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生請坐.”

馬達福對任重一招手,示意道。

依然是二樓私人會客室,依然是清新香甜的奢侈品茶葉。

比起上次見面,馬達福的身體語言顯得隨意許多。

在被欠上人情後,老馬同志的確更信賴任重了。

先抿口茶,任重不等老馬發問,主動開門見山道:“今天上午我與鄭甜小隊共同行動,跟隨職業隊前往白骨山谷……”“原來如此。

唉。

眼見普查這坎都邁不過,降世魔嬰又成了個大隱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聽完任重原原本本的描述,馬達福嘆口氣,臉上焦慮憂愁之色更盛。

任重眼珠一轉,刺探道:“馬鎮長,魔嬰很難對付麼?難道不能從縣城裡請高手來?”

“我的確打算請些五級或者六級的職業者來看看,但不能抱太大希望。

白骨山谷的魔嬰剛嶄露頭角時,就曾來過不少五六級的高手,但它十分狡猾,且極擅隱匿。

後來它選擇沉寂潛伏,高手們哪怕挖地三尺都沒能把它找出來。

只怕這次也和往常一樣.”

任重想了想,再道:“星火資源有沒有提供現在魔嬰具體的能級反應強度指數?”

“沒有。

他們給出的報告非常簡單。

只說魔嬰的指數超過了儀器檢測範圍的上限,具體資料未知.”

任重:“那麼我有個猜測.”

“請說.”

“我認為魔嬰的指數已經超越五萬。

它正在衝擊境界,試圖提升到六級。

若非如此,它都藏了這麼多年,沒必要在今天暴露行蹤。

更沒理由只是嚇唬人,反倒把我們這些必死之人給放走了.”

馬達福點頭,“你的推測很合理。

我之前也有此揣度。

既然你這現場倖存者也這麼看,那多半如此了.”

任重:“是的,那既然打又打不過,抓又抓不出來。

等它完成升階,怕是得出來作妖。

馬鎮長你不考慮一下搬遷小鎮的事?”

“沒想過.”

“為什麼?”

馬達福:“魔嬰已經沉寂數十年,不差這兩三月。

墟獸要從五級提升到六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星火鎮又肯定無法透過兩個月後的普查,被取締已是不可避免。

何必費這功夫.”

任重眉頭皺起,“那這豈不是在賭運氣?萬一呢?”

話雖然這麼問,但其實他心裡想得更多。

沒人能確定降世魔嬰什麼時候完成升階,什麼時候甦醒。

任重之前從未等到那天就提前回檔了。

他甚至連普查都沒見著過。

但哪怕魔嬰先於普查降臨,任重依然有操作空間。

現在他起碼提前知道了有這麼個東西的存在,將來真事到臨頭時,不至於毫無心理準備。

這既是壞事,也是好事。

馬達福聞言,反問:“運氣?荒人們活著,哪天不是在賭運氣?就說集中睡眠艙和守夜人制度吧。

雖然最近沒發生什麼大事,但往常每年總會被墟獸夜襲攻破個幾次,現場死傷慘重.”

“那些死在睡夢中的荒人,難道不是運氣差的原因麼?再者,星火鎮都要被取締了,那我不可能申請到新的小鎮選址授權。

搬遷就等於被提前取締.”

“其次,哪怕真拿到了授權,在搬遷與重建城鎮的過程裡一樣會死很多人。

與其折騰這意義不大的事,倒不如把希望寄託在魔嬰繼續沉睡,給小鎮裡的人們最後兩個多月相對平靜的生活,讓他們好好積攢點家底。

等普查結束各安天命時還能多一分生機吧.”

任重陷入短暫沉默。

他知道自己作為21世紀的“古人”,在面對一些重大問題時總會本能地調回曾經的思維模式。

還是馬達福這土著鎮長看得透徹。

當然了,老馬同志活得還是不夠通透。

真通透的人該是星火資源的老闆,以及打手林望那樣。

任重:“對了,這次職業隊的狩獵風格比以前激進很多,簡直是想一次就把山谷裡積累的資源挖空。

他們有沒有給自己的異常行為做出解釋?”

馬達福搖頭:“沒有。

但我知道原因,與我有關.”

聰明人把話聊到這地步,就已經夠了。

任重心裡的邏輯鏈已經形成。

他將普查官一事透露給馬達福。

馬達福開始悄然行動,刺探打聽訊息。

星火資源察覺到了馬達福的異常,決定加快節奏,提前撤離星火鎮。

在撤離之前,職業隊受星火資源高層指示,對白骨山谷展開了暴力開發,最終出人意料地引出魔嬰!“那麼,就拜託你了。

馬隊長.”

走出鎮府時,任重與前來送自己的馬瀟凌如此說道。

馬瀟凌不爽地看他一眼,“你都不告訴我實話,我憑什麼幫你?”

“請你理解我的難處。

你與鎮長畢竟是父女,我一個外人又怎麼好越俎代庖?”

馬瀟凌沉默兩秒,“算了。

但我也得提醒你,雖然你體質特異,但長期熬夜肯定不行。

職業守夜人強度還沒你大,但事實上,幾乎不可能有職業守夜人能活到成為公民的那天。

不是每個人都死於戰鬥,你明白的.”

任重點頭,“多謝關心了。

我曾經是專業的科研人員,我會自己控制好的.”

“那行吧,隨你便了。

走吧走吧。

上車.”

“麻煩你先送我去軍火商城.”

坐在馬瀟凌的摩托艇後座上,輕輕摟著駕駛員腰上的裝甲,任重心底暗歎一聲,果然如此,自己還真就是推倒多米諾骨牌,引出降世魔嬰的萬惡之源。

死在魔嬰子體之下的半職業隊員們,原本是沒死的。

那自己究竟算不算間接殺人呢?任重發現自己找不到這問題的答案。

許久後,他臉上泛起抹自嘲的笑容。

我活得其實也不通透。

人性的微妙正在於此。

哪怕早已下定決心融入時代,更知道改天換地需要以暴制暴,但真事到臨頭,卻還是免不得雜念叢生。

他不禁又感嘆起來。

當年那一批在黑暗中摸索出四萬萬人唯一出路的先生們,到底該有多聰明,多堅強。

他們的人生可從來沒有重來的機會。

但他們卻最終做到了。

……陳菡語正雙手十指相扣,滿臉緊張地站在集中睡眠艙樓梯口,低垂著頭看著任重的腳後跟。

一分鐘前,她被任重自睡眠艙的房間裡單獨叫出,並跟著任重走下樓梯,站在方塊艙房的樓下拐角處。

事實已經證明,人脈王中王任先生是也要食人間煙火的紅塵中人。

陳菡語認為,他對鄭甜多次自告奮勇的明示視而不見,想來是嫌棄鄭甜不夠雄偉。

自家事自己知,自己有鄭甜沒有的東西。

任先生與鞠經理糾纏不清,那他多半以大為美。

那他對自己,大體也是有些想法的。

換做別人給出這暗示,她或許會覺得很厭煩。

但任先生顯然與眾不同。

如果真的……倒也不是不行。

所以現在被任重這般直接叫出來,似要說些不讓其他人聽的話,那麼陳菡語難免心猿意馬,心底各種天人交戰。

任重已經背朝她站了快一分鐘,既不說話也不轉身。

氣氛太令人尷尬緊張了,她決定主動出擊問個明白。

“任先生,您叫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她氣短語促地問道。

即便是再愚鈍的人,也能從她的語氣裡聽出緊張到心跳加速的感覺。

“你現在的拆解師職業水平到底是幾級?”

終於,任重突然回頭,單刀直入地問道。

驟然受襲之下,陳菡語腦子剎那短路,下意識應道:“啊?四……四級,怎麼了?啊!這……還請任先生您為我保密!”

任重的眼睛眯縫起來,“果然.”

他心裡的一點小小疑惑得到了解答。

以前他不懂拆解,還看不出來。

每次看陳菡語拆了刀鋒螂之後都在那做慶幸狀,彷彿這就是運氣爆棚的緣故。

但偏偏幾乎每次她都是完美拆出三級晶片。

要知道,她手上拿著的可只是一級的手套。

一次是運氣,是超常發揮。

但次次如此,肯定有鬼。

任重只略施小計,打她個猝不及防,果然給她詐出貨來了。

好傢伙。

真是好傢伙。

本來心裡已經做了極高預期,認為她至少也是三級選手,不曾想竟還是小瞧了她。

她還真是個貧民窟裡飛出的金鳳凰。

四級拆解師,哪怕是職業隊也得另眼相看。

任重心頭驚歎暗喜,面上卻故作不快,“你與鄭甜年歲相仿,而且身為荒人出身平凡。

你就靠著手裡這點微不足道的資源,自學成才到四級拆解師的階段。

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所以,在我向你學習時,你對我天賦的誇獎,說我假以時日能超過你,就只是客套而已了吧?當時你在心裡看我笑話?”

嘴裡說著,他想起自己反覆吹過兩次的牛。

“我的天賦超乎你的想象.”

他確實有點尷尬。

誰想我在第五層,你竟在第十層呢?陳菡語連連搖頭,“我和任先生你不同。

我是打小自從有記憶起,就一直在學習拆解知識。

你別看我今年只十九歲,但其實我已經學了整整十五年。

任先生你卻是隻用幾天時間就入了門。

單說天賦,我肯定不如你.”

任重眉頭一挑,“那看來你是家學淵源了?你父母以前也是拆解師?”

陳菡語臉色一暗,微微別過臉去,嘴裡應道:“是的。

任先生,您說說你找我出來具體什麼事吧?”

很顯然,她不想提更多父母的事,她在岔開話題。

任重並不打算追問。

沒必要了。

有些問題不用問,只看她的眼睛就知道答案。

任重甚至懷疑她明明擁有四級水準,卻故意藏起鋒芒,只與鄭甜在一個半職業隊中蟄伏廝混,肯定與她和她父母的過往有關。

“那我就直說了。

我需要一個幫手,幫我現場拆解些高階墟獸的晶片。

我自己嘗試了多次,失敗的多,成功的少,虧了很多錢.”

陳菡語疑惑不解,“我們不本來就是一個隊伍嗎?”

任重點頭,再搖頭,“我說的不是白天,而是其他時間段.”

“嘶!”

陳菡語大驚,“你果然在熬夜狩獵!這……這怎麼可以!”

嘴裡說著這話,她心裡想的卻又是,那看來大家都猜錯了,他與鞠經理之間是清白的,起碼昨晚肯定清白。

想起自己早晨時,自己還叮囑他保重身體,還間接關心了一把鞠清濛。

這烏龍鬧大了。

陳菡語臉上紅暈驀然升騰。

任重壓低聲音,“陳菡語你有興趣麼?我們可以瞞著其他所有人,只悄悄行動。

狩獵成果的售賣由我來搞定,我會私人轉賬給你分錢。

這事小鎮裡基本只有鎮長才能透過監視留心到。

但現在鎮長已經是我的人。

所以我們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並不影響你的低調蟄伏.”

陳菡語稍微猶豫,搖頭,“抱歉,我恐怕不能勝任。

我也建議任先生你別再這樣。

猝死這事不是開玩笑的.”

任重稍稍一頓,極度嚴肅地說道:“你有你的秘密。

我也有我的秘密。

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就行。

至於我對你的安排,每晚你只需要調整到九點入睡,早晨五點起床即可.”

“起床後,你就騎著我的摩托直奔小鎮門外。

我會與衛隊打招呼,給你放行。

到時候我在鎮外等著你,我們匯合後就去對付三級,甚至可能是四級的墟獸.”

“你知道我的能耐。

屆時我現場擊殺,你當場拆解晶片。

然後我們會在早上六點準時返回小鎮。

我直接把你送回小院。

你只需要與其他人說你突發奇想調了生物鐘。

誰也問不出個什麼。

這是我制定的大師級時間管理計劃,絕對萬無一失.”

陳菡語眼神裡開始閃爍動搖的光芒。

但她還是艱難搖頭,“以我現在的能力,拆三級墟獸還好,但四級的話……”“我會購買一副二級拆解手套。

你換手套後,拆四級有幾分把握?”

“八成以上產出完美級晶片.”

“很好。

那麼,你想一想,假定剛開始時我們每天只來得及用一小時擊殺三個三級墟獸。

我拿九成,給你一成。

你每天也有36點的收入。

當我進一步變強,我每殺一個四級墟獸,你便有100點左右進賬。

我看得出來,你過得很壓抑,你在害怕。

你用冷淡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仇恨與恐懼。

難道你真就不想在有朝一日攢夠底氣,讓你仇恨的物件付出代價?”

突然被說穿心事,陳菡語的臉色剎那白了,“不……不可能的。

那是公民.”

她想不通任重怎麼會有這麼銳利的眼睛。

大家明明才剛認識不到半個月而已,自己的一切秘密在他面前卻彷彿全被剖開了。

任重看著她錯愕中帶著震驚的表情,心下暗笑。

我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已經從你想象不到的多個角度,觀察了你很久很久……當初你一次次對我欲言又止,每一次都在暴露資訊。

“是麼?公民?真放棄了?我不信!”

任重加重語氣,“如果你真放棄了,那你為什麼要邀請我加入你們?鄭甜是把往上爬的慾望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你是藏在心底。

對吧?再說了,公民又怎樣?我曾聽過一句遠古時代的名言,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公民也是一個鼻子兩隻眼,一刀進去也得死!誰又不是一條命?犯了錯的人,就該付出代價.”

“我……我……好!任先生,我答應你!”

陳菡語的眼睛裡,終於湧動出火焰。

這火焰裡既有對財富、實力、地位的渴望,更有她本以為藏得很好,所有人都不曾看見的仇恨。

她想得到一切,得到的目的,是為了讓別人失去!任重笑眯眯地看著她,“那就這麼說定了。

這是二級手套。

你拿去,先熟悉一下效能。

這是摩托的備用鑰匙,你也拿著。

摩托晚上就放在樓下,明兒一早你起床後徑直騎摩托從北門出城。

我在城門大路往前三百米外的路口等你.”

……第十五日,清晨五點零五分。

任重正在將電驅摩托往奔雷車的車廂裡推。

站旁邊的陳菡語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內心感受說不出的扭曲。

萬萬沒想到,濃眉大眼正氣凜然的任先生私底下竟也有如此狡猾的一面。

搞半天,這讓鄭甜跳腳許久,悔恨交加的奔雷多功能戰車竟就在他手上!你瞞得我們好苦。

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陳菡語回憶起了那個傍晚。

當時眾人正因痛失奔雷車而恨天不公,指天罵地。

任先生還安慰眾人。

他說那就是一輛車而已,不是世界末日,機會總會有。

陳菡語:嗯,謝謝你,我們確實有被安慰到。

畢竟雖然車沒了,但你人還在。

現在我可算懂了你說的機會是什麼。

因為事實就是人車皆在!陳菡語又想起嘴賤強者歐又寧那毒咒。

嘶!拳頭大的痔瘡……悄悄然地,她後臀猛地發力一收。

她下意識把手往身後摸去。

剛鎖上車廂往回走的任重瞧見陳菡語此時這複雜的表情,以及那以手撫臀的小動作。

秒懂。

他尷尬一笑,“車確實是我買的。

但你也看見了,我這是夜間行動,不便透露。

別緊張,子不語怪力亂神,如果詛咒有用的話,林望幾個早該死上一萬次了.”

陳菡語尷尬別過臉去,“嗯呢,也對.”

臨出發前,任重看了眼旁邊再度摸出平板,沒事人一樣假裝又在認真看書的陳菡語,心頭笑了笑,分外滿足。

很好,超綱標準的四級拆解師到手,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收割三級老朋友,而不用擔心浪費資源了。

一個頂級的拆解師可以成為一支隊伍的靈魂。

任重的夜間隊,在此刻得到了靈魂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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