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固然講詭道,交戰雙方也喜歡用陰謀詭計算計對方,但是有的戰爭陰謀詭計用盡以後,後方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使交戰中某一方迫於突變的時勢和形勢,不得不放棄一切合理安排,然後順著敵方的意志、節奏來打,哪怕明知是計,也必須硬著頭皮上。

這一次代州之戰,喬鍾葵為首的叛軍便是遇到這種可惡的戰鬥,一方面是局勢已經越來越不利楊諒這一方了,他必須早日結束並北戰事,穩定了北部局勢之前,然後抽出一部精銳去援助其他軍隊;另一方面是楊諒已經下了死命令,讓他務必在三天之內不惜代價的拿下代州。

對此,喬鍾葵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因為楊諒給了他足夠的精兵、糧草、器械和時間,要是這樣都拿不下代州,那是何等的無能?喬鍾葵現在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楊諒的雄圖大業,他都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麾下四萬多名精兵以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殲滅楊義臣兩萬名朔州軍,至於關鍵時刻加入戰場、給他致命一擊的幽州軍,他也顧不上了。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保留一部分騎兵,防禦隨著出現在戰場之上幽州軍,同時派出大量斥候,將幽州軍的行蹤死死的掌握住。

但是這麼一分兵下來,使他進攻楊義臣的時候,沒有什麼兵力優勢了。

楊諒雖然已經召集了二十多萬名士兵,但是他的精銳只有十萬左右,而僅僅只是在代州戰場,楊諒便先後投入了五萬精銳,經過雁門城、幽州軍的輪番消耗,喬鍾葵剩下的軍隊,其實只有四萬一千多人了,此番再除去用來防備楊集的軍隊,他可用的軍隊就更少了。

時間到了第二天清晨,楊義臣的兩萬多朔州軍和喬鍾葵的主力終於相逢,兩支軍隊在雁門縣以東的一片曠野上擺下了戰場。

“咚咚咚!”

一聲聲戰鼓轟隆隆的敲響了,最初的鼓聲,節奏並不急驟,,更像是催促己方士兵各就各位,做好戰鬥準備。

但是每一陣鼓聲都敲到雙方將士的心臟上一般,讓人緊張和壓擠得透不過氣來,大戰前的陰霾籠罩在每名士兵的心中。

在“咚咚咚”的戰鼓聲中,決定並北歸屬權的代州大戰即將展開,這是關係到楊諒大局成敗的關鍵之戰,如果喬鍾葵在代州戰敗,長驅直入的朔州軍、幽州軍就會把楊諒的部分軍隊牽制在幷州北部,繼而影響到幷州南部戰局、連東征之戰也受到重挫。

兩軍很快就擺開陣勢,剎那間旌旗招展、矛戟如林,楊義臣站在一輛高大的指揮車上,目光注視著三里外的叛軍,嚴肅的臉上不由得出一抹興奮的笑容,從對面的軍陣來看,喬鍾葵動用的軍隊只有三萬人,其中步卒是兩萬五人、騎兵是五千騎。

另外數千騎則是離戰場遠遠的,並沒有投入戰場的意思,這分明就是防禦楊集之軍,同時也是作為預備役,但是從實際戰局上說,這支軍隊在楊集露面之前是不會投入戰場的,所以這支軍隊,此時更多是喬鍾葵給予己方將士施加壓力,實用性並不強。

更重要的是,由於楊集帶著幽州軍躲在暗處、不到關鍵不出現,所以他昨天心安理得的將幽州軍數量誇大,然後向己方將士說“我們還有數量不詳的數萬幽州鐵騎助戰,他們由衛王統率在暗處,將在關鍵時刻參戰”。

朔州軍不僅聽過楊集的威名,而且還知道楊集兩天以前,就在這附近以一萬精騎,輕輕鬆鬆的擊潰了幷州第一悍將王拔,所以他們對楊義臣之說深信不疑,大家覺得百戰百勝的衛王還帶著幾萬精騎在四周潛伏,那麼兵力比他們少了幾萬的叛軍士兵,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受此影響,今天的朔州軍不但沒有受到喬鍾葵的佈局的影響,反而因為客軍在側,起了爭勝之心,人人心中都憋了一口氣:說什麼都不能被幽州軍比下去。

況且這些看得的見叛軍騎兵,對己方造成的壓力,又如何敵得過暗中的、未知的幽州軍給施加給叛軍的壓力?所以今天單純的戰前較量,朔州軍計程車氣和軍心,就穩穩的壓制了叛軍幾分。

楊義臣見軍心可用、將士士氣高漲,便一揮手中令旗,向傳令兵大喝:“令刀盾兵、長矛兵出擊!”

號令下達,前方四千名刀盾兵和長矛兵舉起巨盾和長矛,整齊劃下的向前方的叛軍陣營進發,緊接其後的是三千名弓弩軍,在弓弩後之後又是三千刀盾兵和長矛兵、五千名跳蕩兵,剩下的五千名騎兵分成兩隊護衛左右兩翼。

二萬名朔州軍組成的步騎方陣列隊整齊,殺氣騰騰的殺向前方。

“咚咚,咚咚咚……”的驚天動地戰鼓聲中,雙方軍隊的距離在不斷的縮小。

看著士氣高漲、鬥志昂揚的朔州軍,喬鍾葵臉色凝重,心中也沒有多大的勝算,朔州軍和幽州軍加起來,兵力上並不比他差多少,最嚴峻的是對方的騎兵遠遠超過了他。

楊義臣除了一千名嫡系騎兵,另外還有五千騎兵,而楊集則是全軍皆騎,算下來,敵方少說也有一萬五千騎。

而他卻只剩下六千騎了,用去防禦楊集之後,現在是一騎不剩。

可是在曠野作戰中,騎兵有著極為強大的優勢,所以單純從兵種上去比,他已經處於極為不利的一方了。

更要命的是楊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但是喬鍾葵可以肯定楊集會在關鍵時刻殺出,現在就看預留的六千名騎兵、四千名步兵能否頂著楊集的進攻了。

如喬鍾葵之所料,楊集其實並沒有遠去,他之所以脫離戰場,是為了把整個戰局看得更加清楚。

楊集就藏在雁門城、棗林鎮之交的一大片棗樹林裡,距離戰場只有十多里路,由於他的左右雙方分別是李景和楊義臣的斥候,所以叛軍斥候到不了他的藏身之處,但是李景和楊義臣的斥候對他的行蹤卻是知之甚詳,每當叛軍斥候遭到襲擊,也直覺的認為是李景和楊義臣不想讓喬鍾葵知道他們的後路情況,屬於正常的攔截,並沒有想到楊集就在不遠處,而他們這個直覺,又影響了喬鍾葵的判斷。

但是楊集此時的軍隊已經不再是一萬人了,他現在仍舊以幽州軍為主體,另外還有從俘虜中招降過來的一千多名叛軍、侯莫陳乂帶來的七百騎兵、李景昨天又偷偷讓養馮孝慈帶來了八百騎兵,這些士兵加起來、再減去前天戰鬥中陣亡和重傷的四百多人,現在共有一萬兩千多名精騎。

三軍斥候已經連續不斷的把前方戰報、叛軍軍情送到了楊集之手,他從各種軍情分析出了叛軍的情況,並迅速與軍中將領進行最後的溝通和部署。

“諸位將軍,叛軍如今共有四萬一千人左右,其中步兵為三萬四千人左右、騎兵七千左右.”

說話的是以軍事為長的凌敬,他此時擔負起了秘書一般的職務,迅速將整理出來的敵情分享出來:“從叛軍出營的兵力和部署來看,喬鍾葵的軍隊可以分為三大部分:首先是與楊總管交戰的叛軍數量,計有是三萬步卒、一千精騎,精騎是叛軍主帥喬鍾葵的護衛軍,不到萬不得已,應該是不會投入戰鬥;其次是部署在大營和戰場之間的六千精騎,此軍既是正面戰場的預備役,又是與我們作戰的主力,同時還肩負著救援大營的使命;第三、就是留在軍營之內的軍隊了,扣掉前面兩大部分,那麼營內剩下的軍隊,便是四千名步兵。

如果有什麼疑問,請大家暢所欲言.”

“凌先生!”

馮孝慈被困在雁門城十多天之久,對現在的敵情不是太瞭解,起身問道:“我營之內有沒有戰馬?”

凌敬答道:“我綜合了百名俘虜的口供,得出的結論是除去已知的七千匹戰馬,軍營內的戰馬頂多還有兩三百匹,用來拖曳物資牛、驢、騾倒是蠻多的,足有五千多頭.”

馮孝慈點了點頭,又問道:“即是說,敵營內頂多有三百名騎兵了?”

“正是如此.”

“那我沒有疑問了.”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了!”

楊集見沒有人詢問了,便說道:“對於我軍如何進攻、從何進攻,大家有沒有什麼好想法?”

實際上,楊集已經和楊善會、凌敬等人擬出了比較穩妥的作戰方案,但是現在時間尚早,便給了軍官們參與感。

眾將官頓時竊竊私語、各抒己見。

侯莫陳乂卻根據叛軍兵分三部、營中無騎兵的特點,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可能,他向楊集問道:“大王莫非是想聲東擊西?”

楊集見侯莫陳乂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便點頭道:“侯莫陳將軍,根據你的想法,把‘聲東擊西’說下去.”

“喏!”

侯莫陳乂站了起來,抱拳向楊集行了一禮,而後向眾人說道:“凌先生方才說敵營沒有什麼騎兵,這就註定營內叛軍只能被動防守,無進攻之力。

鑑於此,我們只需讓一千名士兵營造出萬人的聲勢,即可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一旦他們看到遠超一倍的兵力來襲軍營重地,定然驚惶失措,以特定的方式向中間的六千精騎求助,成功的幫我們將叛軍騎兵吸引走.”

說到這裡,侯莫陳乂向楊集說道:“而我軍主力則兵分兩路,一路配合朔州軍從側面進攻叛軍主力,一路直取敵軍主帥所在;只要我軍斬了喬鍾葵、或是砍了大旗,中路騎兵、守營步兵群龍無首,必然不戰而潰.”

馮孝慈見侯莫陳乂說完,立即補充道:“那必須讓叛軍騎兵遠離戰場.”

眾人見楊集笑著點頭,便知道他的想法與侯莫陳乂無異,於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補充起來,將這個聲東擊西之計完整的勾勒了出來。

楊集發現喬鍾葵軍最大的軟肋就是騎兵不足,也許是因為以攻城為主,所以喬鍾葵和死了的劉嵩先後只帶了一萬五千名騎兵。

劉嵩在攻城的時候中了李景的冷箭而亡,叛軍被代州軍殺了一通,五千騎兵所剩無幾;而王拔在前天的誘敵之戰中,一萬騎兵被殺了兩千七百餘人、被俘虜兩千四百餘人,最終導致喬鍾葵只剩下七千餘騎。

騎兵的不足導致喬鍾葵面臨一個十分尷尬的窘境,他既要防止楊集襲擊大營,又要留下足夠的軍隊與楊義臣作戰,同時還要防上楊集殺入戰場,所以他只好把騎兵部署在軍營和戰場中間,但是這樣一來,楊集無論襲擊哪一處,叛軍都將陷入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困局。

所以正如侯莫陳乂所說,楊集只要用少量軍隊扮作主力把叛軍騎兵引走,主力便能投入到正面戰場之上,以雷霆之勢迅速將戰場上叛軍殲滅。

即便騎兵反應過來,並且調頭回殺,可楊集那支負責斬首行動的軍隊也完成了任務,正好把叛軍騎兵頂住,只要他們堅持一段時間,主戰的楊義臣和另一部楊集軍已經殲滅了戰場上的敵軍。

當然了,喬鍾葵一旦聽說幽州軍“主力”出現以後,也有可能將大營交給守營士兵,然後將中路的六千精騎投入到戰鬥中,先滅了楊義臣。

不過喬鍾葵若是這樣選擇,那麼負責斬首行動這一部,就直取叛軍的中路騎兵。

戰場之上,主動進攻的朔州軍已經逼近了叛軍戰陣,叛軍的指揮車上,一名親兵的聲音打斷了喬鍾葵的思路:“喬將軍,敵軍已經發起進攻了.”

“我知道!”

喬鍾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他將未知的楊集拋諸腦後,全神貫注的盯著氣勢洶洶的朔州軍,待其即將進入射程之際,冷冷的下令首:“弩兵準備射擊.”

“咚咚咚咚”的鼓聲頓時大作,叛軍傳令軍揮舞戰旗,列陣成三排的五千名弩兵,一起將五千張擘張弩瞄準緩緩逼近的朔州軍。

弓弩是中原王朝對付遊牧民族的利器,但是在內戰之中,弓弩所能發揮的威力、取得的戰果遠遜於與胡人作戰,原因是中原王朝的軍隊不僅弓弩犀利,防護能力同樣強大,將士們不僅身穿堅固的鎧甲,他們手中的盾牌也能有效的抵擋箭力強勁的箭矢。

相比之下,鍛造技術落的胡人在與中原軍隊作戰之時,唯二的優勢就是騎兵的衝擊力、機動性,餘者皆不足論,鑑於他們防護力的薄弱,所以令強弓硬弩的威力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並且取得非常好的戰果。

當朔州軍進入射程之內,叛軍的鼓點一下子變得密集起來,五千張弩同時發射,箭雨鋪天蓋地的朝著朔州軍呼嘯而去,衝在前方的刀盾兵和長矛兵發出一聲吶喊,同時舉起了大盾,密集的箭雨瞬間便射入密集的軍陣群中,不斷響了起伏的慘叫聲,儘管巨盾能防禦箭矢,但世上畢竟沒有無懈可擊的防禦,密集箭雨還是從縫隙之中鑽了進去,將盾陣後面的百多名朔州士兵射中,有的當場陣亡,有的被箭矢射傷,不能繼續作戰。

這一波箭雨沒有阻止朔州軍前進的步伐,刀盾兵和長矛兵依然舉著大盾緩緩前進,後面的弩兵同時以箭矢還擊,為前方的戰士壓制敵軍箭陣,剎那之間,相對而射的箭雨在空中交織、遮蔽這片天空。

“弓弩兵後退,換長矛兵出擊.”

喬鍾葵見弩軍沒有取得意想中的戰果,立即改變戰術,命令長矛兵出擊,數千名弓弩兵聽到號令,井然有序的從身後的長矛手縫隙中退下,八千名長矛兵迅速向前,與弓弩兵交叉而過,密集如林的矛尖在初升的朝陽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和煞氣。

楊義臣遠遠看到叛軍弓弩兵後退,空中箭雨消失,毅然下令道:“命前軍刀盾兵、長矛兵衝陣,騎兵從兩翼突擊.”

“咚咚咚咚”朔州軍的戰鼓聲再次敲響,點點鼓聲密如暴風驟雨,向朔州前軍傳達了加快進攻步伐的作戰指令,前軍聞令,立即向前方的叛軍敵陣殺去;而兩翼的騎兵也以弧線殺出,直取叛軍左右兩翼。

交戰雙方在驚天動地的戰鼓聲中轟然相撞,人類的慘叫聲、喊殺聲、戰馬的悲鳴聲與戰鼓聲融匯在一直,形成了一曲慷慨悲歌,僅只數息功夫,敵我雙方的數萬名士兵在塵土飛揚戰成一團。

交戰雙方中的許多戰士,在開皇十九的時候,還是一起相互掩護著去和突厥騎兵浴血奮戰的戰友,但此時的雙方,卻因為楊氏兄弟的奪位之爭,淪為了屠殺昔日袍澤的殺人工具,他們人人毫不留情,奮力將手中屠刀斬向昔日袍澤的身體、奮力將手中長矛刺入昔日袍澤的身體。

眼見雙方士兵交纏在一起,打得不分勝負,喬鍾葵鬆了一口氣,他打著手簾向四周野深處望去,他知道楊集的軍隊就在這附近,但具體在哪裡,誰也不知道、斥候也沒有給他一點訊息。

這種未知的危險、未知的恐懼,令他心亂如麻。

喬鍾葵憂心忡忡的嘆息一聲,忍不住又將目光轉向了身後的大營,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只因那又是他的一個致命要害。

他這次奉命前來攻打代州,帶了大量的糧草和輜重,一旦糧食被敵軍焚燬,那他的軍隊將在三天內不戰而潰,因此保住營內的糧食輜重也是重中之重。

鑑於大營的重要性,所以在喬鍾葵面對楊義臣的時候,他只能把戰場擺在大營之外的三四里遠,如果再遠,他是不會答應的。

像現在這樣,既能保證大營受到襲擊時,預備役能隨時回援大營;反過來,如果戰場陷入下風,守在大營內的四千步卒也能隨時支援戰場。

喬鍾葵感覺楊集已經到了,但是他在哪裡、將要攻擊何處,喬鍾葵卻是茫然無知,這個不在掌控中的變數,著實是令他揪心。

於是向親兵旅帥吩咐道:“我感覺楊集已經帶著幽州軍來了,你帶一隊親兵去打探他的下落,無論如何,也要在最短的時間,給我打探清楚.”

“卑職遵命!”

旅帥行了一禮,縱身跳下指揮車,帶著一隊騎兵揚長而去。

大戰持續兩個時辰後,令喬鍾葵又是緊張又是期待的幽州騎兵終於出現在軍營東北五里之外,戰旗獵獵、塵土飛揚,令軍營內的五千守軍大為緊張,守營大將一方面令守軍嚴陣以待,一方面根據戰前部署,點燃了三炷狼煙,向喬鍾葵傳達幽州主力來犯的訊息。

此時的戰爭已經進入白熱化,交戰雙方的兵力全部投入戰鬥之中,儘管叛軍在兵力上仍然佔有優勢,但朔州軍多出的五千騎兵,以奔射的方式遊弋在叛軍左右兩翼,利用箭矢殘酷的收割著叛軍將士的性命,他們的存在,使叛軍兩翼士兵始終沒法給予正面戰場多大的幫助。

戰場上塵土飛揚,漫天黃塵遮蔽了陽光,使太陽失色,而戰鼓聲、喊殺聲,慘烈的戰鬥使每一名士兵彷彿在地獄門前掙扎著。

儘管交戰雙方都是精銳之兵,但兩個多時辰的鏖戰還是令每名士兵筋疲力盡,幾乎都處於體力崩潰的邊緣,戰爭已經從士氣、體力的較量,慢慢向意志傾斜,而意志則是來於平時的艱苦訓練。

戰事的焦灼令喬鍾葵心急如焚,如果這個時候幽州精騎殺入戰場,那他徹底完了。

他決定相信大營的四千守軍的能力,同時決定將六千精騎投入到戰鬥之中。

而幽州軍主力出現在軍營的狼煙,讓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也讓他相信守軍能夠依仗堅固工事、犀利弩箭堅守幾個時辰,於是便準備把六千騎兵調上前來作戰,先行殲滅筋疲力盡的朔州軍,然後再挾大勝之勢去對付幽州軍。

“嗚嗚嗚嗚……”就在他剛剛下令完畢,遠方忽然傳來了悲壯激昂的號角聲。

轟隆隆的馬蹄聲敲打著大地,兩支“幽州鐵騎”在最關鍵時刻殺來了,侯莫陳乂為首那一支,狠狠地楔入了之前因為狼煙調頭向軍營、現在又因為號令調頭向戰場的叛軍騎兵隊伍之中,擔任前鋒主將的,正是因為打不過王拔而深感鬱悶的尉遲恭,憋悶了幾天的惡氣在叛軍叢中爆發出來,令他的前鋒銳不可當,很快就把叛軍騎兵切為兩半;侯莫陳乂率領的主力緊跟而至,將尉遲恭撕開的豁口不斷擴大,而尉遲恭鑿穿了敵軍以後,又調轉馬頭、整理戰陣,重新殺下敵軍群中,將混亂的叛軍攪得一塌糊塗。

另外一路則是以薛舉為首,在他身後,五千名騎兵呼嘯向前,如同洶湧大浪一般,撲向戰場中筋疲力盡的叛軍士兵。

雖然戰前,楊集和眾將定下聲東擊西之策,可是叛軍中路騎軍始終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而且對於喬鍾葵來講,戰場、軍營同樣重要,誰也不敢肯定他一定會把這支嚴陣以待、養精蓄銳的騎兵調去軍營那邊。

正是在這種五五開的局面之下,楊集等人又對戰術做了調整。

聲東擊西之計仍舊執行,不過物件牽制敵人的物件只是軍營中的守軍,至於兩路主力,則是從全部投入戰場,改成一路戰中路騎兵、一路加入戰場,這樣無疑會使戰爭更加穩妥一些。

而喬鍾葵選擇支援戰場的舉動,也證實了楊集改動戰術的正確性,若不然,此時必將陷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大混戰。

隨著兩路騎兵的殺出,戰場上叛軍見到援軍受阻,自己又受到殘酷的殺戮,軍心開始動搖,護衛在中軍左右的王拔見到形勢危急,他大吼一聲道:“將士們,隨我出戰.”

王拔率領千名騎兵向前迎敵,他揮舞長矛,直取殺在前方的薛舉。

薛舉全程的觀摩了王拔和尉遲恭的戰鬥,對王拔的路數、優劣深為了解,此時見他衝來,也催動戰馬疾馳向前,槊尖瞬間爆發出了千斤衝力,快如閃電的馬槊後發先至,一槊便刺穿了王拔的鐵鎧和胸膛,兩馬交錯而過,王拔前衝的戰馬已經空無一人,他那魁梧的身體被薛舉高高的挑在槊刃之上。

薛舉雙臂奮力一甩,將王拔的屍體砸向了前衝的叛軍騎兵,巨大的衝撞力,竟樂將六個人砸得馬來。

援軍的殺到令朔州軍士氣高漲、勇力暴增,同時也讓戰場上的叛軍驚惶失措、士氣崩潰。

“令營內守軍放棄大營,全軍來援.”

當這兩路騎兵殺來時,喬鍾葵便知道守軍中計了,儘管他沒有派遣騎兵回援,但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慶幸,只因眼下的兩處戰場,都是他們這一方朝著失敗、崩潰的方向發展。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道命令能夠起到多大作用,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親兵點燃了一炷狼煙,令守軍放棄軍營、全體來援,但是營中四千步卒出了營門不久,便遭到那一千名惑敵的“幽州軍”騎兵攔截。

騎兵們發揮了騎兵的優勢,對步卒進攻奔射、衝擊,死死的把他們攔截在前、中兩處戰場之外,將叛軍的最後一線希望生生掐斷。

薛舉為首的五千“幽州騎兵”殺敗王拔的一千騎兵以後,從側面殺入了叛軍軍陣,叛軍左翼率先崩潰,他們的潰退很快就如同浪潮一般席捲了全軍,使主戰的叛軍全線潰敗。

楊義臣趁勢指揮朔州軍奮起餘勇,對叛軍進行猛攻,進一步加快了叛軍的大敗,叛軍士兵爭先恐後的逃命,丟盔棄甲的四散奔逃。

等到大局已定,幽、朔騎兵又調轉馬頭,殺向中部戰場、後方戰場……代州這一役,代表朝廷這一方的朔幽聯軍斬敵一萬七千餘人、俘敵二萬餘人,便是叛軍主將喬鍾葵也死在了亂軍之中,聯軍在戰場上、軍營中繳獲的糧食和軍械不計其數、堆積如山。

為了防止叛軍據忻口御聯軍,楊集和楊義臣、李景商議過後,立即令朔州車騎將軍楊思恩、代州都尉侯莫陳乂率領朔州、代州騎兵南下,奪取了幷州(太原郡)北大門忻口。

代州這一場大戰,不僅使楊諒投入代州的五萬精銳全軍覆沒,同時使整個戰局朝著不利楊諒的方向發展,支援楊諒一些州在代州大戰結束以後,轉而倒戈相向;而幷州總管治下五十二州中,那些始終保持觀望態度的州,也紛紛公開發表討逆公文,將楊諒斥責為無君無父、無君無兄的敗類。

所謂牆倒眾人推,不外如是。

代州大捷的戰報傳到京城,楊廣龍顏大悅,賞賜幽、朔、代聯軍絹五十萬匹、金銀各五萬兩。

封李景為柱國、拜右武衛大將軍,賞賜九千匹絲綢,女樂、奴隸各一部。

封楊義臣為上大將軍、相州刺史兼總管,賜縑二千匹、女伎十人、寶馬二十匹。

至於楊集,在這場戰役中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楊集,哪怕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可還是被高興的楊廣封了,不過冊封的物件不是楊集本人,而是封了他的小妾柳如眉一個四品誥命。

柳如眉有了朝廷的誥命以後,也意味她不能再是小妾了,使她在家裡的地位也跟著漲到了“平妻”這個級別。

另外賞縑萬匹、金五千兩。

楊廣冊封柳如眉,其實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因為楊集已經是涼州牧、右衛上將軍、冠軍大將軍、金紫光祿大夫、上柱國了,而爵位,他還沒斷奶就是親王了;以這小子的立功速度,如果這一次再升下去,以後讓他怎麼封?本來楊廣也打算從楊集的至親入手的,可是楊集一沒有兄弟姐妹、二沒有兒子女兒,而老孃是一品王太妃、老婆是一品王妃,所以除了封他的小妾以外,還能怎麼辦?而其餘的有功將領、士兵也都得到了應有的封賞,一時間全軍歡聲雷動、人人拜謝浩蕩皇恩。

受代州大捷的鼓舞,檢校幽州副總管李子雄先行建功,他率領三萬幽州軍,在抱犢山和前來經略燕趙的劉建軍相遇,將三萬叛軍殺得大敗而歸、退回幷州(太原郡);之後李子雄又委任甘州總管張須陀為大將,率領一萬精騎南下相州助戰。

張須陀到位以後,聯合相州總管長孫晟在相州滏口力克大將軍綦良率領的三萬叛軍。

在南方的懷州,兗州大總管、滕王楊綸和河內行軍總管史詳率軍三萬大軍,在須水大敗進入懷州的餘公理的三萬名叛軍。

這三大戰役分別發生在太行八陘中的井陘、滏口陘、太行陘,而三路叛軍的相繼慘敗,也使楊諒跨過太行山、東征河北的計劃徹底告破。

而幷州總管府治下五十二州,目前也只剩下了河東地區中南部的嵐、並、石、介、隰、潞、晉、呂、絳、澤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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