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學音樂,又或者多收集一些其他素材,首先就得儘快脫離軍隊,成為一名光榮的低保戶。

別看這軍事化訓練很嚴厲,但這個時代實行的並非強制兵役,淘汰起人來,也是毫不含糊。

陳鋒之所以出現在軍營裡,只不過是之前體測和神經反應測試的資料尚可,證明他有成為一名優秀軍人的潛力而已。

但只要他性格和行為上表現得不合格,很快就會被打回原籍。

上次他被淘汰是因為缺乏常識,這次他不會重蹈覆轍了,但他要故意裝瘋賣傻!兩個月後,陳鋒成功了。

他背上行囊坐上穿梭機。

陳鋒坐在玻璃窗邊,對外面送行的戰友揮了揮手。

嗡的一聲,穿梭機轟然發動。

月臺上戰友們的身影迅速遠去。

穿梭機拖著長長的湛藍尾焰,離開了位於珠峰腳下的軍營,直奔數千公里外的低保戶聚居區。

褪下軍裝換上常服的陳鋒抹了把額頭汗水,心頭暗自感嘆,可算是被淘汰了。

上次進入夢境,他只在軍營裡堅持了一個月。

當時他還有些遺憾,挺不想走,認為自己如果早點適應這個世界,或許不會在預備役訓練中表現得那麼不堪。

但這次他明明是主動的希望自己被淘汰,可很多事情懂了就是懂了,他著實再犯不出那些常識性的錯誤。

他這次反而比上次表現得好很多,甚至還難得的與數名新兵變成了朋友。

上次被淘汰時,他是灰溜溜的孤身離開,這次卻有好幾個戰友給他送行,並對他“慘遭”淘汰而倍感惋惜。

他們哪知道,這對陳鋒才是解脫。

陳鋒其實不想要這些人的友誼,只是他著實無法拒絕別人的善意。

他又怎麼忍心告訴大家,一年後你們所有人,包括我,都會死呢?在軍營中的這兩個月裡,除了在日常新兵訓練中摸魚之外,他又利用軍方的資料庫查詢了很多資訊。

與上次一樣,他依然找不到任何詳實的史料,只有些十分梗概的記錄。

陳鋒對此渾不在意。

他學會了新的心理建設技巧,只要別抱有任何多餘的希望,那麼永遠都不會感到失望。

花了三四天時間,陳鋒在老家的低保戶福利區安頓下來。

他這“衣錦還鄉”,沒有任何人來迎接。

他在這老家竟一個老熟人都沒有。

現實世界裡,陳鋒雖然親情淡泊,但好歹還有對養父母,這一世似乎更慘,除了檔案顯示他原籍蜀州之外,一個親人都沒,整個人彷彿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陳鋒知道自己只有一年好活,倒也沒任何遺憾,反而落得清閒。

寬敞明亮的福利房客廳裡,陳鋒打個響指。

啪。

他說道:“智慧助手,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叫小薇.”

“好的主人.”

“小薇,給我調閱二十一世紀初著名歌手鍾蕾的全部資訊.”

不足零點一秒過去,一道全息投影光幕在他眼前兩米處浮現。

鍾蕾的詳細資訊表出現在他面前。

基本資料、作品集、名言軼事等等資訊一應俱全。

陳鋒坐到沙發上,光幕自動調整,還是保持著一米的距離,並與地面呈四十五傾斜角。

陳鋒一邊用目光和意念掃視資料,嘴裡一邊說道:“給我準備午餐,我要第七號川菜套餐,中辣.”

比起上次,鍾蕾的資訊幾乎沒有變化,作品數量、作品名乃至於這些作品誕生的時間與背景都一模一樣。

一切,彷彿都並未改變。

陳鋒把目光聚焦到名言軼事這一欄上,微微凝神,展開這一欄的詳細資訊。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與鍾蕾相關的諸多報道,從她剛出道時,直到她亡故數百年後別人所寫的人物傳記等等一應俱全。

資料庫與歷史相關的資料很梗概,但與娛樂文化相關的東西倒儲存得很完整。

這些資訊,陳鋒之前都看過。

為了挖掘歷史他是下過苦功夫的,既然正史不可查,他也曾指望過從這些邊角料裡找尋蛛絲馬跡。

只是很遺憾,他從這些文章裡收集到的資訊都很碎片化,不成體系,對他了解歷史沒有任何實質幫助。

陳鋒隨手點開一篇訪談,這是鍾蕾成名後第一次接受採訪,發生在她二十六歲那年,也就是現實世界裡的2024年。

當時陳鋒翻來覆去的琢磨了這篇訪談不下十遍。

畢竟這是距離他生活的時代最近的文字記載。

陳鋒再一次從頭到尾看下去。

三分鐘後,他愣住了。

他再揉揉自己的眼睛,以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不對啊,以前記者給她提這個問題的時候,她不是這樣回答的啊!我記錯了嗎?不可能吧!”

陳鋒直抓頭髮。

訪談報道里這樣寫著。

記者問:“現在您已經功成名就了,那麼您有沒有什麼話想對那些有志於踏上音樂道路,但依然在黑暗中摸索的行業新人說的?”

這是個很稀鬆平常的問題,幾乎每一個成功者都會在不同的場合,被人用不同的表達方式問出類似的問題。

標準的答案通常是這些成功人士對晚輩進行些虛情假意的勉勵,談談理想的重量,談談堅持的意義。

但陳鋒清晰的記得,他上次看到這篇訪談時,鍾蕾的回答只有兩個字,十分簡單粗暴。

“沒有.”

這回答極具她的個人風格,冷漠到不近人情,瞬間冷場,逼得記者趕緊轉移話題,說她果然和傳聞中一樣直來直往。

……但這次的訪談稿件是這樣寫的。

鍾蕾答道:“音樂比任何行業都更需要天賦。

在選擇這條路之前,最好弄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否則,就是浪費生命.”

記者:“努力也不能彌補天賦上的差距嗎?”

鍾蕾:“是的,五年前我曾經有個鄰居。

我只聽他彈了不到半個小時的吉他,就明確的告訴他沒有樂感,這條路對他來說是死路一條.”

“這麼慘啊?”

“是的,就這麼慘。

如果普通人的音樂才華平均值是5,我的是10,那麼他的音樂才華應該是0。

哦0有點太誇張了,吧.”

記者沉默好久,可能是在為某人默哀,又問:“那他有沒有聽你的?他後來怎麼樣了?”

鍾蕾:“應該是聽了吧,我後來再也沒受到煩人噪音的干擾。

至於他後來怎麼樣,我不知道,不熟.”

記者:“你果然和傳聞中一樣直來直往呢。

我們來談談你的新歌吧.”

……後面的訪談內容與過去又是一模一樣了。

陳鋒表情連續變幻。

坑爹呢!0和是什麼鬼?鍾蕾嘴裡這個製造煩人噪音的鄰居,指的不就是自己嗎?意思是說,我練了一個月吉他,還被她惦記上了?雖然依舊沒能在歷史上留下名字,可好歹多了個符號,“鍾蕾那個沒有音樂天賦的鄰居”。

陳鋒又繼續翻閱別的資料,在數個不同版本的鐘蕾的人物傳記裡,都看到了她以自己舉例的“唯天賦論”。

反正他是真的慘,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鍾蕾在各種不同場合用不同姿勢鞭屍。

天知道鍾蕾這人到底多記仇,可能是她嘴裡說的那半小時吉他演奏讓她耳膜穿孔了吧,怨念才這麼深重。

她就差沒專門寫首歌來罵自己了。

等等……陳鋒冷不丁想起首自己少有的,特不喜歡聽的鐘蕾的某首曲風過於怪異的歌。

歌名《廢物》。

太真實了!我恨!陳鋒花了很長時間來控制心情,慢慢冷靜下來。

結合多方面訊息,說明自己彈吉他被鍾蕾懟的這件事是真發生了。

千年前小小的變動,最終透過鍾蕾這個媒介,影響延續到了千年之後。

歷史,的確被改變了那麼一丟丟。

當然大的程序與方向都沒有變化,只不過是和鍾蕾相關的史料裡多了些無關痛癢的文字而已。

陳鋒雖然改變了歷史,但影響還不夠強烈,被厚重的歷史洪流輕而易舉的中和消弭掉了影響。

關掉全息螢幕,陳鋒枯坐在沙發上冥思苦想。

他腦子有些昏沉,不太清醒。

真不能怪他。

他不是天才,就是個凡人,資訊量太大,腦子宕機的頻率有點高。

透過與鍾蕾相關的史料變化,又讓他意識到了一個新的問題。

現實世界與自己的夢境世界,跨越了千年的時光,真正的連結起來了。

那這到底是要幹嘛呀!我這夢到底是夢,還是真的現實?如果是夢,那為什麼史料也會變化?為什麼我的觸感會這麼真實?這些讓人身臨其境,情節感人,跌宕起伏的電影大片,這些一首賽過一首經典的歌曲,還有這些質感十足的沉浸式遊戲又是什麼?我的腦補能力不可能這麼強。

可如果是現實,那為什麼我死了之後會醒轉在自己的床上?死了不就應該乾脆利落的死了嗎?還有,我都甦醒回到現實了,為什麼一個月後又在睡夢中來到這裡?時間又回到了公元3019年10月26日,上午八點?十萬個為什麼化作十萬條鎖鏈,將他纏繞包裹成了個木乃伊。

陳鋒看過不少網路小說,尤其是穿越向的,神經也算大條,自詡見過不少世面了。

哪怕他真穿越去了個鬥宗強者滿地走,聖魔導師多如狗的玄幻世界,他覺得都能接受。

可自己遇到的狀況,讓他完全無所適從。

他這一懵,就懵了大半天,直到肚子餓的咕咕叫才回過神來。

陳鋒長嘆口氣,自覺以自己平凡的資質,著實是想不透這麼深奧複雜的哲學問題了。

既然想不通,那就別想了吧。

“算球!趕緊學吉他抄歌才是正經!”

陳鋒一邊刨飯,一邊命令小薇播放《乏味》。

“呃,對了,這是鍾蕾的第一首歌。

我如果抄了,會不會完全扭轉她的命運,把她這個貝多芬給抄沒了?”

“這……”他猶豫了大約十秒,腦海裡浮現出鍾蕾那副討人嫌的嘴臉,相當醜惡。

莫名的滿口惡言惡語,態度生硬到油鹽不進。

我像賊一樣躲著你辛辛苦苦練了一個月,也就是偶然被你撞到一次,也不算太晚,夜裡八九點鐘而已,你就要投訴我。

你還換著花樣的“天賦論”,你那首死難聽的《廢物》肯定也是悄悄送給我的。

太過分了。

陳鋒自覺明明沒欠著她什麼,卻被當成個仇人來對待。

所以他心中剛隱約冒出個頭的虧欠感瞬間便被他的“良知”暴打了一頓,給揍得鼻青臉腫,偃旗息鼓了。

抄!把她抄沒了那是她自己活該!誰叫她的歌距離2019年最近,風格最契合,成功率最高,最保險?反正我都已經嘗試過努力的舔你了。

我舔不動,是你不給機會!陳鋒更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我叫你看不起我。

我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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