廣行了一禮,又向諸相、六部尚書團團一禮,他迎著眾人的目光,顯得淡然自若。

眾人暗自點頭,就衝楊集這份相貌、威儀、氣度,起碼已經具備了一代名將、能臣的風采。

“你所稟內容,我等皆已知曉,只是奏疏、軍報之中似有未盡之言,比如說那雲仲明,你說他另有隱情,似是牽涉到另外一樁大案?”

楊廣明亮的目光,落在風塵僕僕的楊集的臉上。

除卻雲仲明之外,還有戰利品的來歷需要一一細問。

雖然眼前這小子按照外戰的標準,從重撫卹傷亡士兵、從重賞賜出征士兵,但是剩下的戰利品,仍然多得讓楊廣震驚。

他知道光憑橋山賊一年的掠奪,根本不可能攢到這麼多。

那麼這筆巨資,到底是打哪來的?又是誰給橋山賊的?

楊集拱了拱手,肅然道:“稟聖人,雲仲明附賊從逆不假,但其情可憫,還立了一場大功,我認為不應論死……”

正要細說,殿外內侍在門口說道:“聖人,韋民部在殿外待宣.”

楊廣點了點頭:“宣!”

而後,民部尚書韋衝步入殿中,他手頭還有急事處理,故而晚了一些時候;衝楊廣見過禮,轉身之間,竟是朝一旁的楊集笑了笑。

這倒是讓楊集頗為意外了。

他和韋衝沒有什麼矛盾,但是涼州老是向民部伸手要錢、要糧、要農具、要務農能手,導致主管民部的韋衝從來沒有給楊集好臉色,一見面,就會冷著一張臉。

現在竟然笑著釋放善意,顯然是他“幫了”韋保巒正名之故:雖說自己在豳州的作為是公事公辦,但是韋氏卻因此保住了一個司馬之位,他們就得承這份“人情”。

其實這也是約定俗成的“規則”,若你不承情,其他人怎麼看你?日後又怎麼可能和你合作?

“楊安,將這份軍報給韋民部看看.”

楊廣將案几上的軍報了出去。

楊安上前接過軍報,轉交給了韋衝。

韋衝歲數大了、目力漸衰,他拿著軍報湊近了瞧,一旁的楊安連忙衝一旁內侍使了個眼色,讓他把一個小燭臺遞過來,給韋衝照明。

韋衝出自將門,立下很多戰功,當他看完軍報,那種運籌帷幄的感覺立即撲面而來,他放下軍報,瞥了一眼楊集,心下思忖道:“到了軍營卻不急於治軍,而是劍走偏鋒,以己為餌、誘匪來襲、直搗匪巢,拿到罪證以後,反過來抓捕豆盧寬、王世郎等人……不僅僅只是在硬打,還運用了大量直指人心的謀略,一環連著一環、環環相扣。

休要說是豆盧寬之流了,便是換作自己,只怕也會中計。

著實了不起!”

楊廣見他看完,便說道:“王世郎等一干犯官勾結賊寇,他們的往來書信、賊寇巢穴中獲得賬簿便是明證,豳州犯官交由大理寺刑部推鞠、斷讞……至於豆盧寬、王升、梁宏等豳州軍將領,他們除了勾結賊寇、陷害同僚,還吃空額、喝兵血、收受賄賂、盜賣武器裝備、賣官等罪,則交給兵部、刑部細審,此之兩事且先不議。

方才衛王說賊從之中,有個名叫雲仲明的人,不僅有可憫之情、還立了大功.”

“衛王,你且細細道來.”

眾臣聞言,將目光投向了楊集。

楊集就事論事的將雲仲明事情的說了一遍,既沒有誇大其辭、也沒有幫他說項,而後說道:“賊首劉迦論雖然跑了,可他的財富若是一一兌換成銅錢,少說也有兩百萬五十萬貫。

這是一個駭人的數字,而劉迦論聚眾為匪的時間不足一年時間,再怎麼搶也搶不到這多財物.”

眾臣聽了這個數目,心中大是吃驚。

而楊集最後的判斷,也讓大家紛紛點頭贊同,並且靜候下文。

“據云仲明稱,劉迦論身後有個強大勢力,這些財富皆是那個未知的勢力資助,目的是利用這筆巨資招兵買馬、蓄積糧草、收買豳州將領。

一旦陰謀得逞,那麼‘劉迦論’的兵力不止是兩千賊眾了,而是變成了‘七萬二’.”

楊集的話,讓一群重臣心頭凜然。

事情鬧大了。

蘇威面容上現出一抹思索之色,少頃,向楊集問道:“衛王,可有確鑿證據?”

“沒有!”

楊集搖了搖頭,鄭重的說道:“但是劉迦論巢穴中來歷不明的巨資,以及收買豳州軍政官員的種種跡象,容不得我們疏忽大意.”

聞言,眾人默然點頭。

而楊廣臉上雖然神色不動,冷汗卻已經滲透裡衣。

他和楊集認為近來出現的關中各支賊寇,乃是各個關隴貴族放下出來的賊,目的是接應楊諒、將關中獻給楊諒。

根據這個判斷,兩人定下了化明為暗、放長線釣大魚的的計策。

不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劉迦論背後的人,竟然採取了挾持官兵的手段。

如今全軍整改,大量被裁減下來京兵還沒有得到妥善安置,對朝廷頗有怨言,使關中具備了造反的人心基礎、以及充足的訓練有素的兵源。

‘劉迦論’要是在朝廷遷都不久之後,利用手上的把柄,逼豆盧寬他們起兵造反,只怕一戰便可攻克大興城……到了那個地步,對有怨言的老兵能不從賊?感到被朝廷拋棄了的關中百姓,能不從賊?

而且除了已經的豳州軍,另外那十三支軍隊的將領,是不是也被收買了?如果再有這麼一兩支,那麼“劉迦論”所掌控的軍隊,少說也有十萬眾。

要是各大門閥出人出錢,不得有個二十多萬精兵?

以上這一切,加上關中有四塞之險的特殊地形,關中很快就被“劉迦論”割裂出去。

如果行動夠快,兵力空虛的雍州中北部、巴蜀地區,很快就是他們的了。

雖然朝廷可提前佈局、套入更多世家門閥,勝則可借內戰把關隴貴族這個強敵消滅,接下來順風順水,可如果敗了呢?

敗了就意味東西對峙的天下格局、立即形成。

況且他當皇帝的時間不到一年,對天下的掌控力遠不如父親,加上幷州被打得人心離失,當東西雙方僵持不下,只怕齊地又要烽煙四起。

面對這個巨大賭局,鐃是楊廣膽子大、魄力足,可是一時半會,也是躊躇難決。

過了半晌,楊廣皺眉道:“十四支京兵之中,衛王只發現豳州軍為人控制,剩下的另外十三支京兵,是不是還有幾支被人控制?我們目前一無所知。

我擔心劉迦論背後的人在我們遷都之際,於關中作亂。

諸公可有應對良方?”

“聖人,衛王初步清查了豳州軍,而臣聽說宇文大將軍也業清查了五支軍隊,京城監獄人滿為患,臣以為當務之急有二:一是先讓兵部涉案的六營將官、羈押問話,窮其本末情由,露真相於天下,而後可著刑部詳察,給朝廷和全軍將士、天下人一個明確的交待;二是安置好淘汰下來的老卒,這樣便能穩定人心。

一旦有這六支軍隊為好榜樣,另外八支大軍計程車兵必將高高興興的等候朝廷整編.”

蘇威觀察了下皇帝的臉色,繼續說道:“剩下的另外八支大軍,現階段可暫緩一二.”

楊廣知道蘇威的建議是老成穩重的治軍良策,要是沒有發生豳州軍這檔子事兒,他或許會停下來鞏固現有成果。

可是現在對楊廣而言,淘汰老弱、安置老弱什麼的,都處於次要位置,重要是先把十四軍有問題的將領清洗一遍,只要失去這些罪魁禍首,縱然這些問題將領有再多的把柄落入人家手中,士兵們也亂不起來、反不起來。

況且聲勢已經營造出來了,又豈能虎頭蛇尾的罷手?要是過了這個勢頭,想要再熱起來就難了,而且一旦停下來,那麼問題將領也有充足的時間去補救,這讓他如何清洗?如何奪回軍權?上位者如果沒有軍權,哪怕再輝煌的成就都是極度危險。

正自躬身表示聆聽的蕭瑒見楊廣沒有說什麼,揚起白淨儒雅的面容,向楊廣拱手錶態道:“聖人,臣願戴罪立功,嚴查此案,凡是翫忽職守、貪墨不法、囑空額的一干將官,不論涉及到誰,絕不姑息!”

楊廣權衡半晌,向蘇威和蕭瑒說道:“兵部和刑部糾察犯官、民部也可配合兵部安置老弱。

但是另外八軍的整頓不能停.”

“可是聖人……”蘇威所處位置跟楊廣不一樣,考慮的問題自然也不同,此時見到楊廣“一意孤行”,心中甚為焦急,還想再勸,卻被楊廣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就這麼定了,此事休要再議.”

“喏!”

蘇威無奈的應了一聲。

楊廣看向一旁的的楊素,問道:“越公以為呢?”

楊素蒼老的面容上盡是凝重之色,朗聲道:“聖人,老臣認為軍改一旦停止不前,軍中碩鼠都藏起來了,日後還怎麼查?不過此事畢竟牽涉太廣,老臣建議可先將另外八軍瀆職官員拿下。

至於淘汰老弱,先緩上一緩.”

“可!”

楊廣聞言點頭,而蘇威想了想,也認可了這個比較穩妥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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