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蕭府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時分,楊集送走了蕭婉、楊溫等人,正準備回後宅洗個澡,楊昭卻拖著胖碩的身軀前來拜訪了。

現在的楊昭是兼任內史令的豫州刺史、大總管,他這次是從洛陽趕回來參加楊集婚禮,楊集本以為他是來告辭的,楊昭卻開口說道:“王叔,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我們大隋王朝不久的將來會天下大亂.”

“何出此言?”

楊集震驚的看著楊昭,這個胖侄子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感覺?“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大概是緣自阿耶吧.”

楊昭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除了在洛陽當豫州刺史、大總管,還有一個職責,那就是和宇文愷勘察地址,為建新都做準備。

這個宇文愷是阿耶秘密派過去的人,他的使命是勘探定址,設計完善的圖紙.”

楊集自然知道宇文愷,他是西魏大將軍宇文貴之子,雖然出現武將世家,但是宇文愷卻喜歡研究建築方面的學問,大興城便是由他一手設計出來的作品。

開皇四年,宇文愷又奉命設計和工鑿自大興城東至潼關三百餘里的廣通渠,使物資運轉暢通便利,關中的富庶皆來自於此。

宇文愷號稱大隋第一匠,在建築上、官道上、水渠上成就斐然,對於大隋的貢獻可謂是功高至偉。

這個事情楊集是知道的,只是沒有想到楊廣已經著手準備了,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大隋立國太短,各地人心不附,作為天下之心的洛陽最符合當大隋國都,若是我們將都城遷到那裡,既能西制關中,又東顧青徐、北望齊地、南鎮陳地;當然洛陽也有交通便利帶來的弊端,強則四面出擊,弱則群雄從四方來犯,而不像關中可以關門坐看關東紛爭。

但是我大隋內部不亂的話,也沒有什麼防禦需求啊?”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有些事不是這麼簡單.”

楊昭隨著攜帶著洛河平原圖卷,他攤開在小桌子之上,起身向楊集介紹道:“洛陽城自古就有,但是阿耶要造一座類似大興城的全新大城,而不是在舊址上擴建。

宇文愷首選風水上佳之地、其次是考慮運輸之便利、再次考慮災害防禦.”

楊昭指著一片開闊地帶,說道:“這帶南抵伊闕、北據邙山、洛水橫貫而過,土壤平實,地基穩固,宇文愷查閱地方誌,說是幾百年以來都沒有大災喜,在這裡建設都城,可以流傳萬世.”

“但正如王叔所言,洛陽雖然是天下之心,但洛陽四周空曠、地勢平坦,雖然北方有黃河,但冬天結冰以後,又會變成坦途;一旦北方異族突厥南下,將是一馬平川。

永嘉之亂時,匈奴人便是如此長驅直入的擊破洛陽城,從而拉開五胡霍亂中原的序幕,另外北齊故地雜胡眾多不說,還有許許多多遺老遺少,若是朝廷有大事發生,此地很容易起兵造反,所以阿耶除了要考慮幷州北部的異族,還要防禦北齊餘孽.”

楊集問道:“宇文愷是怎麼想的?”

楊昭指著洛陽周圍一圈,說道:“宇文愷認為洛陽四周雖然是一馬平川之地,但可以建立人工防禦,他的想法是挖掘一條長塹抵禦騎兵,始自龍門,延伸向東方的澤州、衛州,最後抵臨清關,向南渡河至管州、汝州,最後抵達商州,可以憑此為洛陽關防.”

楊集按照楊昭所說,仔細的看了一遍,這條長塹果然是將洛陽團團包圍住了,對於防禦騎兵來說,挖掘長塹確實是個好辦法。

楊集註視著楊昭,問道:“也就是說,新都城、長塹要一起修了?但是以我大隋的國力而言,若是用以工代賑、招工等方式再造一座新城,根本是綽綽有餘之事啊。

你怎麼就說天下大亂了呢?”

楊昭憂心忡忡的說道:“但若要求一兩年內完成,問題就大了.”

楊集皺眉道:“阿兄這麼說的?”

“阿耶倒是未曾說過這話,但我覺得他會這麼做.”

楊昭將圖紙收好,說道:“其實以中原的人口而言,一兩年內也可修成洛陽新城、長塹,我擔心的是這兩個浩蕩的工程費用,最後全部落入貪官汙吏的口袋之中,這是其一;其二、我擔心監工為了趕進度,討好阿耶,沒日沒夜的折騰民夫,這樣不僅品質得不到保障,而且惹來濤天民怨。

當然了,我這兩個擔心也能以加強監督的方式來解決,但是阿耶的想法很危險.”

楊集問道:“什麼問題?”

楊昭苦澀一笑,說道:“他監國期間,飽受關隴貴族掣肘,早已有了一肚子的火氣,多次對我說過,要想扭轉皇權弱於關隴貴族的局面,最好、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關隴貴族殺光,把關隴貴族控制的軍隊全部趕去送死.”

“他想怎麼做?”

楊集心中一驚,這不正是他當初隱諱的提點楊廣的內容麼?他的用意可不是讓楊廣真的這麼幹,而是他知道史上的楊廣這麼幹,所以提前無數提了出來,目的是使楊廣有個漫長的時間來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若是想到這麼做的嚴重後果,自然就不會那麼去做了。

而且當時楊堅和楊廣都覺得這法子根本不可取,最後楊廣還對自己提出的“以齊制周”讚不絕口,怎麼現在又變了呢?“說是發動一場戰爭,然後把關隴貴族控制的府兵趕去送死,再把北齊雜胡也一併趕去,讓他們統統死在戰場之上,然後遷移江南百姓到北方來居住,這樣就能南北平衡了.”

楊昭嘆了口氣道:“希望他只是隨便說說、發發牢騷而已。

如果他真的這般做了,北齊遺老遺少和六鎮子孫豈能束手就擒?關隴貴族豈能甘心喪失老本?一旦北方亂了,陳梁後裔肯定也是蠢蠢欲動,屆時大隋王朝必將陷入刀兵四起、天下大亂.”

“但願只是說說而已.”

楊集默然長嘆,歷史上的楊廣其實就是這麼幹的,以至於隋失其鹿、天下大亂。

如今不說他楊集了,就連楊昭這個土生土長的人,也看出這種做法的嚴重後果,但是他們兩人都無能為力,恐怕除了楊廣自己看透這個後果,根本沒有人能攔住大隋王朝的車輪。

楊昭沉思良久,緩緩的說道:“當今世上,能讓阿耶改變主意的人,除了祖父以外,恐怕也只有王叔了。

如果事態真到那一步,萬望王叔多加勸說.”

“到了那一步再說吧.”

楊集心中苦笑,如果楊廣肯聽勸,大隋王朝也不會淪落到史上那步田地了。

他和楊廣關係好,是因為一直以來就是一條路上的人,所以楊廣信任他、倚重他,哪怕他以後貪汙受賄、蔑視法度,楊廣或許也會藉此機會展示胸襟;但楊集若是膽敢反對他的決定,不服從他的命令,卻是十分嚴重的原則問題了。

再是性情中人、關係再好,楊廣也是太子、未來的君王,他有著君臨天下、捨我其誰的威嚴,這種威嚴不容任何人去踐踏,尤其是容忍不了自己最為信重之人。

如果楊集去挑戰這個底限,楊廣定然慢慢遠之。

在楊集看來,楊廣實在是太完美了,幾乎什麼困難都他手中都不是困難,長大至今幾乎全部是一帆風順,而且他的骨子裡有著文人的浪漫情懷、對人對事有著挑剔一般的完美追求。

像這種有才能、又走得太順的人,一旦遭遇挫折,極易陷入自我懷疑的崩潰之中。

當然了,只要掌握其性格特徵,與之相處其實並不是一件難事。

“那侄兒就告辭了.”

得到楊集承諾的楊昭行了一禮,滿意的告辭而去。

“不送.”

楊集心煩意亂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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