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古田樂回到峨MS市時,已經是深夜了。

明天要拍戲,回到酒店後,大家就匆匆洗漱一番,收拾睡覺了。

但躺在酒店的床上,慕容復卻久久都沒能入睡。

返程時,古田樂說起的那些話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中。

如果古田樂的迷途知返都算是上天卷顧,那麼他穿越古今,重啟人生,是不是算上天老來得子呢?

翻身坐起,慕容復穿上衣服,出了酒店。

酒店距離片場所在的大廟飛來殿不遠,只有不到一公里半的距離。

沒一會兒,慕容復就來到了片場。

大廟晚上只有個老門衛看守,慕容復叫醒他,拿了鑰匙,獨自走進了廟中。

大廟除過正殿之外,還有五嶽殿、香殿、九蟒殿、觀音殿等偏殿,是個道佛共處、雜神群祀的古建築群。

慕容復摸黑開啟正殿的電燈,步入正殿。

深夜的大廟裡十分安靜,在察覺到慕容復的腳步後,就連牆角的蟋蟀都收了聲。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正殿中央的神龕,神龕中,東嶽大帝手持玉笏,正襟危坐,默默的注視著下方的慕容復。

東嶽大帝是泰山神,主生死、壽夭、貴賤,掌籍幽冥。

仰頭看著東嶽大帝,慕容複眼神複雜,喃喃問道:“是你嗎?”

他向來只信自己,不信鬼神。

但重活一世這種神奇的事發生在他身上,他卻怎麼也沒法解釋。

“誒?你怎麼知道是我?”

一個聲音傳來,慕容復心中一驚,差點以為東嶽大帝顯靈了。

不過轉瞬他就發現,聲音是從他背後傳來的。

回頭看去,杜祁峰從殿門外走了進來,笑問:“這麼晚了,你來這裡幹嘛?”

看到是他,慕容復也有些疑惑:“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我去車裡拿東西,看到你往這邊走,以為你有什麼東西要拿,就想開車過來送你,結果你跑得比車還快…”

杜祁峰來到他身旁,看了眼東嶽大帝的神像,問:“怎麼了?做噩夢了?來找神仙解夢?”

慕容復搖了搖頭,隨口說道:“睡不著,來找神仙給我講故事。”

“哈哈!”

杜祁峰樂了:“要是他真給你講故事,那就更睡不著了。”

慕容覆沒有笑,他猶豫了下,還是問了杜祁峰一個問題:“杜導,你相信人有來生嗎?”

聽到他這個問題,杜祁峰一愣:“為什麼突然想這個?”

問出這個問題後,慕容復就有些後悔了,他轉過臉去,看著東嶽大帝,說道:“沒什麼,就是感覺人生苦短,如果有來生,那該有多精彩?”

“……”

杜祁峰有些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你才幾歲啊?就開始傷春悲秋了?”

“這和年齡有什麼關係嗎?”

慕容覆沒有看他。

“也是,怕死和年齡無關。”

杜祁峰笑了笑,隨即正色說道:“我是不太相信有來世的,有限的生命才有意思,這輩子活不明白,即使有下輩子,也一樣是個渾渾噩噩的俗人。”

“那怎麼才算是活明白了呢?”

慕容復轉過了身來,靜靜看著他。

杜祁峰一愣,隨即笑道:“這大半夜的,你想跟我聊哲學啊?”

慕容覆沒有回答,夜風吹動了燈泡,來回搖晃,他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忽明忽暗。

看著他認真的神色,杜祁峰迴程路上浮現出的那個念頭突然又冒了出來。

想了想,杜祁峰開口說道:“之前阿輝和我去看樂山大佛,那時候阿輝跟我說過一個好玩的對比,就是讓一個像是健美先生一樣的大塊頭站在大佛前,感覺應該很有意思。

後來我根據他這個想法,琢磨出了一個故事,你想聽聽嗎?”

慕容復不置可否,杜祁峰就自顧自的講了起來:“了因是石窟寺的一個武僧,從小就很有慧根,佛學和功夫一學就會。

在他三十歲那年,和他青梅竹馬的朋友小翠被一個叫孫果的逃犯殺害了,他很憤怒,親自帶著棍子上山追捕孫果。

他追著孫果來到了一處山崖,孫果跳過去了,他沒有跳過去。

狂怒之下,他失手打死了一隻小鳥。

坐在大樹下,他看著小鳥的屍體七天七夜,參悟到了因果法則,因此毅然脫下僧袍,還了俗。

他來到城市裡,喝酒,吃肉,吸菸,玩女人,凡是和慾望有關的事,他都做了一遍。

有一天,他在夜店裡跳舞的時候,碰到警察查身份證。他靠著武功高強,逃了出去,但在路上撞到了一個殺人犯。

這個殺人犯也是個會武功的高手,他剛剛殺了他的師弟。

了因看到追逐逃犯的警犬身上出現了幻象,是一個小孩子在追打一隻小狗。

因此,他知道警犬今天註定難逃一死。

果然,追來抓他的女警阿鳳遇到了殺人犯,開槍時子彈射偏,打死了警犬。

這時候,了因又在阿鳳的身上看到了幻象,那是一個霓虹兵在瘋狂殺人,他意識到,阿鳳也會死…”

聽著杜祁峰的講述,慕容復起初並沒有在意,但聽著聽著,他卻逐漸認真了起來。

杜祁峰講得興起,索性直接坐在了香桉前的蒲團上,繼續講述著後續的故事:“因為殺人犯跑了,警察認為了因和殺人犯是一夥的,對他審訊,好在有阿鳳幫他解釋,洗脫了他的嫌疑。

因為阿鳳的善良,了因決定幫她抓到兇手,救她一命。

但在抓住殺人犯後,了因卻發現,阿鳳身後的幻象並沒有消失。

了因不解,於是在阿鳳出任務遇險的時候,再次出手,救了她一命。

可阿鳳身後的幻象依然存在,這時候了因才明白,他無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阿鳳的命運,因為他無法消除阿鳳身上的惡業。”

說到這裡,杜祁峰看向慕容復,說道:“其實阿鳳上一世不是那個殺人的霓虹兵,但今生的她卻要承受那份惡果,你是不是不明白為什麼?”

慕容復輕嘆:“非異人作惡,異人受苦報。”

“誒?”

杜祁峰很驚訝:“你懂佛學?”

慕容復神色平靜,澹澹說道:“《正法念處經》,北魏孝明帝年間,番僧般若流支在魏都鄴地譯的經文,屬於小乘佛法。”

作為慕容世子,慕容復的才學自然不同凡俗,對於佛學也有所瞭解。

“你能聽懂那就最好不過了。”

杜祁峰點頭感嘆:“也只有懂佛法的人才能接受這種因果報應的理念了。”

“不,我接受不了。”

慕容復搖了搖頭,皺眉說道:“壞人做了惡事,反而逍遙自在,好人積德行善,卻要因為惡人的惡業而倒黴,這是什麼流氓邏輯?

殺人者就該償命,作惡者就該受罰,現世報才是真正的因果報應。”

“……”

杜祁峰笑著搖了搖頭:“你還是沒有開悟啊!”

“我又不是和尚,開什麼悟?”

慕容復輕哼了聲:“人生苦短,快意恩仇才叫瀟灑痛快!”

“哈哈!”

杜祁峰用手點了點他:“你這想法,就是還沒開悟前的了因!”

說著,杜祁峰從口袋裡摸出了煙盒和打火機。

剛想點燃,他看了眼東嶽大帝,又把打火機塞了回去。

抽出一根菸來,聞了聞煙味,杜祁峰問:“我明年打算拍這部戲,你要不要來試試戲?”

“我不想演和尚。”

慕容復搖了搖頭。

“別急著拒絕呀!再考慮考慮,我覺得你蠻適合演了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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