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三年四月初,楊集的捷報送到了監國太子楊廣手中,他第一時間入宮,向一直關注楊集的父皇稟報:“父親,金剛奴未傷一兵一卒,成功為我大隋王朝拿下了伊吾國.”

“這麼快?怎麼可能?”

楊堅又驚又喜,但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不可思議,他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楊廣,皺眉道:“那小子離京之前拖拖拉拉,百般不願,怎麼這麼快就拿下了伊吾?你不會是哄我高興吧?”

楊廣苦笑道:“孩兒怎敢拿這種大事來糊弄父皇?”

“你是不敢,但那小子敢.”

楊堅說完,卻也失笑起來,楊集縱然再大膽,也不會傻到拿這種大事開玩笑,笑著問道:“那小子是怎麼做到的?”

楊廣笑著說道:“金剛奴事先在瓜州採用了‘打草驚蛇’之計,聲勢浩大的整頓官場、軍隊,使吐屯設誤以為增兵瓜州是慣例,是我朝在收拾賀若懷廓留下來的種種遺患。

金剛奴到了敦煌以後,又以鴻門宴宴請那些貴族,故意擺出一副貪汙索賄的模樣,這又進一步讓吐屯設放鬆戒備.”

如果楊集在這裡,一定擺出道貌岸然的樣子,心中卻說‘我只是單純索賄,我沒想這麼多。

’“兩萬大軍集結瓜州,確實難以瞞過吐屯設的耳目,金剛奴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讓人大放寬心……這小子不錯.”

楊堅點評了一句,撫須而問:“然後呢?”

“然後採用瞞天過海之計,邁過數百里戈壁灘,派斥候一路剪除伊吾國設立的烽火臺、哨塔,就這麼殺到伊吾城外,接著又派精銳之士潛入王宮,控制了吐屯設以後,逼他將文武召集入宮,最終將伊吾君臣一網打盡,有這些人在手,接下來自然就不打了,他把突襲王宮的行動稱之為‘斬首行動’.”

“好一個‘斬首行動’.”

楊堅捻鬚輕笑,自得的說道:“我就知道這小子不錯,不然也不會讓他當涼州大總管。

他們父子一個德性,非要逼一逼才行。

這不,全都幹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了嗎?”

“邀功請賞了沒有?”

楊堅想到一個相當關鍵的問題,“這倒沒有.”

楊廣笑著說道:“他贏得太容易,不好意思開口.”

“這不是那小子的風格,他肯定有陰謀!”

楊堅有點坐不住了,他來回的走了幾步,斷然的說:“他肯定又想去我的寶庫鑑寶.”

有人說楊堅吝嗇,這不假。

但是他的吝嗇一分為二,他對自己和兒子們很吝嗇、對關隴貴族很吝嗇。

他有一次準備去參加宴會,然後找遍了皇宮,也找不到一件珍貴的綢緞常服。

獨孤皇后在世之時也是如此,她連一件漂亮的衣服都捨不得做,私房錢全部用來撫卹陣亡士兵、安置士兵家屬。

而在兒子楊俊下葬之時,有人請求為楊俊立碑,楊堅卻說一卷史書就夠了,子孫若是不賢,石碑最後也會成為別人的宅基,根本就沒有立碑的必要。

但是楊堅對功臣卻十分大方,比如說楊素,楊堅動不動就賜以金盆、銀瓶,金盆銀瓶裡面盛滿了奇珍異寶;還有賀若弼等功臣,也是隨手就大賞特賞,賀若弼家裡珍玩不可勝數,婢妾侍女全部綾羅綢緞的穿著,曳綺羅者數百,生活無比奢侈。

這一次,儘管楊集是玩兒一般的拿下了伊吾國,卻是大隋王朝非同一般的戰略突破,同時也意味他楊堅打破了數百年以來,中原王朝止步於玉門關的壁壘,單憑這兩點,就必須重賞、應該重賞。

然而以前動不動就要去他私人寶庫鑑寶的楊集卻‘不好意思開口’,楊堅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小子瞧不上朝廷封賞,而是饞他寶庫裡的稀罕之物,希望他私底下‘封賞’,要是這次不賞,他回來以後肯定又要去鑑寶,然後寶庫裡的東西又莫名其妙的少了幾件、十幾件。

雖然楊集的行為很過分,但是楊堅偏偏就喜歡他這過分的樣子,更喜歡跟他討價還價的鬧,反而對恭恭敬敬的子孫動不動就呵斥。

“封賞得給、必須給、儘快給,否則的話,那小強盜以後一定會順走我更多奇珍.”

楊堅得意洋洋,以一種看穿楊集的口吻說道:“該給的都給了,看他怎麼和我鬥.”

楊堅或許是受楊集的懶惰影響太深,自從獨孤皇后辭世以後,就提前過上了‘太上皇’的日子,除非必要,幾乎沒有去過問朝政,他無事一身輕,個人性情也好像出現倒退現象,越來越開朗、越來越像老頑童了。

“喏.”

楊廣啼笑皆非,心說如果他不來鬥,您反而失望了。

“他還說什麼?”

“首先是和伊吾有關的三個建議.”

楊廣說道:“第一個建議是立吐屯設為傀儡,等我大隋掌控了伊吾,再一腳踹下臺;第二個建議是直接把伊吾國,設為大隋第191州,除了打造新州治,並在戰略要地修築軍事堡壘,將此州打造成進軍西域的後勤重地;第三個建議是以伊吾和瓜州為基,恢復西域都護府之名,然後駐軍十萬.”

西域都護府看似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實際卻是漢朝控制和統治西域各國的軍事機構,隋朝要是把“西域都護府”這個氣勢睥睨、煞氣十足的名字擺出來,西域各國必將一片動盪不安。

“簡直是胡說八道,我看他簡直是瘋了.”

楊堅嚇了一跳:“駐軍十萬?大軍吃什麼?”

楊廣臉色的古怪的說道:“搶劫!”

“搶劫?搶西域啊?”

“明搶西域、突厥,以馬賊的身份暗搶吐谷渾,總之就是以戰養戰.”

楊廣看了父親一眼,繼續說道:“如果在瓜州駐軍十萬,吐谷渾必然在鄯善增兵到十萬,如果我們再增兵,慕容伏允也只能跟著加,當我們把吐谷渾的軍隊全部牽制在西域以後,再派支軍隊從涼州出發,端掉慕容伏允的老巢,然後與瓜州大軍夾擊鄯善方向的吐谷渾主力大軍,一戰定乾坤。

即便不打,也能把吐谷渾的青壯盡皆拖在鄯善,這些人會變得一頭只進不出的貔貅,把吐谷渾那點微薄家底吞得一乾二淨,頂多堅持三四年時間,吐谷渾就會變成貧困潦倒的窮鬼.”

楊堅聽到這裡,終於明白了楊集建設恢復西域都護府的全盤計劃了,不由得暗暗心驚於他的謀劃之周詳和長遠。

在戰場給敵人造成的損失一般都只是暫時的,幾年時間就恢復了過來,除非敵軍出現巨大傷亡,否則很難傷及敵方的根本。

然而一旦把敵方青壯都拖在戰爭前沿,使之成為一隻巨大的只吃不吐的貔貅,幾年時間都能把四周的窮鬼通通變成飢寒交迫的乞丐,這種傷害註定是巨大的,直到對方百姓承受不住沉重稅賦,起來造反。

而且和瓜州、伊吾接壤的國家,除了吐谷渾、西突厥兩大勢力以外,還有很多小國、小勢力,如果在那裡駐軍十萬,且他們都相應增兵,幾年時間下來就放倒下一大片,連仗都不用打,等對方內亂紛紛,大隋軍隊一手拿武器、一手拿糧食,就能不戰而定。

要是在幽州也來這麼一手,又能撂倒下一大片。

“這明顯就是仗勢欺人的陽謀,只要我們陳兵邊境,哪怕周邊各國明知耗不起,也得耗.”

楊堅興奮的來回踱步一會兒,問道:“你認為金剛奴此三策,哪個好?”

“孩兒最先是認同第三個建議,在伊吾、瓜州恢復西域都護府,以陳兵的方式將各國國力消耗乾淨.”

楊廣說道:“但是冷靜一想,卻發現此策雖好,但時機未到.”

“你擔心東西突厥因此團結?”

楊堅稍微一想,立即明白了過來,頭腦也慢慢從激動中冷靜了過來。

“不單是東西突厥,還有吐谷渾、鐵勒各部、西域各國.”

楊廣說道:“西域都護府是一個充滿煞氣的名字,一旦恢復,必然引起四鄰警惕和敵視。

如果東西突厥合二為一,又與大隋在北方、西方進行不間斷的戰爭,那麼吐谷渾、鐵勒各部只怕也會趁機入侵,使我大隋四塞烽火連天,出於此慮,所以孩兒比較傾向金剛奴的第二個建議,我們可以先在伊吾建州,默默地準備著,等我們消滅了北方的東突厥,再恢復西域都護府,並以金剛奴的方式消耗各國國力,時機成熟了,再一舉攻克吐谷渾、西域各國.”

“第一個建議太窩囊太虛偽,也不符合大隋攻下就佔的一慣作風,如果事後再廢除吐屯設,有損我大隋氣度,此法不可取;告訴金剛奴:要是吐屯設膽敢不聽話,給我一刀了結,重新換個聽話的人來幫忙安撫伊吾人.”

楊堅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第三個建議確實有些不合時宜,第二個建議不疾不徐,相當不錯,先把大隋第191州建立起來,名字就稱為伊州好了.”

“喏.”

“還有什麼?”

楊堅記得楊廣之前說“首先是和伊吾有關……”,首先完了,肯定還有其次。

“其次、金剛奴決定把瓜州駐軍擴為兩萬,將士們農時屯田、農閒時節去搶劫.”

楊堅聽得乾瞪眼:“我就納悶了,那小子自小錦衣玉食、吃穿不愁。

怎麼現在動不動就要搶劫?這是哪來的壞習慣?”

“瓜州總管麥鐵杖以前是個賊,恐怕他們是狼狽為奸了.”

楊廣苦笑著說道:“不僅如此,他還建議朝廷任命王辯為瓜州刺史,看樣子是打算讓那個大賊放開手腳去搶劫了.”

“原來如此.”

楊堅恍然點頭,說道:“瓜州五千駐軍確實少了,很難應對複雜的西域形勢,若非軍糧難以解決,我早就增兵了,既然他們有辦法解決軍糧,那就准奏吧.”

“喏.”

楊廣應了一聲,又說道:“他自己也準備去搶劫.”

“滾.”

楊堅暴跳如雷的說道。

“孩兒告退.”

楊廣行了一禮,灰溜溜的走到皇宮中華門,才意識到父親發脾氣的物件是遠在伊、伊州的金剛奴,自己告什麼退啊?————推薦票、月票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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