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毒！”
“繡衣司，欺人太甚！”
聚義鏢局，寧淑華大怒。
曹信在旁，也略皺眉。
其實。
早在今日陸羽送‘繡衣榜’去五禽山的時候，曹信就猜到陸羽的心思。
俗話說——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但繡衣司倚仗高人一等、遍佈五京十七省的情報網，將各大宗師、各路高手逐一分析，再根據戰績、名聲，排定榜單名次，並送達各門各派各方勢力，又在市面上公開發售、廣為傳播，這不是擺明了要挑起江湖紛爭？
江湖高手，一腔熱血。
誰也不服誰！
對繡衣司的排榜，不認可的必定比認可的要多得多。
不認可怎麼辦？
總不能挑了繡衣司吧？
那就只能打榜，將榜單上一個個高手正面擊敗，自然能證明自身實力，並隨之揚名。
古有‘二桃殺三士’。
陸羽這一出，也不遑多讓。
而且，能排布覆蓋面如此之廣、如此全面的榜單，絕不是臨時起意，恐怕早在繡衣司初建，甚至繡衣司建立之前，陸羽就有這個計劃。
直到現在。
數年過去。
檔桉齊備，時機成熟，這才一舉推出。
立時就要石破天驚，江湖動盪。
比如西京府。
誰人不知‘神侯府’威壓西京，無人能出其右。
結果呢？
《西京地榜》當中，將神侯府鐵膽神侯排在第二位，將神侯府長生堂堂主‘病老人’，排在第五位。
除此二人，神侯府再無人上榜。
而名列榜首的，卻是‘狂風快劍’段衝段總鏢頭。
難怪寧淑華炸毛。
“這是要將你師伯架在火上烤！”
寧淑華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曹信見狀安慰道：“神侯府一向澹泊名利，威震西京府數年，那‘鐵膽神侯’從未走到人前，真正為人所知的僅有一位‘病老人’，我看他們不見得會在乎這些虛名。”
“這誰說得準？！”
“即使神侯府中無人在意，但偌大的西京府呢？一個個高手就都服氣讓別人站在頭上、位居榜首？”
寧淑華搖頭。
繡衣司用心險惡，將段衝列為西京第一，最主要的肯定是為引誘、刺激神侯府中隱藏幕後的眾多高手。
但即使引不出神侯府，段衝照樣要成靶子，成眾失之的。
“師伯實力強勁，要真是有人不自量力要來爭奪西京第一的名頭，反倒好了能讓師伯更好完善‘狂風快劍’。”
曹信倒是不擔心。
且不提段衝現在實力穩居巔峰一流，直逼超一流，甚至已經是超一流高手。
西京第一，名副其實。
即便惹人來挑戰，段衝也不懼。
再者說。
他背後還有聚義鏢局，還有岐山派，不是孤家寡人，不怕人多勢眾。
更高的名望。
更多的挑戰。
對段衝而言，反倒是很好的磨刀石，能助他更快成長，寶劍更快更鋒利。
“話雖如此，但被人利用，總歸氣不順。”
寧淑華稍稍順氣，從雷勐帶人送來的一整套‘繡衣榜’中抽出一卷《西京地榜》，又看一遍，看過西京第一段衝，又翻到‘西京地榜第二十一’這一頁——
‘飛星劍’寧淑華！
“陰險歸陰險。”
“繡衣司的排名還是挺公道的。”
寧淑華略微點頭。
這上面詳細介紹了她的出身、背景以及修煉的武技，又附有一場場戰績——
從搏殺業河四鬼開始，再到這兩年行鏢途中的一些爭鬥，再到去年家中惡鬥劉天意、宋天保兩大老牌一流高手，再到去年岐山惡鬥魔教高手，再到這一年來的幾次出手。
一場場，層層遞進，有跡可循。
被排在西京第二十一，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確實。”
“師父實力擺在這呢！”
曹信跟著捧。
其實，他在看過《西京地榜》之後，也覺大開眼界。
且不說《宗師榜》。
單單是《西京地榜》，就不一般。
原先。
在聚義鏢局亮鏢之日，段衝劍斬‘業河雙煞’，公認頂尖一流。
那時，在他之前，西京府明面上僅有三位頂尖——
‘白頭鷹’蕭善朋！
‘九龍鞭’朱兆興！
‘三花劍客’邱鍾！
段衝是第四位。
曹信四處廝混，對西京府較為熟悉，倒是知道西京府的高手遠不止這四位。
比如呂國公府。
比如蘇家、周家、鄭家。
巔峰一流或許沒有，但頂尖一流多少還是有的。
只不過，曹信瞭解的並不全面。
今日《西京地榜》一出，方知西京群英薈萃。
巔峰一流，段衝稱尊。
但除了段衝外，西京府居然還有兩位巔峰一流——
一是西京城外伏牛派中大長老‘向文斌’，早年間在西京府頗有名聲，人稱‘狂鞭’，將伏牛派中四大上乘鞭法武學悉數精通，縱橫一地，從無敵手。
不過，此人很早就澹出江湖，隱居門中，專心鑽研武學，鮮少再在人前出手。
這一次卻被繡衣司挖掘出來，定為巔峰一流，排在西京地榜第三位，僅次於段衝與鐵膽神侯。
而另一位，則是呂國公府第一勐將‘呂峰’，早年人稱‘烈馬金槍’，曾追隨呂國公南征北戰。其人不通兵法，不懂帶兵，唯有武功值得稱道。自呂國公馬歸南山後，呂峰隱居呂國公府潛修武藝，不聲不響，居然也成了巔峰一流，不輸名門大派掌門人物。
呂峰名列第四，實至名歸。
段衝。
鐵膽神侯。
向文斌。
呂峰。
此為西京前四。
在這四人往下，就是神侯府臺面上唯一一位——‘病老人’。
此人從未出手過，但作為‘神侯府發言人’，排名放在這裡，少有人敢質疑。
病老人再往下，才是西京府原先以為是一府天花板的三大頂尖。而與他們並列的，還有十人。
或是名門。
或是大派。
或是散修。
近年來聲名鵲起的‘小蘇探花’蘇譽，就被列為頂尖，排名第十六位，‘飛刀術’初步成型，驚豔世人。
不過。
相較於《西京地榜》，蘇譽登上的另一份榜單——《新秀榜》無疑更有含金量。
《新秀·總榜》，記錄了大梁五京十七省中二十五歲以下年輕俊彥中，武功造詣最高的七十二位。
西京蘇譽，現年二十四，名列總榜第五十三位。
真正名動天下。
不提蘇譽。
說回西京。
西京地榜前十八位，最弱都是頂尖一流。
也就是說。
排名第二十一的寧淑華，在老牌一流中，已經是排名前三的人物。
可見。
收徒曹信後，經由曹信調教，寧淑華進步神速。
她剛來到西京府的時候，才只是普普通通的二流。曹信拜師時，寧淑華的武藝也很稀鬆，比當初的陳萬亭、上官毅還要差一些。
但這兩三年來，寧淑華改換賽道重新出發，完成華麗逆襲。
一向不曾領先過的寧淑華，早前在岐山派中只是普通弟子，這時居然名列一府前茅，雖然仍是難免厭惡繡衣司的陰險，但這不妨礙寧淑華欣喜於自身的進步、成就跟榮耀。
從這裡也可以想見——
寧淑華都不免被‘繡衣榜’牽動心神。
放眼江湖呢？
誰人能不動容？
繡衣司此舉，巧立名目，實乃明謀！
……
“光明正大，不必懼怕。”
“想要頭名，儘管來戰！”
第三日，段衝歸來。
‘繡衣榜’釋出才僅三日，影響力已經初步顯現。
段衝歸來途中，就遭遇好幾位高手的挑戰，其中甚至還有西京府原三大頂尖一流之一、當初隱為西京第一的‘白頭鷹’蕭善朋。
原本昨日就能歸來。
比武耽擱。
鬥過幾場。
使得段衝耽擱一日才回到西京城。
而這時。
繡衣司釋出的榜單，被江湖中人渾稱為‘繡衣金榜’，已經流傳開來。
不止段衝。
西京地榜第十六、新秀榜第五十三的‘小蘇探花’蘇譽。
西京地榜第二十一的‘飛星劍’寧淑華。
二人這兩日也收到不少邀約、邀戰。
聽過的沒聽過的各路高手，紛紛湧現出來。
以往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這時也都聞風而動。
江湖紛亂。
精彩紛呈。
值此亂局，段衝、寧淑華倒是剛好藉著送曹信前往岐山派拜師的名義，離開西京府避一避風頭。
等這股子瘋狂稍稍消退下去，等西京府那些個高手意識到自身實力深淺之後，他們再回來，能省掉不少麻煩。
於是。
離開的日子，真的臨近了！
……
六月二十。
曹信等一行人從曹家莊正式出發。
這一次跟去年不同，此去岐山，曹信是為學藝，因兩地往來不便，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回來一次。
兩三年見不著都是常態。
離開前。
曹張氏、曹仁、曹良都很不捨。
“五哥。”
曹良已經十歲，個子長高不少，已經是個半大小夥兒，不再黏人。這時卻拉著曹信，鼻涕眼淚一起流，哭的稀里嘩啦。
“好好讀書，好好習武。”
曹信揉揉曹良腦袋，又走到大嫂程靜跟前，逗了逗她懷中小曹安，然後扭頭衝曹良笑道：“等小安學會走路，我回來接你們去岐山玩。”
曹良聽著，哭聲一止。
看看小曹安，在琢磨這小侄女什麼時候才會走路。
曹仁在旁笑著，衝程靜道：“到時候我們也沾沾他們叔侄的光，一起去岐山看看。”
“岐山派是名門大派，底蘊深厚。岐山又是大梁名山，有機會，定要去看看的。”
程靜點頭，她看向曹信叮囑道：“山中清冷，要注意身體，日頭好的時候，被褥衣服多拿出來曬曬。”
長嫂如母。
將心比心。
曹信對大哥大嫂一向親近、尊敬，對小侄女曹安更是沒話說，臨走前這一個多月，硬是親手給她造了一座遊樂園，羨煞曹莊一眾小鬼。
程靜早就將曹信當成自家親弟弟，這時弟弟遠行，自是關心。
她說著，又看看立在身旁的‘女武神’，衝曹信又道：“要不還是讓桂英跟著你一起去岐山吧，你在西京城的時候就一直是她照顧你，帶上她，我們也放心些。”
一旁。
女武神桂英是個面癱，但聽到程靜讓她跟著曹信一起去岐山，神色略有鬆動。
她是乾佑四年年末被曹信僱傭，在西京城護衛曹信已有一年半。
說是‘護衛’。
實際上就是服侍曹信日常起居生活。
在曹家莊中，桂英跟曹信最熟悉，也最信任曹信。
而且，去年曹信從岐山歸來後，在曹家莊挑選莊戶培養穩婆，其中就有桂英的母親。
桂英愈發感激。
她當然想跟著曹信一起去岐山，繼續‘護衛’曹信安全。
但是——
“娘跟嫂子總不能整日悶在曹家莊，偶爾去城裡，有桂英跟著，我放心。”
曹信看向臉色重歸平靜的桂英，笑道：“好生習武，以後你可是我們曹家內院的侍衛大統領。”
“桂英會的。”
女武神腰桿早就挺直，不復當初貧苦時的畏縮，習武日久，氣質愈發幹練，人高馬大，英姿颯爽！
相較於衛菲菲，曹信反倒覺得桂英更吸引他。
距離產生美。
他很期待兩三年後，二人重逢再相見時的場景。
離別總多愁。
曹家莊規模日漸壯大。
人員越來越多。
不止家人。
還有桂英。
還有戚勝、謝若蘭等客卿。
還有魯大苗、謝長林、鄒隆、鄒虎等可靠莊戶、曹家嫡系。
曹信一一作別。
而另一邊。
與他同行的曹賢，也正在跟曹張氏、跟師父唐渺作別，抱在一團，哭花了臉。
曹賢有志習武。
跟著唐渺，難免耽擱。
趕上曹信去岐山派拜師，唐渺便張口，請段衝、寧淑華代為舉薦，讓曹賢也一齊拜師岐山派。
然後。
見著曹賢要去岐山派，小夥伴、小師叔唐飄飄也央求姐姐讓她一起去。
因此又多一人。
之後還有一直站在曹信身旁，喜滋滋不知離家愁的衛菲菲。
她拜師寧淑華，本就算是岐山弟子。
這一次，得知曹信要去岐山，早早就央求祖父、父親，得以同去岐山學藝。
岐山派現今雖然沒落，但‘狂風快劍’段衝重歸山門，蒸蒸日上，日後前途無量。而且曹信更是醫、武並行，曹家莊也欣欣向榮，是良配佳婿。
老堡主衛青雄、現任堡主衛文海都是人精，自是看的清。
因此，不但同意衛菲菲跟隨曹信一同前往岐山，還將原先捨不得的長子長孫衛寶駒也一同送去。
這不是押注岐山。
而是押寶曹信與段衝。
於是。
原本僅是曹信一人去岐山學藝。
但後面陸續又加上衛菲菲、衛寶駒、曹賢、唐飄飄，以及段衝寧淑華膝下長子段勉。
再加上曹信。
人數膨脹到六人。
“娘！”
“大哥大嫂！”
“多多保重！”
曹信、曹賢揮手作別，一步三回頭，隨眾奔向岐山派。
自此。
人生翻開嶄新一頁，即將開始新的征程。
……